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2 / 2)

妖刀记 默默猴 9868 字 3个月前

《秋水名鉴》不世大名,过眼星散。

谈剑笏对浮鼎山庄的认识,只到「万刃君临」秋拭水为止,对当代家主秋意

人仅知其名,说不出他做过什么,依稀有「此人甚风流」的印象,却记不清是何

时、自何人处听来,遑论其女。

老台丞专程来三合县,为的正是拜访浮鼎山庄,这秋霜洁秋姑娘既是秋意人

之女,也算是正主儿了,料不到为狂蜂浪蝶所围,谈剑笏本想出手惩治,顺便将

秋家小姐平安带回府邸,但梁斯在等虽虎视眈眈,倒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苦无

清场的机会,若非萧谏纸端坐如常,谈大人怕要待不住了。

秋霜洁专心分派茶汤,也不在意众少垂涎,抬见脚夫们坐在一旁,举手唤道:

「你们也来。」声音清脆,令人销魂,神情却颇为空灵,视线总落於虚空处,「

精瓷人偶」的感觉益发鲜明。

梁斯在雇用的脚夫都是当地人,世代受秋家照拂,长沐桐树为墙、贫富共荣

的恩泽,行於秋氏内院之中,见这些登徒子想将大小姐吃落肚里的模样,个个心

中有气,捏着徐沾派发的面饼,没个送入嘴里的;此际听得大小姐呼唤,不敢违

拗,鱼贯起身,也跟着排入队伍。

梁斯在邀来的富少中,有个叫王子介的,不知吃了什么药,啧啧两声,没头

没脑蹦出一句:「这妞实在不似眞人。要剥光了衣裳,不知是何模样。」梁斯在

还没反应过来,众脚夫已勃然变色,纷纷回头推攘,怒道:「你嘴里不干不净的,

说什么浑话!」梁家伴当也不是好欺的,筑起人墙护主,眼看便要打起群架。

梁斯在对秋家小姐甚是迷恋,王子介一时失言,他原该发顿脾气,见脚夫们

闹起来,心中却不乐意了,料想贵贱有别,他修理王子介不妨,这些个无知土人

若欺到王子介头上,踩的却是他梁公子的脸,面色一沉,尖声道:

「哪个敢闹腾,本少爷缴他一条狗腿!」脚夫们怒火更甚,远处码头上的人

听见争吵,月来也没少见了梁家人的横霸,纷纷抄起扁担奔来,眼看场面将乱。

梁斯在心底微怯,回顾那黑袍剑客道:「……白头蝰,都给我宰了!」

黒袍剑客想都不想,反手拔剑,弧形的刺亮剑光如蛇般扭出,以不可思议的

角度掠向最近的三名脚夫!

谈剑笏观察那人步履呼吸,料他内功有限,岂料出手快逾奔雷,角度又如此

刁钻,便是正面相敌,也只能以「熔兵手」硬磕,闪避是决计来不及的,遑论相

隔数丈?急得「啪啦」一声桓扁了轮椅靠背的竹架,正欲动身,却被萧谏纸按住。

「……台丞!」

「铿」的一声金铁交鸣,剑光戛然而止,剑刃微弯,夹在两根微泛金芒的指

头间。剑客一抖腕,长剑「劈啪!」转动,这才脱出箝制,转了小半圈,倒撞入

鞘,

冷道:「好俊的『弹铗铁指』!儒门绝艺,非同凡响。」

出手阻了这一剑的,竟是徐沾。

谈剑笏的修为深湛,要在他面前装作身无武功的普通人,除举手投足间极力

隐藏、避重就轻外,也须有相若的内功修为,甚犹胜之。谈剑笏听那剑客白头蝰

喊出「弹铗铁指」,不禁一凛:

「原来台丞先前说『雇得这般高手傍身』,指的不是黑衣人,而是这名徐姓

汉子。」

徐沾自入梁府,专陪少爷吃喝玩乐、前后打点,梁斯在甚至不知他会武,也

不知这「弹铗铁指」乃儒门三槐秘传绝学,威力奇大,只知徐沾阻了白头蝰之剑,

合着要造反,面色一沉:

「徐沾,你忒好本事,委屈你给我做这低三下四的活儿。」

徐沾没敢顶嘴,长揖到地,低道:「少爷,秋家的地头,伤不得秋家之人,

非为那些个无知贱民,怕见了血,小姐心中不快。教训教训他们,也就是了。」

梁斯在自己都不敢见血,回神毕竟是庆幸大过了恚怒,见白头蝰的凛冽杀气

与剑光吓得脚夫们面无人色,徐沾又是一如既往的恭顺,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却

见油桐小径的尽头,忽行来一抹高减肥影,来人身着茧绸白袍、足蹬厚底官靴,

豹颔燕髭,颇见威严,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半红半白的玉扳指,髻上还有顶高冠,

颇有一庄之主的架势。梁斯在暗忖:

「莫不是……秋庄主亲来?」婿见尊翁,礼多不怪,赶紧起身。

那人来到棚前,冲众人打了个四方揖,朗道:「在下西宫川人,忝居浮鼎山

庄总管,诸位远来,如若不弃,入庄喝碗水酒再走。请。」话说得不冷不热,又

转头道:「小姐,属下接您回庄。」看似合节守度,话中却无转圜余地。

梁斯在一门心思还在「婿见翁」上,见西宫川人掉头就走,不禁愕然。眼见

秋霜洁收拾茶桶,随他行远,忙扬声问道:

「西……西宫先生!晚生欲求见秋庄主他老人家,不知方便否?」

西宫川人回头道:「家主长年卧病,不见外客。公子有事,可由在下转达,

或留名刺拜帖,待家主病情好转,再请公子来见。」众人面面相觑,只觉此说未

免太谬,若非秋意人架子极大,等闲不见外客,就是已见不了任何人,才须这般

故弄玄虚。

西宫川人正欲迈步,忽听一人道:「我听说浮鼎山庄内,搜集无数刀剑异宝,

若庄主不见外客,我等怀拳拳之情远道而来,岂非无缘鉴宝?」却是王子介。

西宫蹙眉道:「家主静养,与诸位无涉。要看宝物,请随在下入庄。」携秋

霜洁等,转眼没入林中。梁斯在与王子介、宁函青交换眼色,心中狂喜:这是恶

奴欺主啊!偌大家业落入外人手中,何物不可买卖?便是人间绝色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就是插标待价的甘美货物罢了。

众人眼睛一亮,各怀心思,踏上迤逦蜿蜒的油桐小径。

◎   ◎   ◎

秋家宅邸远比想象中更陈旧,却因打扫得十分干净,看来倒也不显寒碜。广

袤的庭园毕竟需要足够的人手维护,方见格局,众人沿曲廊入内,没遇几名婢仆,

无怪乎草长树茂,恍若荒林。

浮顶山庄没落不算新闻,然昔日纵横东洲的巨商,短短两代间沦落如斯,委

实出人意表。梁斯在两个月前偶遇秋霜洁、惊为天人,便常至庄外茶棚看美人,

料想秋拭水忒大名头,要收用他的孙女,怕没那么容易。

此际见得庄园破落,兴奋之余,不禁扼腕:早知是这等落难世家,何必浪费

时间喝茶?点齐护院上门绑了,毋须媒聘礼,玩完了不如己意,打发银钱即可。

娶进家门还得过老太爷那关,光想便头大如斗。

梁公子往日欺男霸女的勾当可没少做,想到又能干回老本行,毋须再兜圈子

讨美人欢心,人都精神起来,难得不乘软轿,领着伴当、家丁等走在西宫川人之

后,信口评点园林,意态昂扬。

徐沾被撇在大队之后,不知不觉与最末的萧谈二人走在一处,步履沉重,眉

宇间难掩落寞。

「我听人说儒门绝技,艺学并进。」谈剑笏冲冲等不到台丞开口,不忍见徐

沾颓唐,率先打破沉默。「先生身负/ 弹铗铁指』,便无心庙堂,江湖之上,亦

不乏求贤爱才的明主;若无机遇,何妨晴耕雨读,泛舟逍遥?未必只有泾川梁氏

这一个去处。」

徐沾摇头苦笑。「寒窗十数载,屡试不第,终非科举之才;家中尙有妻小,

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涯,也不是个头。不入武林,这身武艺不过强身健体罢了,挣

不了几个钱。

「梁府给我的资酬不坏,足够养家活口,公子多少听得进我的劝,年来收敛

许多,我总安慰自己,也算功德一件。今日之后……唉!」伴当中也有各种不同

的角色。徐沾读过书,颇擅笔墨,不比那些陪公子爷飮酒赌钱的,能撑场面,顺

便满足梁府公子「养士」的虚荣心。如今失了梁斯在的信任不说,教他知晓徐沾

会武,日后少不得干些白头蝰的差使,伤人胁命,立威以迫。

说到这份上,谈剑笏也不知该如何再劝,低道:「交浅言深,是我有僭了,

先生勿怪。」徐沾拱手笑道:「大人何出此言?忠言逆耳,大人这番心意,在下

铭感五内。」

此人虽目光灼灼,直呼「大人」仍有些突兀,谈剑笏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

见轮椅横栏之上,清楚留着个五指掐陷的焦痕,才知已然露馅。

推送轮椅,又练有「熔兵手」的朝廷命官够罕见了,再加上双腿不便、目光

如电的狷介长者,於官场或东海武林稍有识者,两人大名只差没绣在背门上,无

怪乎他力劝老人扮作客商,弄来两套变装衣物时,老台丞的冷蔑笑意几可杀人。

「哼。」萧谏纸似闻心音,鼻端出气,与他心中的无地自容衔接得天衣无缝,

片刻忽道:「你是党榆徐家的哪一支?七泽、八际,还是九开疆?」却是对徐沾

发问。

徐沾微露愧色,似觉辱没了先祖,但也不过是乍现倏隐,旋复如常,正色道:

「我乃开疆公之后。然而,自高祖父鉴殊公以降,我家便移出党榆郡,另设社祠,

不敢僭居党榆郡望。」

萧谏纸点点头。

「那是徐字世家的后人了。」

东海儒脉分文武,以「字」衔姓者,多半是武儒之后,如段字世家、李字世

家等,皆是昔日沧海儒宗分支。党榆徐家属孝明一朝兴起的四郡集团,虽受陶元

峥抑制,在平望仍有一席之地。徐沾若能扯上党榆徐氏,混个小吏养家活口,总

不成问题。

而人称「九开疆」的徐字世家一支,却是不折不扣的武儒,与党榆徐氏份属

同宗,数百年前实已分家。徐开疆乃「三槐」之中司空氏的重臣,后人练有「弹

铗铁指」绝技,尙称有理有路,不算膜饶。

萧谏纸欲再问,前头传来梁斯在喊声,徐沾匆忙拱手离去。主从俩走在队伍

最末,见徐沾的背影消失在人堆里,谈剑笏才刻意压低嗓音:「台丞,此人的来

历,不知有没有问题?」

萧谏纸摇头道:「他的话,至少有八成为眞. 」谈剑笏抚颔沉吟道:「不知

剩下两成,隐瞒了些什么?」蹙眉深思,甚是苦恼。

萧谏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常人说话,有七成眞就算多了。」

「原来如此……啊?」谈剑笏回过神来,紫膛儿国字脸胀得通红,讷讷道:

「您这么说,那可眞是……唉。下官平日说话,十成十都是眞的。原来七成

就很多了么?那剩下三成都说些什么?」

「……所以你不是普通人哪,辅国。方方面面都不是。」

西宫总管引众人入大厅,各自落座。萧谏纸虽年长,却未表明身份,被当作

是跟进来瞧热闹的,那西宫川人脸面甚冷,索性连位次都不替两人安排,一指末

座边上,让谈剑笏推过便是。

这下连不通世务的谈大人,都觉「恶奴欺主」了I待客尙且如此,庄主长卧

病榻,岂有好脸色看?由西宫对秋霜洁不冷不热的口气、任意支使的态度,以及

仆妇对小姐的冷若冰霜,可想见如今庄园之内,究竟是何人作主。

梁斯在从一名明珠割爱的追求者,摇身一变成为手绾重金的买家,姿态明显

不同,乜着小眼珠子掸掸积尘,拈了拈指尖灰,没好气道:「谅你这儿也没甚好

吃好玩的,别浪费大伙儿的辰光,快把小姐唤来,陪公子爷乐乐。」

他一路行来,莫说象样的护院武师,连一名男丁也没瞧见,眞要发起横来,

光靠随行的家丁伴当,质量均远胜孱弱的浮鼎山庄,算上宁函青、王子介带的人,

够把庄子拆平两回了,益起轻视之心,自入厅以来,意态渐嚣,显露出骄悍本性。

从人虽留诸厅外,但山庄人丁寡少,难生威吓,众人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围

堵厅门,任意嘻笑,甚无规矩,俨然将此地当成了少爷常去的风月场,专等粉头

来献色艺。

谈剑笏看不过眼,却不好挺身,咬牙低啐:「泾川梁氏偌大家底,怎教出这

般下人?秋家人丁单薄,不如唤来码头上的脚夫,好过教外人耀武扬威。」

适才在棚里为秋霜洁大抱不平的脚夫,全被阻於庄外,无一得进。

自总管西宫川人现身,当地土人便没了声音,可见这位总管平素的作风。梁

斯在等判断秋家落入外人把持,此亦是重要的依据。

「你不觉得,管家一名乡人也不放进来,」萧谏纸淡淡一笑。「显然有恃无

恐么?」谈剑笏闻言凛起,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西宫川人立於主位之前,并未踰矩就座,面对放肆的梁公子,冷着一张不苟

言笑的瘦脸,不紧不慢道:「我家小姐颇擅筝艺,诸位若不嫌弃,在下便请小姐

为贵客们鼓筝,如何?」

梁斯在料不到山庄之内,眞有青楼教坊的乐子,大声叫好。西宫川人命仆妇

延小姐前来,要不多时,艳丽的绿裳少女分开人群,漫步而入,满厅喧哗一霎悄

静,呼吸、心跳清晰可辨。

秋霜洁的翦水瞳眸分外空灵,行走间微踮足尖,轻飘飘如行於云端,半点不

像活人,径至主位坐落,彷佛日常便是如此。西宫川人忽道:「小姐,今儿咱们

不坐这儿。」

秋霜洁似有些迷惘,蹙着姣好的匀细蛾眉,千娇百媚的小脑袋瓜子轻斜,喃

喃道:「不……不坐这儿?」听似童音,覆诵话语的举动一如女童,偏又不像存

心做作,画面虽美,却透着股难言的怪异。

西宫川人点头。「是,今儿不坐这儿,要坐那头。」一指琴几。两人对谈间,

仆妇已将筝子、蒲圑摆布妥适,燃起嫋嫋兽香,厅内平添一缕古雅。

秋霜洁乖顺点头,轻移莲步,於几后坐定,露出一抹兴奋之色,如顽童放入

沙坑,便要大闹一番,俏皮的模样更添艳色。

「慢!」西宫川人的语气严峻起来,及时喝止。「不是现在。」

「不……不是现在?」秋霜洁像被拎着后颈的小猫,面对鲜鱼却不能动手,

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不是现在。」宛若操纵傀儡一般,高冠重袍、衣容精洁的总管复述着,以

防少女脱出禁制。秋霜洁放落双手,轻扭衣角,茭白笋尖也似的玉指透露着焦躁

的情绪,不住偷瞟琴几的美眸也是。

谈剑笏观察许久,终於暗叹I口气。「可惜,如此美貌,不想心智有缺,却

是天生痴儿。」深觉造化弄人,莫甚於此,对比少女的美貌,益显眞相之残酷。

看出这点的,可不止是谈大人而已。

宁函青大失所望,原来少女吸引他的空灵气质,不过是智能低下所致,适才

瞧得出神的自己,不啻是天大的笑话!若说宁少君是难掩失望,梁斯在梁公子就

是羞怒交迸了:就为这白痴,瞎耗本少爷两月辰光!

愤怒归愤怒,秋霜洁的美貌却是无庸置疑,如此娇小的身躯,说不定嫩膣里

别有一番风情,当作肉娃娃养在家里,兴起时恣意享用、蹂躏,毋须担心她与其

他姬妾争风吃错───

这么一想,梁公子顿时释怀,忍不住幻想起摆布少女的种种淫冶画面。

「本庄的规矩,」西宫川人清了清嗓,冷彻的眼神环视众人,既不贪婪也无

欲望,甚且不带情感;说是鸠占鹊巢的恶奴,不知怎的,谈剑笏却想起了「狱卒」

二字。「贵客说出欲鉴赏的宝物,庄内若有收藏,便取交诸位赏玩。」

「什么东西都可以?」梁斯在嘿嘿淫笑。

「什么都可以。」西宫川人面色不改。梁斯在吹了声口哨,狞笑:「若少爷

见了欢喜,卖是不卖?」门外家丁闻言起哄,怪叫不绝。

「世间诸物,皆可买卖。」西宫干脆得出人意表,反令喧闹声I静。他毫无

反应,一气续道:「但本庄卖法儿,与别处不同。公子爷指定之物,本庄若有,

公子爷须得按价买下,宝物仍寄庄内,公子爷若想赏玩,随时可再来。」

梁斯在哂然道,,「这叫买卖?你这儿是土匪窝罢?」

西宫川人脸不红气不喘。「公子爷指定之物若是宝剑,庄内既未收藏、又说

不出收藏处者,敝庄等价赔偿,稍慰公子爷失望之情。其他宝物,本非敝庄所长,

没有便没有了,请公子爷另寻高明。」

这口气不小。梁斯在被挑起了好胜心,小眼睛里绽出锐光。

「但凡刀剑,均是如此赌法儿?」

「只限宝剑。」西宫川人半点儿也不含糊,不卑不亢纠正。

梁公子乐坏了,囿於地位身份,又担心对方使诈,总不好头一个出手,正打

算推哪个倒霉鬼一试,下首一人抢道:「什么剑都可以么?」却是宁函青。

「传说神话之剑,亦都不妨。」西宫川人道:「只是『等价相称』,乃敝庄

买卖的根本,价不溢物,方能合称。然传说价値,难以衡量,公子爷若想鉴赏《

玉螭本纪》里的神兵利器,敝庄无以为继,只能赔与公子爷一部绣本《玉螭本纪

》的书资。」众人尽皆失笑。

若非如此,求兵者提出「我家的杀猪刀现在何处」之类存心诘难,借以漫天

开价,浮鼎山庄早赔空了。来人所求,若非确有来历、实实在在的名剑,何须亲

履阜阳?

宁函青似多了几分把握,追问:「总管方才说了,贵庄未藏之剑,可以此际

藏处、剑主应答。若宝剑失落,答曰『失於某山某谷』或『某某所失』,也算是

回答么?」谈剑笏心念一动:「这倒是个取巧的法子。以此作答,则天下无一物

没有去处,百试百灵,却是赖皮已极。」

西宫川人眉目不动,冷道:「自不能如此。不过,诚如方才所说,公子爷欲

求之剑,若出自稗官野史、古册典籍,逼得敝庄只能如此作答者,赔价不逾所载。」

宁函青强抑喜色,定了定神,回顾梁斯在:「梁少,我一直想亲眼瞧一柄传

说中的宝剑,不知有此荣幸,权充首问否?」梁斯在求之不得,故示大方:「少

君请便。」

宁函青整了整衣冠,冲阶上的西宫川人、秋霜洁一拱手,朗声道:「在下久

闻五岛奇英之一、蟠宫岛的鎭岛之宝II连城剑的威名,还请总管为我取剑,一

开眼界!」

满座富少面面相觑,不知这捞什子连城剑有甚稀奇,只徐沾、白头蝰两人齐

齐抬头,露出诧异之色。五岛奇英近年来在武林销声匿迹,自谈剑笏赴任东海,

几未闻五岛声息,遑论与岛上之人接触,见台丞面色一凝,凑近低问:

「怎么?这位宁少君问错了么?」

「连城宝剑又称『阿衡天剑』,出自蟠宫岛眞火熔金道,锋锐无匹,柄锷所

用珍珠、红宝、水精等俱是奇珍,剑身以黄金与天外陨铁合铸,光是熔炼的秘法

就价値连城,故以之为名,号称天下名剑中华贵第一。曾有人提出以十倍重的黄

金与岛主交换,为幡宫岛严拒。」

萧谏纸目光悠远,彷佛陷入回忆之中,片刻回神,低道:「他此问非但没错,

反倒刁钻已极。浮鼎山庄若拿不出这柄连城剑来,合价相赔,要付多少银两?」

谈剑笏冲疑道:「都说是蟠宫岛之物,庄内纵未收藏,总能说得出来历去处,

未必便输了……莫非,此剑已失?」

「三十年前,连城剑在妖刀圣战中不知所之。」萧谏纸肃然道:「正是秋老

庄主亲点此兵为『六合名剑』之一,在最终一战时,遭妖刀离垢所断,未曾再现。

你若是秋家之人,该怎生回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