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傍晚,赞尔南多·达尔奎斯冲冲没有返回伯和兹,卡西拉博士忧心忡忡,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着他。
起初,他试图用无线电与费尔南多联系,寻找他的下落,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却毫无音信。此刻,卡西拉博士完全没有想到费尔南多早已机毁人亡,葬身於大海,而是在推测;他可能在美国的波多黎各着陆,在那儿休息一夜,给飞机加上些油,明天一早再继续追寻阿尔特哈号,或者直接飞往萨巴岛。再说,波多黎各也是费尔南多常去的地方,今夜他在那着陆的可能性最大。
卡西拉博士对费尔南多报复赖赫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公司的兴衰,眼下当务之急是拯救公司,费尔南多这次飞往萨巴岛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对此他并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如果玛丽·安妮真的投靠赖赫,并且从公司拉出去一股有生力量……这意味着公司将面临崩溃,公司的崩溃必然导致他个人的荣华富贵,无与伦比的奢侈生活的彻底结束。
夜幕降临,卡西拉博士确信费尔南多不会返回伯利兹,一定是在波多黎各或者其他地方着陆休息了。这时他头脑中突然出现安德烈亚斯·赖赫刚到伯利兹时,在电讯室通过无线电与他女儿通话的场面。诡计多端的卡西拉走进电讯室,翻找出费尔南多的笔记本,从中寻找到赖赫家私人电台的呼叫频率。
卡西拉坐在电台前面,心想,先试试看吧,如果说赖赫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女儿肯定首先知道!哼,给他家后院放把火……木刀子杀人,杀不死也得让他痛死。
他打开自动频率电子调节器,找到开曼布拉克赖赫私人家用电台的最佳频率,然后打开消噪开关,邻近电台的噪音一下子清除了,接着,他一手去抓麦克风,一手按下接通扬声器的按钮。
“开曼布拉克,V-17-9请回答。V-17-9请回答……”
此事关系到他和他们公司的生死存亡,卡西拉博士不停地呼叫,耐心地等候,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扬声器里终於传来了一个姑娘响亮清脆的声音。尽管电台中投有电子噪音滤波电路,但是,由於天电和电离层的干扰,姑娘的声音听起仍是忽大忽小。卡西拉长时间呼叫后,对这突如其来的女孩子回音不知所措,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惊颤。
“这里是开曼布拉克V-17-9号。您是谁?有什么事?”
卡西拉深深地吸了口气,放松了身体。这姑娘的英语讲得不错,她一定是安内特·赖赫。他操起一口美国英语慢悠悠地大声说:“您是安内特·赖赫小姐吗?”
“是的,您是谁?您在哪儿?”
“我认识您的父亲,请问,他是不是曾领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驾着一艘陌生的豪华快艇回过家?”
天电干扰过后,对方的声音听起特别清晰,好像安内特小姐就站在卡西拉身旁说话一样。
稍停片刻,传来了她的回答:“是的,他们回来过,不过在他们回家的当天晚上又失踪了,我已托人去寻找找他们了,您知道我父亲和那个名叫乔安娜·泰伯的女人在哪儿吗?”
“那女人叫乔安娜·泰伯吗?”卡西拉博士虽然机械地脱口而出,心里却在琢磨,乔安娜·泰伯,这又是他们玩弄的一个鬼把戏,看来这姑娘并不清楚到她家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好吧,赖赫博士,我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舒适地靠在皮椅子上,撅起嘴巴继续说着。“赖赫小姐,您听我说,那个女人根本不叫乔安娜·泰伯!她的真实姓名叫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她改名换姓欺骗您,因为您并不晓得乔安娜·泰伯到底是谁。但是我想,您肯定知道加勒比海的幽灵吧!——是的,您应该知道。玛丽·安妮·托尔金斯正是加勒比海的幽灵!她比几百年前加勒比海上最凶恶、最残忍的恶魔西尔沃尔特·罗利还阴险毒辣。曾经在你们那儿抛锚停泊过的那艘漂亮的快艇阿尔特哈号是一艘装备齐全的海盗快艇!托尔金斯女士洗劫了你的父亲之后……使人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她爱上了您的父亲,您那狂妄的父亲头脑发热,和她私定终身。并企图使她改邪归正,想使一个海盗变成一位温顺的家庭主妇。他的计划是否能成功,我暂时不敢肯定……不管怎么说,对此事我持怀疑态度。”
“您胡说八道!全是捏造!”安内特大声喊。她的声音压倒了天电干扰的杂音,“我父亲会和一个女海盗私奔?结婚吗?不!不可能!你撒谎。喂,您究竟是什么人?请告诉我您的姓名,我不会相信您半句话的。”
“信不信由您,安内特小姐。我只想告诉您我知道的事情。我的话是真还是假,你自己可以去证实。现在您父亲和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小姐在小火山岛——萨巴岛上度蜜月……”
好。卡西拉沾沾自喜地想,这下子可刺中了她的要害,她最亲爱的父亲躺在一个女海盗的怀里……这样的事女儿绝对是不允许的。
“萨巴……”安内特无意识地重复着,“萨巴……”
“它是荷兰的青年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卡西拉博士皮笑肉不笑地说,“而不是同名的女皇岛!您可以包租一架飞机到那里去,证实我说的话是不是真实。萨巴岛有一个小机场,一般的小飞机都能在那儿着陆。包租一架小飞机试试您的运气吧。在那儿您准能见到女海盗的新郎官——您的爸爸!您爸爸是热恋中男人的一个光辉典范,他试图诱导他的情侣重新做人,但是他却不知道,他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她的钩,您懂我的意思了吗?安内特小姐。”
“撒谎!骗人,一派胡言。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的姓名?您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好!好!告诉您,我是海盗公司的一个高级雇员,从某种角度上讲是他们的参谋。我说的都是实情。对了还有一件事,您爸爸和玛丽·安妮在您家时,海盗的大队人马正在驾驶着您家的'安内特Ⅰ号'向萨巴岛进军……过些家伙本性难改,他们挂着德国船旗沿途为非作歹,四处作案,途中可能抢劫了几百万美元!”
“这不是真的。”安内特惊诧地喊道。
“您可以去查证!萨巴岛海湾停泊着两艘海盗快艇。他们的力量在不断地扩大,计划可宏伟呢……”
卡西拉博士等不到对方的回音,也只好就此罢休。他关掉电台,点燃一支雪茄香烟靠在皮椅子上思索,他暗自得意:好啦。这下可以坐山观虎斗了,能把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和赖赫分开的唯一的人就是他的女儿安内特小姐。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着与费尔南多联系,但是对方仍无回音。
他驱车往伯列兹城驶去,走进一家酒吧间,叫来高度朗姆潘趣酒独自饮用。
夜深了,酒吧招待走到他跟前说。“现在该关门了,先生,请您回家吧……”
逡天晚上安内特没合一眼,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本先生一直跟在她身后,陪伴着她转悠了一个通宵,那个陌生人的话语在她脑海里翻腾了一夜。拂晓,她靠着平台上的围墙,遥望着大海。
大海是那么的平静,海面上渐渐地吐露出紫罗兰色的光芒,很快又变成桔红色,过了一会,火样的圆轮从湛蓝的大海涌出了半边,慢慢地完全显露出它庞大的金身,通红的火焰照彻了整个天空,彷佛整个太空在燃烧;火一样的红光逐渐地化为纯白色的强光,阳光下,碧蓝色的天空和湛蓝色的大海洛为一体。
起初,安内特打算给大开曼岛上的总督霍沃叔叔打电话,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后来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想,将实情告诉霍沃·贝福特叔叔,他必然会动用外交工具,通知各国的舰艇把萨巴岛围个水泄不通,集中兵力围剿海盗快艇。不仅荷兰人对加勒比海的幽灵感兴趣,而且沿岸各国一直都在追捕这个幽灵。但是,几年来沿岸各国一点也找不到海盗的线索,这次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即使作为、次军事演习,他们也会派军舰去萨巴岛。这样一定会给爸爸带来麻烦……
早上,她和往常一样先喝些咖啡,然后再给她们家工厂的经理打了电话。告诉他,近几天她要外出旅游,家中的事情由他照料。谁也料想不到,这位16岁的姑娘被重重心事折腾的一宿没有合眼。
随后,她又给大开曼岛上的一个小飞机场的场长打电话,这个机场内设了一个飞行学校,专门为私人飞机培养家庭飞行员。
“杰克,我现在需要租用一架水上飞机。”她果断地说,“为什么,干什么用请您不必过问。如果您执意要问的话,我是不会告诉您的。您在港湾不是有一架备用上机吗?如果今天已安排了学员用它进行飞行训练,请您告诉学员,取消飞行训练。一切损失费用由我来付,我加倍偿还!可以吗?您亲自送我到牙买加行吧!请您到我家来接我,杰克,我知道您认识我的家,您可以在我家门前的海湾降落……杰克,一言为定!我等着您,请您快一点,十万火急……”
杰克·波特——大开曼岛上私立飞行学校的校长、机场场长兼飞行教练。他没有多问,只要安内特求他帮忙,对他来说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了,至於费用那就不消说,谁都晓得赖赫博土是开曼岛上最大的富翁,再说他的女儿安内特要付给他双倍的费用,他何乐而不为昵?
早上9点整,杰克·波特驾驶着他的双翅膀水上飞机孰开曼布拉克方向飞去。
当他飞到开曼布拉克上空,准备在赖赫家院前的海湾降落时,他无意地望见,安内特小姐早已站在长长的木制桥形码头上等着他,她身旁放着一只手提旅行包,金色的头发上裹着一条花色丝巾。
杰克·波特降落后,慢慢悠悠地向桥形码头滑过去,安内特的相貌越来越清楚了。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圆实柔软的肩上,一如金色的瀑布飞泻。她身穿一件柔姿纱衬衣,紧身的牛仔裤裹住她那颀长的腿,显得亭亭玉立,仪态万方。一张光艳照人的瓜予脸上,清秀的柳眉,如星的丽眸,挺直的鼻子,殷红的嘴唇,无一不配得恰到好处,多么漂亮的姑娘啊。
他关掉了发动机。飞机滑到桥形码头跟前,杰克把缆绳扔给安内特,她敏捷地接住了,然后很利落地在铁桩上打了个活结。飞机停稳后,她沿着浮舟向舷梯走去,踏着舷群爬向机舱。
杰克·波特急忙打开舱门,两手把她扶进坐舱笑着说:“欢迎您登机!我不想问您这么匆忙去牙买加干什么,但我猜得出,您一定是到那儿办理重要的事情!赖赫先生呢?”
“他到加勒比海钓鱼去了。”安内特坐在波特旁边,系上了安全带。
波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
“生谁的气了?”杰克问。
“这是什么意思?”
“您父亲知道您去牙买加吗?我可不想做对不起赖赫博士的事情。”
“他知道,”安内特干脆地回答,“请放心,我去牙买加谈一桩生意。”
“哈哈。这么急吗?”
“是的,这的确是桩急需洽谈的生意……有许多人在抢着做这桩生意!”
“好!小姐,我这就起飞,照您讲的价付钱?”
“赖赫家甚么时候讨过价?”
“我只是问问而已!”
杰克·波特收起缆绳,关上舱门。
飞机发动了,摇摇晃晃地向海湾外面滑去,准备到洋面上起飞……海浪拍打着浮舟的支架,浪顶上飞舞着白沫,彷佛无数只白兔在大平原上飞奔……
“您听海洋预报了吗?安内特小姐。”波特问。
“没有,一直顾不上。”
“看样子一场风暴正在酝酿!您瞧,大海多么悠静,几乎没有一丝风,洋面上却起了那么多的白沫!这样的气候对我们不利,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起一场风暴。但愿我们能安全到达牙买加。”
他戴上耳机,调节电台频率,询问空中交通气象台的海洋天气预报。气象电台回答:近几小时内不会有风暴。但是,加勒比海的风暴有时来势凶猛,它的来势要比气象台预测的快得多。即使气象卫星也无济於事,人们还没来得及分析气象卫星拍摄的海洋气象照片时,风暴就已经袭击了大海,当地人把这种风称为“魔风”,不管是什么现代技术对它都难以预测。
飞机滑到宽阔的洋面上,杰克·波特猛推一下操纵秆,发动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吼声托着沉重的机体爬向高空,飞向晴空万里的天穹。杰克瞅着安内特咧嘴笑笑。
她也回报了杰克个微笑,心里却在盘算:如果一切顺利,我今天在天黑前就能到达萨巴岛。
她把旁边的手提旅行包朝跟前拉了拉,看着下面泛着白色泡沐的大海,一只手还抓着那个旅行包,提包里装有半包钞票……她闭着双唇,咬着牙关。心里在想,我一定能到萨巴岛,到了牙买加,要是我能够买一架飞机连同飞行员,那该有多好!
飞机起飞后,围绕开曼带拉克岛画了个圆弧,接着从赖赫家的上空飞过去,这才选择最佳的航线朝牙买加方向飞去。
天助他们也,这一程风平浪静,既没有风暴,也没起“魔风”,他们平安到达了牙买加上空。
飞机降落在牙买加波特罗亚尔港湾。安内特付给波特足够一个星期的租用费。然后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向牙买加首都机场——金斯敦机场驶去。途中,她仔细地琢磨着加勒比海私人飞机的航线图和飞行航班日程表。显然,这里没有直接飞往萨巴岛的飞机,不过,可以乘坐其他航班转飞到离萨巴岛最近的地方。从牙买加乘坐飞往圣胡安方向的班机到渡多黎各,在波多黎各换乘飞往腓特烈斯塔的班机到圣克罗里克斯,再从圣克罗里克斯换乘飞往古西塔维亚的班机到圣巴尔塞勒米岛。圣巴尔塞勒米岛离火山岛——萨巴岛只有70公里,这一段路再搭乘一架私人小飞机直接飞往目的地。
我一定要找到你,爸爸,飞到哪里也要找到你,哪怕是绕道到月亮上我也不灰心,你常常教诲我:只有停止呼吸的人才灰心。我还在呼吸,爸爸,我的精力比任何时候都充沛,干劲比任何时候都大。
安内特接着预定计划,几经周折,乘坐私立航空公司的喷气式超音速小飞机,顺利地到达去萨巴岛的最后一站——圣巴尔塞勒米岛,她走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仰头望去,睛空万里,碧蓝色的天空好像刚刚抆洗过一般!这儿的海上也没有起大浪,但是,整个海面上却泛起白色的涟漪,彷佛有人给上面铺撒了一层厚厚的鹅毛。
在圣巴尔塞勒米岛飞机场的一角,停放着14架私人飞机,其中有3架是单发动机的小飞机。它们停放在其它飞机的对面,而只有这3架飞机才有可能飞往萨巴岛,因为只有它们才有可能在萨巴岛机场降落。
安内特四处询问,打听到这3架飞机的主人。其中有两架飞机的主人都是农场主,不管出多高的价钱,他们的飞机也不肯出租。另外那架小得可怜,它在这14架飞机中算是最小的一架。看上去实在使人寒心,别说是遇上风暴,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海风也能把它吹到九霄云外,它的抗风力可以说不如一根羽毛。这架上机的主人是一位名叫雷德·劳伦斯的年轻小伙子,劳伦斯主要以画人物肖像谋生,出自爱好,他用这架飞机做一些冒险性体育项目的飞行。
近年来,圣巴尔塞勒米的旅游业很兴旺:这儿新建的岛上度假村和迷人的海滨浴场的确令人陶醉,喷气式飞机和螺旋桨式班机接二连三地降落在这儿新建的机场上,运送着来自美国、英国、荷兰,德国、瑞士、法国和世界各地到这儿度假,观光的游客。成千上万的度假者下榻到沿着海滨建起的宾馆和棕榈园林式的“邦加鲁宾馆”,在那儿观赏圣巴尔塞勒米岛上最美丽的景色。
“邦加鲁宾馆”是雷德·劳伦斯拉客绘画的主要场所,这儿的游客很乐意请他给自己画一幅棕榈树下的风景画,作为到加勒比海观光的纪念品。安内特四处打听,总算在“邦加鲁宾馆”的一个酒吧里打听到雷德·劳伦斯的下落。
宾馆门卫告诉她:“小姐,您想知道劳伦斯现在干什么吗?有三种可能。第一,可能他昨天喝得太多了,现在还在醒酒,第二,他也许正在和昨天晚上接来的女游客睡觉,第三,有可能他又去'情郎岸'酒吧喝洒去了。去吧,在那儿的3号房间准能找到他,您找劳伦斯有什么事?小姐,想请他为您画张肖像吗?”
“不!飞行。”
“哦,天哪!我以为您是请他画肖像哪。雷德·劳伦斯是个狂野的飞行员,他飞起来简直像个疯子。”
“我正是找寻这样的飞行员!”安内特说,“谢谢您。先生。”
安内特在“情郎岸”酒吧的3号房间里找到雷德·劳伦斯。他正在独自饮用着苦味果朗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