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登峰造极
人生下来,本来单纯清澈一如清水。
但每个人的经历都各眶不同,遂形成不同的──
人生!
有些人的人生,恍如一杯清茶,淡淡地流散着无限芬芳,清雅
隽逸。
有些人的人生,似一杯苦酒,呛得令人难以饮下,但无论
多苦多涩的酒,最后还必须一口喝干。
有些人的人生,却恍如一碗苦口良药,自己虽苦,却总是为人
解除痛苦。
有些人的人生,更恍如一碗汤,汤虽是家常之食,饮下却总又
令人思念绵绵。
然而,有一个人的人生,却偏偏与其余的人生并不一样!
这人的人生不但尝遍甜、甜、苦、辣,更充斥着死亡、绝望与黑
暗!简直令人惨不忍睹!
那就是──
步惊云的人生!
惨不忍睹!正是聂风此刻心内对步惊云的感觉!
自从步惊云苏醒过来以后,他已经三日三夜没有说过半句话
了!
他仿佛已变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死神!
因为此刻的他,真的很像一个已死的人!
却原来,自从雪缘与神母一起堕进玄水宫内的万丈深渊之后,
聂风唯恐步惊云会不顾一切随她俩同赴深渊,而有负雪缘的一番
苦民,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忍痛当机立断,先击昏步惊云再说!
谁料,不知是因步惊云其时一再强运摩诃无量自伤已身,还是
因聂风下手太重,步惊云这一昏,竟整整昏了数日数夜。
直至聂风在海螺沟善后完结,甚至将昏迷中的步惊云带离
海螺沟后,步惊云,方才逐渐苏醒过来!
聂风满以为,醒后的云师兄,定必对他击昏他的决定严加责
难,谁知……
他,竟然没有!
醒过来后的步惊云,只是一直在他们所投的客栈房内,看着窗
外,看着这数天窗外的滂沱大雨,不闻,不语,不移,不动,不眠,不
喝……
不食!
他任意直如一个毫无感觉的活死人,无论聂风如何呼他唤
他,他还只是沉沉的看着窗外的倾盆大丽,仿佛大大雨当中,才有
他最想看见的人或物……
也放,他最想看见的,只是一条白衣倩影……
雪缘的“再生、“再死”,仿佛为向来处变不惊的死神,带来很大
的震撼,令他失去一切感觉,一切“人”该有的感觉!
她去了!花谢了!他的眼、耳、口、鼻,已不再管用!一因此,
面对已不闻、不语、不动、不眠、不喝、不食、甚至已不再有人的感觉
的步惊云,聂风一时间也不筹莫展,他甚至无法肯定,如今在己麻
木如死人的步惊云脑内,仍有否雪缘与神母的影子!
有,步惊云曾将可以引发其摩诃无量的灭世魔身贯回神母,聂
风亦不知道,究竟他有否同时将移天神决贯回给她?甚至他体内
的摩诃无量,亦有否在其一再强运之下面耗尽,已经点滴无存?
但,如今这些什么盖世无敌的神功也不再重要了!盖世神功
也只是江湖高手们奢侈的“身外物”!聂风目前最希望看见的,是
他的云师兄能早日回复从前的步惊云……
即使他的云师兄从前如何冰冷慑难,不喜言语,但仍会偶然答
聂风半言支语,聂风只希望步惊云能对他有回反应,他不期然又对
一片死寂的步惊云道:
“云、师兄,风师弟自知击昏了你,是…我不对!但当财情形,
我…实在不得不那样做……?
“其实,在风师弟心里,亦希望你能和雪缘姑娘永在一起,只
是,雪缘……姑娘实在太…爱你了,她决不会愿见你与她一起投下
兴渊,我当时……真的不知该如何办?最后唯有……”
这番说话,聂风在这三日三夜,也不知在步惊云耳边说过多
少遍了!可是步惊云依然木无反应,聂风实在拿他没法,只有道:
“云师兄,无论你原谅风师弟与否,我也不会弃你不顾的!即
使以后你……真的变了一个活死人,我亦会遵守对雪缘及神母的
承诺,只要我聂风一日尚在,一定会如言照顾你一生!”
“我如今就为你到房外拿些热茶来!”
聂风说着,已经推门而出,只因步惊云已吃不喝三曰三夜,再
这样下去,恐怕纵是超级高手亦再难支持耻去。故他准备为他弄
些热茶,无论他愿意与否,都先灌进其咀内,让他的身驱在此凄冷
雨夜,得回一点暖气再说!
谁料甫出门外,聂风陡地听见一阵声音!
房外窗外的尽是滂沱大雨,本来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但
聂风身负“天塌不惊”的“冰心诀”.即使小如“尘埃”堕地地的声音,
亦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阵若隐若现,不知从那里传来的……
低哼之声!
有人正在雨中哼音歌!
“哦?怎地在滂沱大雨之下,会来这阵哼歌之声?谁还有此雅
兴,会在凄风冷雨中低哼?而且……
聂风一面细听着这隐约约调子,忽地像记起一些令他异常震
惊的事情似的:
“啊……?我记起来了!这首歌……我曾在小时听过,那是
……
“鬼虎叔叔的主人所奏的……”
“胡!琴!曲!调!”
不错!纵然此刻雨声比这阵哼歌之声更强,但聂风仍清晰认
得,这就是他小时在雪洞内与的的鬼虎一起之时,隐隐约约听见的
胡琴曲调!
甚至他与步惊云在茶寮听应雄说前尘之时,应雄也曾以胡琴
奏出此曲,此曲之沉郁与苍凉,简直举世难寻其二!实是一阙江湖
奇歌!
故而此曲,亦应只有就雄及其弟无名方才懂得,但聂风曾听应
雄细诉前尘,他早已认出这阵雨夜歌声,绝非应雄声音!
既然并非应雄所哼,难道这阵沉郁的歌声,会是由……
另一个懂得此曲的人一鬼虎叔叔的主人“无名”所哼?
他为何会突然在此地出现?
难道这个上代江湖的武林神话仍然未死?他真的一借死遁
隐?
一念至此,聂风不由心中一动,惟就在他仍在踌躇自己应否循
着这阵雨夜歌声找去的一刹那间,嘎地又听“蓬”的一声…
一条魁梧的身影忽从他与步惊云的客房内,穿窗而出!
天!聂风一瞥之下不由面色大变!这条身影赫然是──
步!惊!云!
势难料到!三日三夜一直不言不食不喝不眠不动的步惊云,
竟会在此时此刻突然动了,而且一动,更即时跃进那足可扰人耳目
的倾盆在雨之中!
闪电消失无踪!
“云……师兄?”
聂风不明白,何以一直如死人不动的步惊云会突然再动?贿
瞧步惊云所掠的方向,明显是追着那雨夜歌声而去!”已经对一切
麻木的他,为何仍对这苍凉曲调仍有反应?
其实,聂风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缘于,他仍未完全知道步惊
云的如谜过去!
在死神苦不堪提的童年当中,也曾遇过他一生中最敬重的“黑
衣叔叔”,亦即应雄的兄弟“无名”!步惊云在小时,也曾听过这已
互神庆苦断胆肠的凄凉琴音!
步惊云永不会忘记他最敬生的黑衣叔叔!更不会忘记当年黑
衣叔叔想收其为徒最后却又无法收其为徒的那丝无奈表情!
故而,此刻的步惊云,可能正是被那阙他永不会忘记的苍凉曲
调触,才会暂时有回反应……
然而,无论步惊云因何再动,聂风站不能就这样失去步惊云
的踪影,他遂立时闭目凝神,以“冰心诀”静心一听……
接着,亦随即循追去!
雨,一直没有停下。
那阙雨夜歌声,亦一直没有停下。
而且哼着这阵雨夜歌声的人,轻功似乎不弱,总与聂风保持着
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聂风对此人的身份真是愈来愈感兴趣了!
能够令快绝武林的神风腿聂风,一时间亦无法追及,这个沉没哼歌
的人,难道真的会是……
鬼虎叔叔的主人?
聂风已经不用再苦思乱想了!因为就在此时,那阵雨夜歌声
嘎然而止,同一时间:在聂风数丈开外更冉冉出现一巨黑影!
那赫然是一座巨宅!
凤。
箭。
庄!
“凤……箭庄?”
聂风不由一楞!盖因眼前出现的巨宅虽巨,却是残破非常!
纵在大雨之中,仍清楚可凤宅外墙满是青苔蜘网,甚至那块
刻着“凤箭庄”三字的牌匾,亦是腐朽不堪,摇摇欲坠!
这座巨宅相信已丢废多时,至少在十年以上,但适才那阵雨夜
歌声却在此处嘎止,难道那哼歌者居于此荒废巨宅之内”
既然已追至这里,聂风没理由会不进内一看!他不期然敲了
敲这座巨宅那道似会随时粉碎的门,问:
“屋内,有人吗?”
没人回答!
回答的只有凄厉的风雨声!
与及聂风自己那寥落的敲门声!
寥落得如同巨宅那破碎了的光辉岁月及回忆…
既然默无回应,聂风料老实不客气,不由发说推开那道沉重目
门,只见宅内原来有一个偌大荒芜的前园、他遂穿过前园直抵宅内
厅堂,惟知甫进厅堂,他却时感到眼前一黑!
只因为,一条世上最应该属于黑暗的黑影,赫然已出现在聂
风!
是步惊云。
“云……师兄?原来你……来了这里?”
聂风所料非虚!步惊云果然是被那阵雨歌声引来这里!惟他
满以为步惊云既然有回反应,此刻再见他时,一定会回应自己,他
却错了!
步惊云虽因那阵歌声而触动,可是此刻的他,竟然又再如一尊
名副其实的“死神像”一样默立如故,一动不动,依然对聂风的说话
浑无反应!
他只是沉默看着厅堂后排正中的一件物事!
聂风颇感,意外,他始终不明他的云师兄,何以在一轮循声飞
掠之后,又再变回一个死人?究竟步惊云此际的心内正想此什么:
抑或耸五内旱己因雪缘的消失痛得──没有思想”
然而,聂风还是顺着步惊云的目光望去,想看看步惊云到底在
沉沉看些什么,谁知一看之下,聂风当场眉头一皱!
差点连两眉也皱为一线!
只见这座巨宅的厅堂,也知宅内任何角落要产,残破、阴森,一
如鬼域,但,在这厅堂后排正中,却有一些其余角落所没有的物事!
那是一一
箭!
但见林林总总、大小不同的箭,竟然挂满了厅堂后排的那堵墙
上,少说也有逾千之多,令人暇给,这座巨宅牌匾上刻着“风箭
庄”,当真“实至名归!”
只是,这逾千这箭还不是令聂风最瞩目的物事!最吸引聂风
的目光的,还是在厅堂后排一张木案之上的一件物事!
那是一张脸!
一张人脸!
不!严格来说,那其实不全是一张脸!而就百从一个活人的
脸上剥下的一一
人皮!
一张红如鲜血的人皮!
从一个人的脸上剥下脸皮?这是一件何等令人心寒的事!但
尽管眼前充人触目惊心,聂风仍不由自主趋近细看,于是他便发
现更多令其疑惑的事。
“哦…,这张人皮……不但色红如血,而且看来因岁月已呈风
干,变得坚硬,但,云师兄虽仍一无反应犹如死人,他如今沉沉看着
这人皮的眼神,仿佛,曾经见过这张脸似的,再者……”
“这张人皮横看竖看,都应该是从一个人的脸上活生剥下!一
个人若被活生生剥下脸皮,本该痛楚万分,何以这张脸皮上,竟
然没有半分痛苦的表情?”
“反而,这脸皮却流露无限希望,憧憬,与幸福快乐的表情?”
不错!这正是聂风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一个人无论如何勇敢
无惧,被剥下面皮时尽管如何不把痛苦流露,也断不会流露幸福
快乐,与及充满希望的表情吧?不过,聂风虽然为这张幸福脸皮充
满无限疑惑,却并没疑惑多久,就在他沉吟之间,在这厅堂后排一
张布幔之中斗地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