糖糖真快累成狗了,但还在坚持着。这次回去顺利了许多,因为有记号做指引。不过山路有些漫长,他们找到那矿井时,天已经黑了。
山中的夜尤其黑,杂树繁花把天光都遮了,只些微漏下些星辉,聊胜於无。几人举着火把,才得以看到那黑dòngdòng的井口。
糖糖对着井口狂叫。
井底下谭铃音正和唐天远靠在一块说话。今天下午她睡醒之后,两人无事可做,唐天远又开始刨屍体,刨出第三颗头颅之后,他果断罢手。倒不是怕吓到谭铃音——反正有他在嘛,他主要是担心这矿井多日无人修缮,不知结实与否,万一挖着挖着又造成塌陷,那就不妙了。
连番惊吓之后,谭铃音的胆子也壮了。两人静下来分析造成这样场面的各种可能xing,县令大人还夸了她聪明,谭铃音很是得意。
太阳逐渐西斜,井中光线晦暗起来。谭铃音的心qíng也一同晦暗。她很是不安,一时又是担心糖糖会不会遇到危险,又是不晓得该怎么出去。她扒着井壁踅摸了半天,终於颓丧地坐下来。
县令大人倒是八风不动得很。他安慰她道,“现在天色已晚,这里黑灯瞎火的,无论有什么办法都不好轻举妄动。就算爬上去,黑夜里走山路也不安全。我们不若索xing在此处过一夜,等明天再想办法出去。”
他说得有道理,谭铃音也只得作罢。
两人便坐在yīn冷的井底,仰望头顶上那一小片天空。这是实打实的坐井观天。
天空是湛蓝的,上头有两点疏淡的星,唐天远指着那唯二的两颗星星给谭铃音讲故事。故事是现编的,谭铃音没听过。唐天远一开始也只是胡扯,怕谭铃音无聊,到后来愣是把两颗星星之间的纠葛扩展到二十八星宿的爱恨qíng仇。说实话,他挺震惊於自己胡编乱造的本事的。
讲了一会儿故事,唐天远发现自己再编下去,就能编成一本神魔大战了。他停下来,拿起水袋喝了口水。两人各自带了水袋,谭铃音把自己的喝完了,又喝唐天远的,因此现在唐天远用的这个水袋,就是被谭铃音染指过的。他喝完之后,舔了一下嘴唇,思绪有些飘。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谭铃音催促唐天远继续讲下去。
唐天远却不想讲了。他要冷静一会儿,整理一下自己那莫名其妙又乱起来的心qíng。原来人的qíng绪真的可以像水一样,随便哪里刮来一阵风,就chuī起一圈圈波纹。
谭铃音知道他在卖关子,说书先生都是这么gān的,讲到jīng彩处就停下,且听下回分解。她就不理他了,又抬头望天。人在无助的时候,最容易想起家,想起父母。谭铃音想着她那坑女儿的爹,她死去多年的娘,她待了十六年的家。她本以为她会讨厌那里,但事实却是,那里越来越多地成为她的牵挂。人对家的依恋几乎是本能的。
她想回去,但她已经回不去了。
“在想什么?”唐天远突然问她。
谭铃音突然想起一个人,便问道,“大人,你跟唐天远很熟吧?”
唐天远脑中现出郑少封那个二货。他的声音低下去,反问,“怎么,你想他了?”
“有点。其实吧……我知道这个事儿难以启齿,但……”谭铃音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唐天远突然有些紧张了。他的手用力地扣着井壁,压着自己的qíng绪。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我在家乡闯了点祸,得罪了朱大聪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是,唐天远的门路广一些,能否请他帮忙从中周旋,说个qíng什么的……”真的好想回家啊!
原来只是这样。唐天远笑道,“这倒不难,但你得先让我知道你到底闯了什么祸。”
逃婚这种事qíng真不好意思提。谭铃音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於下定决心要说出口时,却突然听到上头糖糖的呼唤声。
两人抬头,看到了井口的亮光。
谭铃音登时一蹦三尺高,有救了!
解救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唐天远把绳子拴在谭铃音的腰上,让上面的人把她拉上去。谭铃音成功上岸之后,与诸位道了谢,接着把累瘫在地上的糖糖抱起来一阵猛亲。
糖糖其实有点嫌弃。主要是她抱得太紧,影响它的呼吸。
谭铃音放下糖糖之后,一回头,看到清辰正盯着她看。那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完蛋清辰生气了。谭铃音一缩脖子,暗暗思索该怎么哄清辰。脾气越好的人,生气越不容易哄。他们生气就是震怒级别的,一般二般的甜言蜜语根本说不通。
这时候唐天远也上来了,他拉着绳子,在井口蹬了一下,潇洒地翻上来。上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谭清辰盯着她姐姐看的画面。
以男人的直觉来看,唐天远觉得,谭清辰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弟弟看姐姐的。
清辰生气了。通常这个时候,谭铃音会选择死缠着粘他,二皮脸东拉西扯,等缠到他气消了,也就好了。
现在,谭铃音走到谭清辰面前,俩眉毛一耷拉,说道,“清辰,我腿疼。”
谭清辰没理她。
谭铃音故意夸张地揉了揉腿,一边偷偷瞟她弟,“要不你背我下去吧?”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走的又是野路,谭铃音并没有真打算让清辰背她下去,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谭清辰却有些动摇。生气归生气,心疼也是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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