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她走向舷梯,又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这事情得我们俩一块儿办才行……”
安德烈亚斯·赖赫和乔安娜·泰伯下船后,本先生并没有阻拦他们,而是亲热地将两只前爪搭到它主人肩上。它好像要把赖赫推倒似的,又彷佛在亲切地询问它的主人这次出海遇到什么麻烦事。
安内特小姐终於朝他们俩走过来了。
“本!过来。本,过来。”安内特小姐大声喊道。那狗立即把身子蜷缩起来,卧在赖赫身边。
“你现在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赖赫用手搔着狗的耳根小声说,“我又回来啦,本先生——这次回到家要多呆几天,不会马上离开的…… ”
“这儿不安全,安德烈斯。”
乔安娜站在赖赫身边,双眼直盯着姗姗而来的安内特小姐,她没有戴太阳镜,眯着眼睛逆着阳光走过来。
“狗怎么不听她的话了……”
“她毕竟是我的姑娘嘛。”
“她的父亲回来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在女儿眼前被父亲强吻的女人。”
“我认为这样做很有说服力,乔安娜,这是清白的。”
“哦。安德烈斯,清白!多么美妙的词语!我的身世怎么能清白?我何时才能清白呀!”
“从今天开始,乔安娜。不上早就开始了,在你劫持我船的那时你就开始走上新生了。”
“我再说一遍,那是我一生中干的一件大蠢事!我的本能完全抛弃了我。”
“但是,你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摆布。”
他拍了一下本先生,示意它到安内特小姐那边。
安内特小姐走到他们跟前,乔安娜向旁边退了两步,看着父女两人亲切地拥抱。
“总算把你盼回来了,爸爸。”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是那么亲切、热烈。
“这次你出去的时间好长啊……”
她亲了亲爸爸的脸颊,目光从乔安娜身上扫过去,朝着那艘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快艇望去,“爸爸,你买了一条新船?”
“没有,那艘船是泰伯女士的,”赖赫转向乔安娜说,“乔安娜,这是我的女儿安内特。”然后他又转过来对安内特说,“如果你能和乔安娜相处得好,我一定会很幸福。”
“一定能,爸爸。”
安内特把手伸向乔安娜,可是,当乔安娜刚伸过手要与她握手时,她又把手往回缩了一下。
安内特没有握乔安娜的手,只是把她那细嫩的手指头放在乔安娜紧握着的手心里,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了,两个人都以奇异的目光呆呆地对望着……
乔安娜看着安内特心想,她那双眼睛就像高山上的湖水一样清澈、碧蓝,有股子寒人的冷光。
她的眼睛像她的头发一样黑黝黝,亮品晶的。
安内特心想,它彷佛在对我说,我们彼此都很美、很漂亮。目光中夹杂着一股子胜利者好强的光泽……
“爸爸带您到我们家来作客,当然我很欢迎啦,只要爸爸办的事都是对的……”
乔安娜松开安内特的手,她把胳膊回缩过来,不由自主地甩了几下,接着问:“我们的船呢?爸爸。”
“在修理,你瞧,胡安不是也一道回来啦,”赖赫有意识地拍了拍乔安娜的屁股,“一两个星期后我们再去把船接回来,或许一两个月后才行,具体时间得修理厂确定。”
“船触礁了吗?爸爸。”
“没有了发动机出了点毛病,曲轴和几个轴承坏了……大概是我经常超速行驶的缘故。”
“可以换新的……发动机吗?”她看着阿尔特哈号,“我们的安内特Ⅰ号确实很漂亮。爸爸。”说完,她转向乔安娜突然问,“您愿意卖您的船吗?”
“大概可以吧,这要看你的父亲有没有兴趣,他现在已经开始试航了……”
他们3人默默地沿着岩石阶梯向空中花园——赖赫的家园走去,这时,胡安和杰克已经开始搬运船上的行李和箱子。
乔安娜走到中央平台上停住了脚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院落的建筑物与众不同,离奇古怪,院子里各种奇异的石柱,石房,个个活像个鸟窝似的。花园那边比较宽阔,旁边有一个大休息室和一个海水游泳池,游泳池的海水是由3个大水泵从海里抽上来的。
乔安娜把这种建筑风格看作是建筑技术上的艺术珍品,独特的建筑物给她以奇妙的艺术享受。
“这真像到了梦幻吐界。”乔安娜说。
“眼前这些仅仪是个序曲……”
安德烈亚斯·赖赫笑着走进一个敞棚花厅里,他用手按了一下花厅控制装置上的一个按钮,随着一阵悦耳和谐的音乐声,花厅里一道活动隔墙也随之移动,接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用岩石砌成的酒吧,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葡萄酒、香槟酒和烧酒。
“小意思,”安德烈亚斯解释道,“我们的屋子里有好多新鲜玩意。我们有一个立体声控制中心,它控制着院内各个角落里的立体声装置。还有,只要按一下电钮,摆满酒席的餐桌便可以从地下厨房自动上升到地面上的餐厅。”
他从酒柜里拿了一个配酒器皿,给里面倒了些桔子汁、朗姆酒、安果斯都拉苦昧酒和香槟酒,自己配制着饮料。“坐在这儿眺望大海,回忆往事太有意思了,每当我坐在这儿时,我总感到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心里总想干一番新事业。”
“爸爸说的太过分了。”安内特小姐坐在一个放有沙发庠垫的柳条安乐椅里,她出神地打量着乔安娜,有礼貌地指着圆桌旁边的一个安乐椅说:“请坐,泰伯女士。爸爸的负担可重啦!他在施达克海湾经营着一个鱼肉加工厂,在施泡特海湾有一个海龟养殖场,在克里克海湾还经营着一个小型龟壳加工厂。纯真龟甲的生意可红火啦。”
“这些我都知道。”
乔安娜接过赖赫递给她的高脚酒杯,盛满冰镇饮料的酒杯顿时使她感到手指凉飕飕的,很舒适。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烫滚滚的——好像整个身体在燃烧……
“我在伯利兹也有一个兽皮、民间工艺品和龟壳出口公司。”
“那您是爸爸的同行?”
“有共同之处……”
他们举杯共饮,安德烈亚斯配制的饮料味遭新鲜,但是有种奇特的刺激昧。他松弛了一下身体,然后蹲坐在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他的岩石院落。
“1503年哥伦布发现了开曼岛,”赖赫说。“他走遍了加勒比海所有的岛屿,他发现这儿的龟很多,因此把这儿取名叫'龟岛',后来英国人将这里的大蜥蜴和龟类动物混淆不清了,才将这儿改名为开曼。
他举起酒杯和乔安娜碰杯:“为我的开场白干杯!”
“那么第一堂课先谈些关於海盗的事吧。”安内特说。
乔安娜把高脚酒杯举到脸前,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不留心根本看不出她打了个冷颤。
安内特接着说; “爸爸讲起海盗的事情有条有理,彷佛我们就生活在那个时代,爸爸知道海盗的事情可多啦……”
“是的……”乔安娜小声说。
“十七八世纪开曼岛曾是个贼窝,它是整个加勒比海海盗的根据地。这里有好多窝藏海盗赃物的暗洞至今未被人们发现,所有来这儿寻宝的探宝队都是徒劳的,一无所获。我也花费了两年时间想找到那些珠宝手饰,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是在这儿吗?”
“是的,是在这儿,就在我们坐着的地方,在我的院子下面。我第一次来开曼布拉克岛想找一块驻地,一位英国老少校对我说; '我知道一个地方,若是您在那儿盖上房子,人们准会羡慕您的,那是1689年海盗们修建的藏身之地和他们窝藏珠宝的地方,我曾经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那儿的大门上还雕刻着当时的年代——1689年。”
安德烈亚斯·赖赫打着手势,继续讲着。
“那个少校所说的地方就是这儿,这个海湾和这个岩石山岭。大开曼乔治城的总督将这块地方卖给了我,他说我是一个'狂热的德国人'。并且希望我的命运不要像这个丘岭的最后一个占有者的命运那样悲惨——这个占有者在人们还没有烧毁他的船之前就上吊自杀了。不久我们就动工打地基了,挖地基时,我们在这儿发现了好几个海盗窝藏赃物的岩洞……里面净是些生锈的破武器和腐烂的衣服箱子……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所谓的监狱,那个监狱实际上是个地下岩洞,岩洞里只留了一个小洞口,洞口上装着铁栅栏作为监狱的窗子,监牢的入口有个大吊门。被关押在那里的人大多都别想活着出来。我们在地狱里找出了44具骷髅!我和一个医生在乔治城医院病理科对骷髅进行了分析,其中有六名女屍骷髅。”
“那时妈妈还活着……”安内特插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亲热,好像对她爸爸讲话的补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束说,她彷佛是对乔安娜明显的挑战:你现在坐着的位子本来是属於我妈妈的,这儿的一切都是她和我爸爸亲手建造的。她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是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尽管你很美、很漂亮,但你别想把她从我们心中挤掉。爸爸真的爱你吗?我看见他在甲板上的栏杆旁边吻你,你是他的情人,对他来说这并不奇怪,因为妈妈去世已很久了……但是,你是他带回家来的第一个女人… …过去他也许曾经拥抱过别的女人,可是,我从未看见过,从未见过她们的面,更谈不上与她们谈话了。今天他却把你领到家里来,乔安娜·泰伯女士,尽管你老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无论如何你是代替不了妈妈的,妈妈永远活存我的心中……
“我们用了4年时间盖好了房子,”赖赫继续讲,“房子竣工后,我们宴请了那位总督,他参观了我们的家后说:'了不起啊!赖赫先生,房子盖得真漂亮,简直利天宫没有两样。您真是位了不起的人啊!祝贺您,先生,把海盗的事业继承下去吧。'他开了个玩笑。房子修建好以后,我和一位英国人买了个鱼肉加工厂,后来又创办了海龟加工厂。”
赖赫突然住嘴不再讲下去了。他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光饮料,然后将杯子放到旁边的石栏杆上。“不久我亲爱的妻子就去世了,”他沉痛地说。
“爸爸可爱妈妈啦……”安内特似乎在补充爸爸没有讲完的话。
“这些我全相信。”乔安娜双手紧捧着高脚酒杯,“她能与你齐心协力干出这番事业,一定是位有胆量,有远见的漂亮女子。”
“她举止文雅、温顺,和我一样的黄头发。”安内特傲慢地说,“没有人相信她会支持爸爸的,可是,出乎人们的意料,爸爸之所以能办工厂,建家园,都与她的支持分不开。她爱爸爸……如同爸爸爱她一样。对了,爸爸刚才提到过的那个老少校曾经说过:'赖赫先生,我认为你们俩之间的爱情是人间少有的!'那时,我就站在妈妈身旁,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今天……今天我才懂了。”安内特移了移双腿,坐在安乐掎上仲了个懒腰,继续说:“现在再也找不到像我妈妈那样能与爸爸志同道合的女人了,不仅在这个海盗丘岭上,在海上,甚至在太空、在太阳上也找不到。”
“您说得有点言过其实吧,安内特……”乔安娜小声说。
“是的,我也要像妈妈那样。”
弄不好就要发生一场舌战。乔安娜和安德烈亚斯同时都有预感,他们竭力地避开对方的目光。赖赫从石栏杆上站起来,收拾着酒具。
“安内特,”他说。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可以请泰伯女士看看你的房间吗?”
“可以,爸爸。”
她从安乐椅上跳起来,“去东厢房还是西厢房?”她转向乔安娜问,“这两套房子各有不同之处,在东厢房下面我们发现了死人的骷髅,西厢房下是海盗窝藏赃物的仓库。”
“去西厢房!”赖赫说,他无意识地收拾着酒具,他把酒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酒柜里面,就像几排被检阅的队伍。“西厢房是套漂亮的房间,”他接着又说,“站在西厢房的阳台上,一眼就能看见游泳池。”
乔安娜跟在安内特身后离开了敞棚花厅。胡安用肩扛着一个大铁皮箱子来到平台上,箱子里面装着乔安娜的物品。裙子、衣服、鞋和陵品。她在从圣佩德罗到开曼布拉克的途中把自己的全部东西都装在了箱子里面。
“吵架了吗?老板?”胡安严肃地问。
“吵啦。”赖赫无所谓地答道,“没想到安内特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太可笑啦。”
“谁赢了?老板。”
“我。当然是我。我并不是只操心鱼肉罐头厂和龟壳加工厂的老头。”
“把箱子放到哪儿?先生。”
“西厢房。”
“最好是……”
赖赫指着西厢房说,“照我说的办,胡安。这里到譬竺印着海盗的足迹。”他靠在酒吧的墙上,眺望着海湾、大海和闪烁着白光的阿尔特哈号,“我想在西恩德岛建一座房。”
“这儿的房子怎么办?”
“卖掉!”
“西恩德岛也有海盗的……”
“天哪!……那我们再搬家。到阿鲁巴岛或者马提尼克岛、格林纳达或者牙买加去。世界大着呢,岂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胡安。”
胡安一本正经地答道,“先生,我不知道安内特小姐是否愿意卖掉这房子……”
胡安把肩上的铁皮箱子移了税向西厢房走去。安德烈亚斯·赖赫看着胡安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胡安说得对呀。他想,我既爱这地球上最漂亮、最美丽的女子——乔安娜,又宠爱和妻子露西亚的独生女儿安内特。怎么样才能两全齐美呢?
赖赫清楚这是件枣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