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儿,那...日后...一切...都要...看...
你...了......」
「你...今生...一定要...好好...紧记...娘亲...赠你的..
.最后...一句话......」
「那...就是......」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
「无愧...於...心!」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於心。
是的!这何尝不是慕夫人一生的座右铭?他对「英雄」此子的座右铭?
应雄细意咀嚼着慕夫人这一句话,沉沉呢喃道:
「不...错,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娘亲,这句说话,你
...在有生之年已经办到了;你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负你所望,终孩儿一生,
孩儿也必定会做到...『无愧於心』这四个字!」
慕夫人只是满足一笑,因她太明白自己的儿子,他说出的话,他誓必办到!无论以
什么方法!他是那种一旦决定了便绝不悔的人!
慕夫人又转脸回望杬尺外的英名,虚弱地欲把仍紧握在其手中的玉佩递给他,道:
「孩...子,这个...玉佩,娘...最后...也不能...带去...娘
如今该...去的...地方,只...好...还...给...你...了...
...」
木然的英名瞿地一怔,不明白慕夫人为何至死还不肯收下那玉佩,慕夫人未待他出
言相问,已自先解释:
「孩...子,这...是你亲生娘亲...秋娘...给你的...最后信物;
当年...我见她...替...大户人家...缝补,捱...得好...苦...
才把...你...生下...来,这...玉佩,想必...也是...她节...
衣缩...食...才能买...回来...的。玉...能辟...邪...定..
.惊,你娘...把玉佩...留...在你...身边,也只...希望尽...她
一点...心力,祈求...你能平...安...健...康,你...不应再..
.胡乱...把它送给...任何人,辜负...你娘的...心意......」
英名木然的看着慕夫人垂死的脸,和她那条硬要把玉佩给回他的手,却始终无意相
接,良久,他只是定定的凝视慕夫人的眼睛,道:
「你,不是---任何人。」
「你,也是我的娘。」
「你,绝对值得它!」
「但,若你坚持不要,我唯有......」
英名说着,一直不想接回玉佩的他,蓦地把慕夫人手中的玉佩接过,「啪」的一声
!他赫然把那玉佩......
「啊...?英...名,你...干...什...么?」慕夫人惊呼。
只见英名手中的玉佩,已被他狠狠一拗为二!其中一半,仍是刻着「英雄」二字,
而英名却把刻着「送给娘亲」四字的另一半,送到慕夫人的手上。
对!她不是任何人!对於「娘亲」二字,慕夫人当之无愧!既然她是他一半的娘,
他就送她一半玉佩,他只想她在临终时安心收下!
为了让她这可敬可悯的女人安心,他不惜把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信物---毁为两断
!
只为了让她安心。
慕夫人本来不想任何人为她离去而悲伤,故迄今皆强忍眼泪,惟甫闻英名认定她不
是「任何人」,更不惜为她毁玉,登十深深感动,强忍多时的老泪,终於忍不住夺眶而
出,她紧紧握着这孩子交到她手中的半截刻着「送给娘亲」四字的玉佩,呛然的道:
「多...谢...你,孩...子,你...很...有...心;那...我
...这个...女人,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因为......」
慕夫人说到这里,双眸忽尔泛起一些迷迷蒙蒙的雾光,彷佛,她正要飘向一个很远
很远的地方......
「因...为,我在...黄泉...路...上,会一直...看着...这.
..半截...玉佩,看着...这四个...你刻...的字,我...会...记
得;我的一...生,除了...一个...值得...我骄...傲的...儿子.
..应...雄,还...有...一个...很...孝顺...我...的...
儿...子......」
「一...个...在...我心...中......」
「其实...应该...唤...作...英...雄...的...儿...子
!」
「可...惜,我...只能...当...他...数十...天...的..
.娘...亲,只能...当...数天...那...么...少......」
「我...很...不...甘心,因...为...我等...不及...看见
...他...抬起...头来,反...过来当...上...让...世人...
抬首...仰...望...的英雄...的...那一...天......」
「我...不...甘...心...等...不及...看...他...能.
..掌握自身...命运...的...那...一......」
「天......」
喘着说着,慕夫人的眼 已逐纪松软下来,气息更开始平定,安然,安定得近乎死
;她的手,还是紧握着那半截玉佩,如珍,如宝......
众人本以为她说得太倦,但一旁的应雄凝眸看着他娘亲安祥的脸,陡地,他似有所
觉,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往慕夫人的鼻子一探......
没有激情!没有耸动!没有哭啼!应雄只木无表情的悠悠吐出一句话,对慕龙道:
「爹,」
「娘亲,」
「已经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这个不该如斯薄命的女人,真的没有那样的福份,可以等至英雄惊世的一天?她终
於去了?
「舅娘...」在旁迄今不敢作声的小瑜,乍闻这个慈和的舅娘终於亡故,终亦再
忍受不住,「呜」的一声饮泣起来;荻红亦是鼻子一酸,泪下如雨;反而站得最接近他
娘亲的应雄,却仍无半点泪痕......
只是.无论他如何强装坚强,强装不轻弹眼泪的男儿汉,他平素冷静的右手.已紧
紧抚着慕夫人死去的脸,像是千般不舍;他的右手,也在颤抖......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於心!
霎时之间,慕夫人死前的这一句托咐反反覆覆的涌上应雄心头,顷刻填满了他整个
心坎,俨如要填满他的一生;他的今生,可会如其母所愿---无?愧?於?心?
而此刻的英名......
没有人有空、有意、有心去留意他此刻的表情,但若有人愿往他脸上一看的话,一
定会发觉......
「哇---」瞿地,如轰天暴雷!如破空电殛!魁梧的一代名将慕龙,霍地抢前,
一把抱起亡妻,仰天狂嚎狂哭:
「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慕龙一生纵横沙场官场,杀人坑人无数!你若要斩要劈要杀,你就五雷轰顶把
我劈死也罢!你为何偏偏要弄死我夫人?你为何偏偏要弄死我爱妻?她是一个真真正正
的好女人呀!像她这种女人应该修仙成佛!天!你为何偏偏要他死?天---」
「你答我!你答我呀!」
所有宾客尽皆瞠目结舌,谁都没料到慕夫人之死,最难以自控、最激动的反而是以
镇定驰名沙场的慕龙!
但,谁又会知道,无论慕龙平素如何对人刻薄寡恩,不受上中下人欢迎,惟当他自
沙场官场回到家里,总还有一个女人,即使自己是否睡着,仍强睁惺忪睡眼欢迎他,为
他 背,更为他说尽多少安慰说话?即使他所干的有千般不是,她还是会站在他的身边
,温柔的支持他,甚至最后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爱郎补偿过错......
谁会明白他这无法言喻的夫妻之情?又有谁会明白他如今彻骨的丧妻之痛?
他纵奸,纵险,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眼有泪的---人!
无法忍受的悲痛,驱使慕龙发狂地朝天暴叫,倏乎间,整座慕府都给他狂使真气暴
叫而轰得摇摇欲塌似的,所有宾客亦都无法忍受这股逼力,纷纷掩耳!
应雄却一把搭着慕龙手臂,镇定劝道:
「爹!冷静点!」
「娘,真的已经死了,你再叫,她也不能回来了......」
真讽刺!本应最悲伤的一个小孩居然反过来劝一个七尺昂藏的汉子?慕龙已叫至力
歇声嘶,乍闻儿子此雨,陡地停了下来,一抹眼泪,呆然的道:
「是...的!你...娘已经...永不会回来了!她,已经永不会...回来
了,但,是谁令她如此?是谁令她如此?」
一语至此,悲怆中的慕龙霍地朝木然站着的英名狠狠横眼一瞪,咬牙切齿的道:
「是---你!」
「是你这天杀的畜生克死她的!是你这孤星克死她!是你!是你!是你!」
「她对你这样好,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你很开心么?你如今很快乐吧?你...」
「你快给我滚!你快给我滚呀---」
暴喝声中,慕龙忽地提腿,「蓬蓬蓬」的杬声!已狠狠连环踢出杬腿,闪电朝英名
狂扫而去!
以英名适才一击断尽八剑的身手,应还有余裕可避开慕龙这杬腿,唯他却丝毫没有
避的意思,他竟然...
「彭彭彭」的杬声混杂了骨裂声!英名赫挺着腰以胸腹硬接了慕龙杬腿,如泉的血
,当场自他中剑的伤口、他的嘴鼻狂喷而出,他这杬腿捱得不轻!
可是他依然没有倒下去,仍是顽强地屹立着;慕龙见状更怒,拉尽嗓门咆哮:
「畜生!你为荷么还不滚?你为什么还不滚?我要你滚!我要你滚呀!」
咆哮声中,慕龙复又豁尽全力,连环踢出十腿,每一腿都不留余地,毫不容情,可
是英名还是不闪不避不滚不退,「彭彭彭彭」的连接他十腿!这一次,慕龙所踢的部位
尽属要害,登时骨爆声迭响连连!
他的眼角给他踢碎!嘴角爆裂!肩骨、臂骨、腿骨尽皆遭殃,无一幸免!满脸的血
,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如果他曾下泪,此际也早已给血掩盖了!
他为何要硬接慕龙雷霆十杬腿?也许全因为,他,他很明白他这个义父此刻的痛苦
,他此刻也由相同的痛苦!
但,他的内力尽管不弱,此际犹不及慕龙。纵然慕龙只是用掌高手,腿劲也自不轻
,当他踢出第十二腿的时候,他还能支持下去,只是---
第十杬腿!他终於支持不住了!因为这一腿,也是慕龙汇聚所有丧妻之痛的全力一
腿!
「畜生!我一定要你---滚!」
「碰」的一声!英名细小的身驱赫然给重重踢飞,撞到精钢大门边的围墙上,登时
把墙也状个崩塌,可见英名受创非轻!
然而,他虽已倒下,却仍然缓缓的、蹒跚的、顽强的再次站起来,意志力非常骇人
!场中所有宾客尽皆为此子哗然!
惟是,尽管宾客们已在哗然,更令人哗然的一件事亦随即发生,瞿地,所有人突闻
「耶」的一声男人惨叫,接着,更听见数十声「噗」然之声,一众人等定神一望,赫见
......
那个刺客们的首领---「小龙王」,竟然与一众刺客跪在「英名」身后,小龙
王手中更执着---
紫鸦血淋淋的人头!
啊!
一切都变生肘腋!
前来行刺的刺客,突然反刺自己人!
前来要打倒慕龙的人,此刻居然成为跪在「英名」身后的人!
□
这个小龙王,与其所统领的刺客,本一直也在为慕夫人中了紫鸦之剑而停止攻击,
讵料再度攻击之时,这个魁梧壮硕的小龙王,却赫然一剑斩杀自己人,紫鸦在其手上的
首级,犹在流露至死不信其主会杀他的表情!
不但紫鸦难以置信,就连全场宾客亦无法相信,惟小龙王已执着紫鸦头颅跪在英名
身后,实叫人不得不信!
但听小龙王对已给慕龙踢至内外伤痕累累,却依然不倒的英名道:
「好!好一条不倒的汉子!这位唤作『英雄、英名』的小兄弟,你目下虽然年纪尚
轻,但他日长大之后,我小龙王深信,你必定会是一个---人间英雄好汉!」
言罢,小龙王一双精光暴射的龙目,竟尔闪过一丝欣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