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2)

妖刀记 默默猴 10132 字 3个月前

第九三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

「滴答」一响,液珠由融蜡似的石钟乳尖坠落,炸碎在嶙峋的地面上,声音

不住回荡在空间里,一波接一波地往洞窟深处蔓去,说是次第减弱,更像被无尽

的幽深黑暗所吞噬。这山洞内透着刺骨的湿寒,即使横疏影用力裹紧了乌绒大氅,

曼妙娇躯仍不停轻颤,玲珑诱人的曲线如海波般荡漾。

或许……是因为面具太过冰寒的缘故。她心里想。

站在削平的岩壁之前、手举火炬的枯瘦老人却彷佛察觉不到温度,明明背脊

微见佝传,不知怎的身形是挺拔傲岸,恍如古松,饶是岁月风霜陈腐已深,依然

苍劲不减。

老人脸上的鸟形木面宛若「鬼雀」的人形化身,唯一比巨大的食肉妖鸟更恐

怖迫人、难以相对的,也只有从两枚眼洞中绽出的锋锐目光。横疏影粉颈低垂,

咬着牙强迫自己止住震颤,至少不要在老人面前显露出卑怯心虚的模样。

接到古木鸢的菉纸密函之后,她便做好外出的准备,但老人是如何潜入栖凤

馆、又是如何无声无息将她带来此间,横疏影却毫无头绪;恢复意识时,便已置

身在这湿冷幽暗的广阔空间里,由洞窟中高低错落的石笋钟乳,以及除了火炬之

外别无光源等推断,此处极可能是一个埋穴式的地下洞窟。

虽不特别觉得气闷,但劈啪作响的炬焰颇为安定,没有洞穴内常见的微颸气

旋,更佐证了横疏影的揣测。

古木鸢并未召集其他人——起码在视线范围内没看见。现场也没有用来遮掩

形体的白骨烛台,显是因为只有二人相对,毋须如此大费周章。

为了这天横疏影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回,一旦亲身上阵时,古木鸢却总能教

她心惊胆战,宛若一名手足无措的小女孩。老人将火炬往石缝间一挂,也不看她,

单手负后,似抬头打量着石窟四面,沉声道:

「知道为什么找你?」

横疏影尽力维持镇定,低声应答。

「……知道。」

「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古木鸢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彷佛只是客观陈述一

个事实,不带丝毫情感。「耿照今夜出现在风火连环坞,几乎破坏我等联合七玄

的重要集会,赤炼堂总舵付之一炬,天罗香之主雪艳青失踪,耿照也不知下落。」

横疏影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环臂抱胸,十指隔着厚厚的大氅掐进腴润上臂,

指甲几乎刺穿衣裹,将柔肌刺出血来。他……他还好么?闯入七玄之会、几乎破

坏「姑射」的密谋……明明是惊心动魄、难以放怀,偏半焦灼之中又隐隐生出一

丝骄傲。

——那打坏姑射计划、令古木鸢咬牙切齿的,是我的男人!

这念头掠过心版,为不通武艺的美丽女子注入了勇气,横疏影双手一紧,咬

牙挺直了细圆小腰,又恢复成日理万机的精明二总管,俯颈道:「是我的过失。

耿照离开朱城山后,中途发生许多变数,远超过我的预期,以致杀人的计策

落空,方有今夜之事。」

古木鸢闻言,只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安排的计策是什么?」)

「不觉云上楼一晤,胡彦之开罪了岳宸风,我在席上再三观察,岳宸风明显

动了杀心。此人腹容之狭,睚眦必报,筵席上没能除掉胡彦之,必於山下等候,

我便安排那耿姓少年与胡彦之一道,假岳宸风之手杀除。」横疏影从容道:「我

让耿照带妖刀赤眼下山,并以此为理由,让胡彦之随行保护。那厮也知自己惹上

岳宸风,要求我在龙口村伏一支人马,以接应他二人。」

接下来的部分就很简单了。横疏影实际上并没有安排接应的五百精骑,而是

派人去接耿照的父亲姊姊,留作后手。

胡大爷江湖混老,是相当精明能干的人物,性格上却有过於自负的缺点,要

他像灰孙子一样夹着尾巴逃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既知龙口村最少有五百名流

影城的精甲接应,少不得要一路杀将过去,狠狠挫一挫岳某某的锐气——

事实证明横疏影的眼光没错。虽料不到岳宸风与五帝窟勾结,让五岛之人代

替自己沿途狙击,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胡大爷一路杀到了渡口,等待他的

却非约定好的接应人马,而是敌人的重重包围,强如「策马狂歌」也几乎失手;

若非策影之神骏稀世罕有,胡、耿及阿傻三人便要死於江畔。

「这条计策很有你的风格。」古木鸢点头:

「只做很少的事情,却能获得很大的效果。」

「我不懂武艺,也没有顶尖高手可供使唤。」似乎听出老人的不满,她婉转

地表达抗议:「耿照若死於流影城,对我来说是极大的麻烦,赤眼也是。必须在

流影城之外动手,还得假他人之手杀之,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横疏影只撒了个小小的谎。她派去接耿老铁与耿萦的那人,也肩负着将耿照

平安带回的任务,然而当中还是出了意外,那人并未遇着耿照。

古木鸢没有一一细究她的说辞,安静片刻,才道:「你并不想杀掉这个少年,

是不?」横疏影捕捉到他语气中一丝微妙的松动,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回答:「

我以为留下此人,无论现在或将来,对组织会更有利。」

「喔?」

「琴魔夺舍迄今,在他身上并无复苏的迹象,而他在慕容柔处颇受重用,若

是贸然杀害,难保不会引起镇东将军注意,平添困扰。」她小心控制语气,不让

自己听来太过热切,冷冷道:「若知今夜风火连环坞有事,我能教他不近方圆十

里内,可惜深溪虎并未事先告知。我有控制这少年的十足把握,使其为组织效力,

岂非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古木鸢抬起眼眸。这是会面以来两人首次相对,如实剑般的锋锐眼神令她颅

内隐隐生疼,瞬间产生「被目光洞穿」的错觉。

「怎么控制?用你的身体么?」

横疏影面上一红,所幸戴有空林夜鬼的面具,不致被窥破神情。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执行任务的手段了?」她定了定神,假装压

抑怒气:「他若能搅乱七玄之主的集会,使雪艳青下落不明,可说本领高超,我

手下迄今未有这样的高手可供驱驰。为组织增添一名战力,岂非比耗费心力杀他

更有利?」

「我只是想确定,你没有忘记仇恨。」

老人的口吻轻描淡写,横疏影又不禁一震,脑海中的恐怖记忆彷佛被什么咒

语启动,极其狰狞地占据了心版——堆积如山的屍骸、为掩盖屍臭所燃的浓香,

以及在腐肉败躯之间爬行的湿黏触感……

「我……我没忘。」

横疏影并不想开口。然而,身体却像是他人之物,连脱口而出的声音都显得

既遥远又陌生,恍若幽魂。

古木鸢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唯有仇恨才能带来力量,才能使从地狱里爬

出来的恶鬼,得到继续存世的依凭。忘记了仇恨,你我将灰飞烟灭,重回幽冥鬼

蜮之中……你,明白么?」

「明……明白。」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此?」

「不……我……」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古木鸢抬望着刨平的岩壁,喃喃道:

「三十年前,点玉庄四尘之首「笔上千里」卫青营发现这个秘窟,为破解洞

窟外设置的机关,他与一名精擅机关术数的正派弟子合作,终於打开禁制,得以

入洞一窥究竟。然而,最终也是这个秘密害得点玉庄一夕覆灭,卫青营仅以身免,

拖命逃到这个洞窟之中;为了复仇,他化成刀屍,为第二次的妖刀祸世揭开序幕

……」

(这儿……就是妖刀诞生的地方!)

横疏影瞠目结舌,恢复心神的刹那间,明媚的双眸下意识地扫了周围一圈,

果然洞窟在往内里延伸处,顶端两壁的石钟乳都被削平,似刻满文字图样之类,

只是老人先前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些刻纹,炬焰并未照及,此际经他一说,才

发现光尽处有些异样。

古木鸢擎起火炬。「变成刀屍,你便能复仇了。如何?」焰端一指,洞窟深

处骤亮,露出壁上的奇异图样。

「不……不要!」横疏影慌忙转头捣眼,不敢再看。

「你不是想要武功、想要帮手,想要报仇么?」老人的声音倏地来到她身后,

枯瘦如鹰爪的指掌钳住她绵软的香肩,似乎随时都能将她扳转过来。「若你对我

再无用处,至好不过一具刀屍!你想不想看个清楚,妖刀的秘密是什么!」

「……不要、不要!- 横疏影魂飞魄散,偏偏无法挣脱钳制,死死闭着眼睛

不敢睁开,颤声道:「我……我会有用处的!别……别让我变成刀屍!我……我

不要!不要……」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用处!」

老人随手一推,姿容绝世的尤物踉跄趴倒,浓发披散,狼狈的模样无比凄艳。

隔着眼皮,横疏影能感觉那映透薄膜的红光已然移开,灼热的炬焰似已回到

了原位,不再照着那恐怖的地狱深处。她跪坐在湿冷的地上絮絮娇喘,美艳的面

庞爬满液渍,分不清是汗是泪——这一刻,绝顶聪明的丽人已知古木鸢并没有要

除掉自己的意思,但逞强对她并无好处,柔弱无助的姿态能为她多争取一点喘息

的余裕。

若无心爱男人的身影在心底支持着,她恐怕早已崩溃,像傀儡般放弃自我,

唯老人之命是从。「恐惧」,正是古木鸢用以支配她的万灵药。

但再也不会这样了。横疏影对自己说。

——我已经有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即使放弃仇恨,她的人生也能继续下去。只要在背后紧紧守护着他…

然而,古木鸢毕竟是古木鸢,永远都能出乎她的预料。

「………但你的提议值得一试。我们在耿照身上花了偌大心血,若然付诸东

流,似乎也不合算。你能让那名少年为我杀一个人,我便留下他的性命;否则,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的行动失败了,便由我亲自动手。」

「杀什么人?」

「镇东将军慕容柔。」他没什么犹豫,几乎是不假思索。

横疏影有「被将了一军」的感觉,但这个可能性她事先也已想过,仍未脱出

沙盘推演的范畴。为避免「姑射」直接针对耿照,即使此事甚难,一定得先答应

下来。况且慕容柔并不好杀,这种等级的目标,在某种意义上是极有可能「杀之

不成」的,即使是失手也能勉强交代过去的法子,横疏影一眨眼便能生出几条;

与其说是难题,更像是古木鸢给的台阶,错过这一村,兴许便无下一店。

她想也不想,立即点头。

「我会尽力而为。」

「很好。」老人在她掌中塞了件物事,冷硬如铁,份量却轻得多,外头包覆

着软革厚纸一类。「这是「号刀令」,用以控制刀屍,放眼东洲,怕少有人能用

得比你更好了。你是我得力的部下,智谋机巧,当世少有,把你变成刀屍,不啻

暴殄天物。」

横疏影猛然抬头,恰恰迎着老人的目光。不知是错觉否,鸢形面具的眼洞之

中,似掠过一抹锋冷讥诮。「……该做为刀屍来使用的,是耿照。我就把这个任

务,交给你了。」

◇◇◇

栖凤馆顶层是皇后娘娘起居处,民间传说袁皇后生性好静,日常所用不尚铺

张,果然熄灯后偌大的楼层里空荡荡的,并无六局女官充斥、十二监内侍蜂拥的

场面,即使耿照运起碧火真气凝神细辨,四周仍是悄静一片,彷佛只剩下廊间高

挂的一盏盏红灯笼。

这样的冷清实是出乎意料的不寻常。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浮现「陷阱」二

字,把宫女内侍全都撤了去,休说夜里皇后有什么需要,须召人前来服侍,便为

维护辜后娘娘周全,也不该这般大唱空城计才是。

这楼层四面设有观景用的露台房间,而皇后的寝居却是在正中央,须经重重

回廊曲折盘绕,方可抵达,自也是为皇后娘娘的安全着想。耿照通行无阻,一路

潜至凤阁前,益发觉得不对劲,急寻横疏影的热切之心逐渐冷静下来,正想戳破

窗纸窥看,屋内忽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眨眼便来到门前。

(不好!)

咿的一声朱漆门扉推开,一名小宫女探头出来,左看右看,见廊间空无一人,

回头道:「主子,廊上没人。要不我出去看看?」声音冷冰冰的,虽然清脆甜润

的少女喉音十分动听,自她嘴里说将出来,却有股说不出的烈性刚硬,一点儿也

不像随侍贵妇的丫鬟侍女。

耿照抢在她推门之前,及时跃上了梁柱,连横梁间的泥灰都没踩落半点,比

雁儿落地还要轻巧。听得那宫女口吻有异,微微俯低,只见她上身一袭团领窄袖

短衫襦,下半身则是珠络缝金带红裙,裙边开衩,正是宫中侍女流行的「旋裙」

形制;裙内还着一条宽松的薄罗纱裤,方便洒扫干活,式样也十分俏丽活泼。

衫裙之外,则罩了件宫里时兴的「比甲」——这种前短后长的背心形似褙子,

不过是去掉袖管罢了,两侧开衩处缝上襟扣,又或以系结带子结在胸口,前胸后

背既能保暖,臂肘又能活动自如。横疏影时时留心平望都的仕女风尚,身边的使

女丫头也都穿这种比甲,只不过那宫女所穿乃是深绸绣金、极尽妍丽,品味却不

如横疏影的恬淡高雅。

从耿照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鼻尖睫毛,少女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两排睫毛

甚是弯翘,想来相貌也是极美的。正想看清楚些,谁知蚕娘替他找来的这身锦袍

甚新,袍面细滑,身子微向前俯,膝上栏袍随之滑落;耿照猿臂一捞,堪堪捏住,

袍角带风却扫落一小片尘。

少女正回头说话,尘灰白脸侧飘散,并未沾上浓睫鼻尖。

耿照暗自庆幸,却听屋里一人不耐道:「去啊,能看出点新花样更好。来了

忒多天,连鬼影儿都没见一个,成天听和尚鸡猫子鬼叫。晦气!」声音无比动听,

亦是少女。他不禁皱眉:「怎么凤阁之中,这么多没规矩的丫头?」那开门的小

宫女冷冷应了一声,弯腰提起一样靠在门内的物事,系於背上,竟是一柄连鞘长

剑。

「那婢子去了。」没等门里那人开口,随手阖上朱漆门扉,静立片刻,左看

看右瞧瞧,转身向走廊右侧行去。

少女人如其声,无论背影或举止,都带着一抹刚冷利落,步伐轻巧平稳,根

基居然相当不错。耿照本以为此姝是安排在皇后左右的贴身护卫,越想越觉得不

对劲:她喊「主子」的那人,声音或口吻都和印象里的袁皇后对不上,凤阁之内,

哪还能有其他主子?

——皇后这厢,肯定出事了—

那斜背长剑的少女十分机警,一转过回廊立即停步,背靠镂窗墙板,心跳和

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有力,可以显见那双乳鸽似的圆润双峰正急远起伏,显是凝

神戒备,蓄势待发。

只可惜在碧火神功之前,她的一举一动均逃不出先天胎息的灵感。耿照悄悄

缩身於藻梲之后,暗自收敛气息,与幽影融为一体。少女等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动

静,探出头来,一双妙目於房门前的横梁之间来往巡梭,却是毫无异状,喃喃道

「难道……是我听错了?怪。」松开剑柄,这才离开回廊转角。

这一下无声易位,耿照终於看清处她的容貌:瓜子脸、尖下巴,柳眉弯细,

杏眸微勾,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果然十分貌美。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自有

一股刚烈之气,彷佛长剑脱鞘、锋镝自寒,这样的气质连在男子身上都不多见,

与容貌之美呈现出极大的反差,令人印象深刻。

耿照更加确定她绝非出自皇家,如此锋芒伤人伤己,不可能被允许留在皇后

娘娘身边。

他听屋内那人的呼吸、步伐又隔了一重,似是走入屏风后,抓紧时机推窗而

入,果然纱屏后方映出一抹窍细的身影,手上除了明明灭灭的灯焰,更无其他武

器。耿照牢牢把握住「先发制人」的原则,一闪身绕到了屏风后,正要出手将那

人点倒,突然一愣。

瓜子脸、尖下巴,柳眉杏眸……怎么可能又是她?她明明已经走出去——

本该背着长剑走到回廊另一端的少女,竟提着纱笼瓷灯出现在屏风里,陡地

见到一名陌生男子闯进,吓得花容失色,几欲晕厥。岂料耿照的错愕还在少女之

上,她总算抢先回神,将手里的瓷灯往他脸上一扔,提起裙腰回头就跑!

耿照接住纱笼随手搁置,见这屏后乃一处独立的小小空间,居中还有座「V 」

字型的双折楼梯,扶手之上雕花如屏,顿时醒悟:「原来上面还有阁楼!」

料想皇后若被人胁持,定然藏在阁楼上,难怪这几日里皇后娘娘谁也不见,暗忖

「料不到此女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栖凤馆内劫持皇后!是了,我明明听她转

过回廊,却又能立时现身於房内,定是有什么机关秘道……不好!莫走脱了此姝!」

贼人若能由秘道折回凤阁,定能带皇后潜逃出馆。再不敢耽搁,猱身绕过雕

花扶手,迳抓少女后颈,沉声喝道:「大胆女贼,还不束手就擒!」

谁知一抓落空,原来少女自踩了裙脚,「哎呀」一声扑倒在梯板上,顾不得

碰疼膝肘,手脚并用往上爬。耿照抬头欲捉,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外廓如鸭梨的

小巧圆臀,少女初初发育,身形单薄,宽扁的屁股不算有肉,然而被同样细细扁

扁的窍腰一衬,臀形却显得又大又圆,直如月盘,别有一番风情。

他犹豫一下,连足踝也不及抓了,「嚓!」撕下大片裙幅,还带小半截纱裤。

少女吓得踢掉绣鞋,裸着一双小脚爬上阶顶,胡乱摸索,「铿」的一声激越

清响,竟擎出一柄秋泓般的锋锐长剑,咬牙回头,迳挑耿照手腕!

「来得好!」

耿照不是没有空手对白刃的经验,施展「白拂手」相应,欲伺机夺下少女手

中长剑。

谁知少女唰唰唰三剑,接连批开他的前襟、衣袖,挑去外披的长褙子系结,

距咽喉、腕脉及心口等要害不过毫厘,逼得耿照不住倒退,那一抹流萤似的锋亮

剑尖依旧追着人走,不依不饶,无休无止;说是附骨之蛆,更像相思杀人,柔肠

百转,似无尽处。

耿照仗着碧火功的先天灵觉,每每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连缓出手来一

弹剑刃的余裕也无,只能一迳闪躲;剑尖绕着他的头脸身躯盘旋点刺,削得衣裂

如雪飘,在阁楼透下的晕黄光里飞舞。

少女於招式上的发挥不能说是淋漓尽致,饶以耿照不擅剑法,亦觉相思之意

溢於言表,剑上所现不过十之一二。然而她一旦持剑,却专注得怕人,攻不急取、

忘却惊怖,像一圈圈往他身上缠花绳,再加上屏后空间极狭,对这路剑法大大有

利,耿照一路退下阶梯,竟再也没能抢上。

他与岳宸风等高手生死相搏,不乏更惊险的情况,但於方寸间被压着打的,

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总算略略体会当日在不觉云上楼,岳宸风被阿傻杀得缓不

出手的心情。心头正五味杂陈莫可名状,少女剑势忽地一滞,掩口轻道:

「………啊呀,使过啦。怎……怎这么快?」神色错愕,初拔剑时的那种「

无心」状态冰消瓦解,一瞬间又回复成那个慌张逃命的弱质女流。

耿照一怔,转念会意:「她按套路使了一遍,招式到头啦!」身体反应比心

思更快,左手食、中二指往剑脊一弹,嗡嗡震颤不绝於耳,少女剑势荡开,踉跄

欲倒,长剑竟未脱手。

「修为不差!」耿照吃惊之余,暗暗喝采,见她中路大开,本欲出掌制服,

谁知少女昂着一双乳鸽似的椒乳,衣襟撑得鼓胀胀的,娇喘细细,不住起伏,哪

有落手的地方?灵机一动,扯下破烂的长衣卷住长剑,连人带剑往阶下拖!

少女的惊慌全写在脸上,明明是一般的眉目,与方才廊间判若两人,非但不

见刚冷,反倒慌张得可爱,彷佛一头没命乱跑的兔子。这下她再握不住剑,松手

时失声惊叫,一屁股跌坐在阶顶平台上,摸着剑鞘抓在胸前,已无先前的严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