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不堪闻剑,幽凝赤眼
阿挛星眸半睁,笼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迷离水雾,宛若夜里回映着星光的大海。
纵使完事已久,那几近于完美的艳丽胴体依旧轻轻抽搐着,香汗沁出,连余韵都是一波
一波来得层次井然。若非阿挛已精疲力竭,几乎忍不住要呻吟起来,断断续续的急促喘息犹
如垂死挣扎的小鹿,异常冶丽诱人。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感度绝佳。
即使惨遭奸淫,即使男子的抽插粗鲁暴虐至极,即使初破瓜的娇嫩膣户被蹂躏得狼籍不
堪,如海啸般的惊人快感仍将她翻掷抛起,无比凶猛的推上了高潮:许多女子终其一生都领
略不到的滋味,她却在初破身时,在下体彷佛被钢刀戳穿、伤口又遭异物反复摩抆的剧烈疼
痛之中,轻而易举地来了几回。
那样的肉体愉悦太过逼人,初经人事的阿挛一下子手足无措,神智有些恍惚。
(我......我是他的人了。)
这样的念头令阿挛害羞至极,身子一颤,膣底隐隐透着酥麻。
虽然他是坏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还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好人......但阿挛愿意用樱桃小
嘴含着他、取悦他,愿意让他粗暴的掐揉着她最最自傲的挺耸椒乳,像是要弄坏它们一样,
甚至愿意为他打开双腿,迎着他骇人的粗糙滚烫进入她美丽的身体,毫无保留的通通射进
去--
神思不过眨眼间,阿挛彷佛已走过了两个人的大半辈子,幻想他解开她四肢的束缚,在
下次挺入时可以紧紧拥抱:她为他生一个玉雪般可爱的小女儿,两人在村后溪边搭了幢小竹
庐过日子:因为女儿渐渐懂事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恣意求欢,夜里她总是在哄睡女儿之后,
才含着羞让他剥开衣裳,又不敢全部脱光,一边咬着唇死死忍住呻吟,一边期盼着他用又多
又猛的浓精烫坏她,灌满她急切的渴望......
想着想着,下身突然温腻起来,还插着阳物的蜜管里泌出浆厚的液感,一股一股的吐出
蜜汁,层层裹住侵入的异物。男子几乎是立刻勃挺起来,赤龙杵翘成一柄狞恶骇人的弯刀。
他惊讶之余,本想以秽言嘲弄她的敏感,享受她又羞又窘、又无力反抗的动人模样,但
却来不及开口--他从来没干过这么棒的女人。这哪里是什么处子?根本就是天生的婊子!
就连湖阳城里首屈一指的名伎都没得比。
嫩膣里微微一掐,就着泌润丰富的爱液将他挤退大半,半截迫出的杵茎裹满近乎透明的
浆汁,遇风湿凉,益发显出肉柱的滚烫。
男子难忍欲念,虎腰往下一沉,长物直没至底,窄小的肉管里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爱
液「噗唧」一声,被挤得喷溅出去,力道之强之猛竟像一小片水幕一般,大把大把的溅湿了
男子的股沟菊门,阴囊底下滴着晶莹水珠。
阿挛仰首呻吟起来,两片嫩唇却被男子张口覆住,盖得紧紧的。女子情动时最爱亲吻,
阿挛本想回吻他,才一张嘴就被他的舌头侵入,男子以舌撬开她的牙关,抽插似的满满占据
了她的口腔。
男子越插越急,阿挛被插得快美迭生,一层叠着一层像浪头一样,忍不住拱起身子,用
耻丘顶着男子根部的耻骨,平坦的小腹一阵轻搐,抬起湿漉狼籍的外阴,就这么浆浆水水的
研磨起来。
她是天生的白虎,耻丘上光洁无毛,隆起如一只细滑幼嫩的包子,肤触极佳。这个角度
不但加重刺激阴蒂,也压着男子根部往后一扳,玉门掐得更紧,无须大耸大弄便十分舒爽。
男女采贴面而坐的姿势、风月册里管叫「观音坐莲」的,就是摩抆耻丘耻骨的部位。然
而男上女下时,却要女子主动挺起下阴迎凑,才能享受这样的快感。
阿挛手腕、脚踝受制,只得挺起柳腰,两瓣雪臀绷得紧紧的,早已分不清拱腰所致,还
是紧凑的美膣内又将抽搐:用力扭动一阵,毕竟女子娇弱,不能长久,便要坠下。
男子突然箍住她的腰枝,双膝滑到她臀下,将粉臀用力往底下一压,硬生生让阿挛「坐」
到他腿上,猛然往上戳刺。他射过两回,泄意已略麻木,这次从头到尾都用足了力气,体力
的消耗反而远在囊底空虚之上。
阿挛四肢磨得破皮,渗出血丝,肩髋等关节疼痛欲折,睁大了失神的美眸,被封住的小
嘴忍不住呜呜出声,香涎淌出嘴角,流满雪腮,倍觉痴淫。
但这个姿势剧烈摩抆耻骨,非是难捱的酥痒,而是针刺般的酸利,片刻间凶猛的快感蜂
拥而来,将她甩上高峰!
「唔......呜......呜呜......呜、呜、呜、呜--!」
男子顿觉入口处一束,彷佛有只婴儿小手掐紧杵根,同样是痉挛收缩,感觉却与前度全
然不同,快美的程度绝不下於膣底吸啜,射干了的赤龙杵暴胀起来,竟又硬掏着射了一回!
他仰头大叫,声如狼嚎:阿挛小嘴一松,忍不住娇声呻吟,如诉如泣,令人血脉贲张。
两人紧抵着射了一阵,瘫软在木台上,男子卧在她汗湿的奶脯间,一丝混杂着潮汗、体香、
口唾气味的乳脂香钻入鼻中,约莫是阿挛高潮后血气畅旺,体温将乳间气息蒸散开来,嗅着
竟觉十分甜润,软掉的阳物隐约蠢动。
他心惊之余,撑起上身退了出来:这一拉动,阿挛软软轻哼一声,小巧的下颔抵紧锁骨,
酥胸急遽起伏。她的美态着实太过诱人,男子未及完全退出,已然硬挺,肿胀的肉菇边缘卡
着阴户,两人俱是一阵肉紧,一起打了个哆嗦。
「小淫妇!」男子喘息着,咬牙道:「想吸干我么?」
阿挛正睁开美眸,闻言不禁又羞又气,突然想起适才自己的模样,全都让四周跪着的同
村父老看了去,既感羞耻,又觉悲凉,转念一想:「我死都不怕,受辱又算什么?既然......既
然已跟了他,也就是这样了。」
她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但这男子虽然暴虐,却不让手下污辱她,宰制她时又极有丈夫
气概,被他占有身子之后,不知怎地忽有一丝依恋之感,心里隐约怀着期盼:「他若能从此不
再为恶,我......我便一辈子陪着他。」见他苍白的俊脸挂满汗珠,发鬓紊乱,想伸手理一理,
忍羞低声道:「你......你放开我,我......好生服......服侍你,绝不逃跑。」
男子摇头。
「我喜欢绑着女人干。若不绑着,便硬不起来。」言语之间,火烫烫的硬杵一寸一寸挤
了进去,撑开滑嫩湿漉的管壁,长长推送到底。
这是阿挛第一次神智清楚的吞纳了他,仰头「啊」的一声长长呻吟,余音荡人心魄。「你,
喜不喜欢我干你?」男子咬着她的耳珠轻声问,一边徐徐退了出来。
阿挛膣内还火辣辣的又痛又美,忽觉空虚难耐,不由得着慌,本能地摇头。
男子哼笑:「不喜欢么?那我不干了。」微微提腰,便要将肉菇拔出。
阿挛挺腰凑近,这才意识到他问了什么,羞得差点晕厥,但心底又不希望那条滚热的怒
龙脱体离去,细声道:「喜......喜欢......啊!」男子熊腰一沉,又插得她满满的。
面对这从未有过的美丽尤物,他拼着虚耗殆尽强打精神,正打算埋头苦干,忽听她轻喘
不止,张着香喷喷的小嘴颤抖吐息,娇羞的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他支起上身盯着她,她羞得别过头去,涨着红潮的雪靥美绝尘寰,难画难描。
男子的眼神像狼。即使在狼群里,有这种眼神的,也必定是头疯狼。
可惜阿挛并未看见。
「喜欢。」男子说着,又趴下身去,怒龙「唧」的一声挤出一股清泉。
阿挛失声娇唤着,身体和心同感羞喜,勉强咬牙抑住呻吟,喘息着问:「那你......放了他
们好不好?我......啊、啊......我一......一辈子......唔唔,啊啊......一辈子、一辈子......服、
服侍你......啊啊啊啊啊啊--!」原来男子奋力狂抽,阿挛颤抖着拱起腰,转眼又到了紧要
关头。
他突然停下动作,徐徐退出大半。
阿挛颓然脱力,雪臀「啪!」落在台上,带着浆水的击肉声格外淫靡。
「我要见血,才能硬得久长。」
阿挛轻扭柳腰,彷佛身体正抗议着突如其来的空虚,过了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颤声道:
「你......要违反约定?」
男子冷笑:「我答应你什么来?早就说好了的,一个女人换一个男人:是你自己说一人换
全部,我可没说好。」
阿挛急得涌泪:「可......可你说喜欢我的......」
「我是喜欢啊!」男子道:「要不,早让那帮混蛋奸了你。我做人家的首脑,总不能自个
儿吃独食,难以服众,你把山里女人的藏身处供出来,让我有个交代,我担保没人敢动你一
根手指头--除了我以外。」一挺下身,龙杵又排闼而入。
阿挛心底冷了半截,身体的快感也随之消减大半,硬杵刮肉的锐利痛感清清楚楚的,却
不及心来得痛。
「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她摇摇头,神色却很坚决:「就算知道了也不说。我给了你两
次,用......用嘴也来了一次,你要遵守诺言,放走三个人。」
男子看着她,神情喜怒难辨。
「那也还有四十几个人。你让我干足四十九次,便让我放走这四十九个人--你是这意
思?」
阿挛心中悲凉,却还存了一丝妄想,盼望这夺走自己红丸的男子能想起她的好处,有些
许怜惜之心:闭目转头,泪水滑落面颊。
忽听不远处一人嘶喊道:「阿......阿挛!我们......死不足惜,你别......别让这帮贼子糟蹋
自己。」阿挛无法抬头,闻声细辨,却是邻家的六旬老人樊叔。又听俩青年汉子骂不绝口,
一阵拳脚呻吟,才渐渐平息。
男子冷笑着,突然捏住她绵软的双乳,用力插入!阿挛哀叫一声,本不想示弱,无奈娇
躯敏感至极,又似对疼痛有所反应,男子狂风暴雨般恣意侵淩,动作、力道比原先更加粗鲁
残虐:她被捣得喊叫不出,全身绷得死紧,睁眼张大嘴巴,口涎汨汨流出。
未几,男子大吼一声,拔出来射在她布满红色捏痕的酥胸上,杵茎上带着鲜红血丝,尚
在流动,射出来的却是极稀薄的透明浆水,还不及滴在乳上的汗水多。
「这......这一个,当是我送的!」
他面色发白,咽着唾沫勉强调匀喘息,手一挥:「放......放了五个!」
众恶少嘻嘻哈哈,松开了五名村民。
忽有一名恶少大笑:「公子爷,您瞧这个!」架起五人之一,只见那青壮汉子双膝染血、
两颊凹陷,几已不成人形,但裆间却高高昂起,模样十分突兀。
男人气喘吁吁,咬着一抹狠笑,低头睨着阿挛:「你舍身救人,他们倒是看得爽快!这等
样人,你还要救?」阿挛脸色惨白,只是闭目流泪。
男子轻声道:「你再怎么美丽,被我干过之后,其他男人都当你是残花败柳了,个个只想
干,却不会有人敬你爱你。你村里那些姨婆婶娘,会一辈子在你背后,说你是被男人玩烂的
婊子,暗里妒忌男人们忘不了你的身体,想尽办法将你赶出这个地方。」
阿挛闭口不语,但心里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从小到大,美貌带给她的,总是坏多於好。昔日尚且如此,何况失贞?
「犯不着为了这些贱民,伤了我对你的喜爱。」他柔声对她说:「那些女人放你孤身一人
来受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藏身处供出来,与你亲厚的,我通通饶过不杀。」
那就是要杀尽其他人的意思了,阿挛想。
这么狠、这么疯、这么嗜血的男儿,偏偏是我的郎君呢!占了我的身子的、又苍白得惹
人疼的郎君......眼看村中男人的性命是保不住了,最起码要保住女人的。阿挛含泪一笑,凄
然摇头。
男子端详她许久,什么话也不说。只听一阵惨呼此起彼落,不多时台前响起啪踏啪踏的
脚步声,一名恶少兴奋地回报:「公子爷,都放啦!一人切成了七段,一股脑全都放溪流去,
水上一片红哪!真是好看。」
男子皱眉道:「五马分屍也才六块,哪来的七段?」
恶少们大笑:「个个那话儿都硬得棍似,顺手又切下一段。」
阿挛差点晕死过去,男子低头看她,轻轻抚摸她泪湿的面颊,柔声问:「我再给你最后一
次机会。女人,在哪里?」
阿挛哀求似的望着他,咬唇不说一句话。溪畔的竹庐、可爱的小女儿、夜里羞人的缠绵......
美丽的图画「锵!」一声在她心里碎去,就像碎於夕阳的漫天云彩一样,只剩下小小的一片
叫做痴望。
男子点了点头。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我不会杀你,而且打算按照你的意思,遵守我们的约定。四
十九个人,换你四十九次:扣掉我要了的五次,再四十四次就好。」他跃下木台,穿好裤子,
回头一招手:
「来!你们十一个混蛋,一人四次,一次不许多,一次也不许少。」
恶少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动也不敢动。
「动作快啊!」男子笑着,亲切地招呼:「太阳下山以前,咱们还得放人呢!四十四人一
齐『放』进水里,看能不能把石溪堵起来!」
※ ※ ※
「那些恶少欢呼起来,轮流上前侵犯我阿姊,又动手打她。」药儿若无其事的说着,伸
手往盒底一捞。
「咦?糕没啦。这时候来点茶也挺不错。」
众人听得惨然,偌大的灵官殿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谈剑笏半途就听不下去了,本
想开口问个清楚,忽又转念:「这娃儿看似幼小,说话又非是童稚之言,面对满座江湖人,犹
能神色自若,侃侃而谈,背后绝不简单。且听他说下去。」
任宜紫道:「你阿姊惨遭淩辱,你还不上前去拼命?小小年纪,忒没血性!」
药儿见没人奉茶续点,有些意兴阑珊,懒得与她斗口,抓了根干草随口咬着,冷笑:「我
若是上前拼命,今日说故事给你听的,只怕是一分七截的无头鬼。你摸我下边,看有腿不?」
女子多怕鬼怪,任宜紫悚然一惊,强笑道:「你......你别胡说!有这么爱吃糕的鬼么?后
来呢,后来怎样了?」
药儿续道:「我躲在草丛里,听他们淫辱我阿姊,后来也懒得轮流了,一次四五个人齐上。
闲着的便『一次』、『两次』大声报数儿,报了多少,便解下几个男人带到溪边去,然后提着
刀空手回来。
「我边看边哭,哭得累了,居然在草丛里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时,广场已空
荡荡的没半个人,连我阿姊也没了踪影。我想起他们多在溪边杀人,赶紧摸黑过去,果然那
伙无良的聚在溪畔,一人说:『公子爷!我瞧她没气了,要不剖来瞧一瞧,里头是不是也同外
边一般美?』那杀千刀的贼首道:『瞧什么?扔溪里去!』两人分捉阿挛的手脚,将她扔进了
石溪。
「石溪的水特别冰冷,白日里若遇阴天,连男子都不易下水,何况阿挛给剥得赤条条的?
我见她白白的身子在溪石上撞了几翻,就这么滚入水中,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恶人们听见了,忙不迭的追过来,我只记得贼首大叫:『别让那雏儿跑了!』我沿着溪
往下跑,想追上阿挛,但水流太急、夜里又黑,不多时就看不见了。我不想再逃,坐在溪边
大哭,三、四名恶徒追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本以为死定啦,这时突然来了个身穿白衣的贵公子,打着灯笼,背上负着一个很大
的双轴画卷。他一出手,把四名恶徒通通都打得爬不起来,冷冷的说:『我一路溯溪,循着漂
流的屍块而来,这些都是你们杀的?』恶徒们哼哼唧唧,其中一人还在撂狠:『你......你是什
么人?知......知不知道我们的来历?』
「那白衣贵公子冷冷的说:『我只知道,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们都得是死人。』说
着从画轴里抽出一支明晃晃的长剑,一人卸下了一条腿,说:『流到天亮时若还没死,我再带
你们上官府回话。』恶徒们惨叫不休,在地上打滚。」
众人听得大快,连剑塚的院生们都叫起好来。
忽听一声冷哼:「婆妈!这等下三滥,杀便杀了,还见什么官?」
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浑身一颤,居然是琴魔魏无音。
谈剑笏好生尴尬,轻咳两声,小心翼翼道:「魏老师,江湖好汉想得到官府,总是好的。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药儿又道:「我瞧那贵公子本事很大,赶紧求他救阿挛。他揽着我踏溪追下,风飕飕的像
飞一样,我什么都看不见,不久他大叫:『在那里了!』把我放下,随手抓起两段流木往溪里
一扔,突然飞了起来,就这么踏着流木飞到溪中一捞,抓起一团白白的物事,又踩着溪中的
大石回到岸边。」
众人心想:「药儿若未夸大,这人的轻功当真俊得紧。」
任宜紫道:「这种『顾影横塘,浮木点水』的轻功我也会,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她的年
纪,轻功能有这等造诣,堪称出类拔萃,只是这种时候这般夸口,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妥。
药儿的表情甚是冷淡,只说:「是么?那你挺厉害的。」
任宜紫自讨没趣,哼的一笑,索性连「后来呢」也不问了。
药儿自顾自的说:「他将捞上来的物事横在膝上,是个很白身段很好的女子,但脸上青一
块紫一块的布满瘀痕,嘴角破碎,到处都是零星伤口,我认不出是谁。她的身子很美很白,
这么美的身子一定是阿挛,可我认不得她的脸了。他们把她弄得......弄得我都认不出来啦!
「那贵公子说:『她没气了,全身没有一点温度。真对不住,我救不回她。』我一摸她的
手果然很冰,就大哭了起来,把阿挛救人的事说了。那公子听了之后,站起来说:『放心罢!
我虽然救不了她,却可以替她报仇。』
「他一路追过去,将恶人们一一打倒,连那贼首都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打飞了
刀剑,咬牙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管老子的闲事?』那贵公子说:『不平之事,人皆可管!
你是仗了谁的势头,竟敢屠人村落,烧杀奸淫!』贼首说:『我打出娘胎就这么干,没人管过
我!你又是什么人,有种报上名儿来!』
「那贵公子冷笑:『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打龙庭山九蟠口来,人称「丹青一笔」沐云
色!你又是哪个王八蛋老子生的下三滥,有种报上门庭,我送你的人头回山时,顺便打你的
混帐老子、混蛋师傅一百大板!』」
庙外雷声一响,电光映亮了众人错愕的脸。
更令人讶异的还在后头。
药儿提声道:「那贼首哼了一声,大笑道:『我道是什么来历,原来是指剑奇宫的一尾小
蛇!对不住,你可杀不了我:本少爷的老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观海天门副掌教,人称『剑府
登临』的鹿别驾便是!』」
※ ※ ※
现场群情譁然,观海天门的道士们更如沸水炸锅,人人眦目欲裂。
一名相貌端正、长鬓飘逸的青年道人越众而出,袍袖一振,戟指怒道:「兀那小儿!谁教
你来含血喷人!」铿锵一声,长剑出鞘。
按药儿的说法,那无恶不作、奸淫阿挛的贼首,便是软榻上包满绷带、被「不堪闻剑」
砍得半死不活的幸存者鹿晏清,也就是观海天门副掌教鹿别驾的义子:而被控杀人的凶手沐
云色,倒成见义勇为的翩翩游侠了!教一干天门弟子如何忍受?
鹿别驾的亲传弟子苏晏升率先拔剑,铿铿铿的一阵连绵脆响,左右三名「晏」字辈的少
壮派道士心念一同,三柄长剑齐声并出:四人分作两路,首尾相连,目标直指药儿!
谈剑笏本想挺身主持秩序,见状也不禁动了真怒,暴喝:「事实未明,赶着灭口么?」回
身虚劈一掌,也不甚快疾,更是毫无准头可言,便似远远对着三道人挥了一下,转头又「呼」
的一掌拍向苏晏升。
总算苏晏升知所节制,没敢伤了朝廷的五品大员,扑击间硬生生顿住身形,剑刃一收臂
后,改以剑鞘横扫,势如软鞭,用的却是掌法。
谈剑笏认出是观海天门的「蛇黄掌」,这路手法是软功中的硬门,在接敌的瞬息间化柔为
刚、改曲为直,就像蛇化为蛇黄(即褐铁矿的结晶,又名「蛇含石」,可入药。古人认为蛇黄
是蛇冬眠藏于石中所化)一样,至为刁钻。
他不闪不避,应变毫无花巧,握住剑鞘一送,简单乏味。
苏晏升见他乖乖中招,潜劲寸发,谁知剑鞘竟纹丝不动,震不开又推不动,暗自心惊:「这
中原蛮子好大劲儿!」只得顺势一抽,倒纵入阵,剑鞘回胸施礼,陪笑道:「谈大人言重了!
我等不过是......」余光所及,突然一怔,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剑鞘中段一截,已被捏得扭曲变形,铜件熔开、木鞘爆裂,彷佛被扔进打铁洪炉似
的。
苏晏升是鹿别驾的得意弟子,刀剑技艺在天门刀脉之中排得上前三甲,人称「通犀剑」,
所佩之剑就叫「通犀」,乃是鹿别驾年轻时惯用的名器,不惟剑质精纯,剑鞘也以上等的铁梨
木制成,就算真扔进火里,一时三刻也烧不裂,岂料在一照面间便毁于谈剑笏之手。
苏晏升骇异之余,忽见三名师弟踉跄退回,东倒西歪、如饮醇酒,面色红得像要滴出血
来。身后,其师鹿别驾慢条斯理说:「晏超、晏平、晏达,你三人速速坐下,运功将躁气导出
来,不可留滞于任督二脉。」三人依言盘膝,五心朝天,片刻头顶竟冒出氤氲白烟,面色逐
渐恢复正常。
苏晏升知道师父极好面子,这一下折了先手,再试图做任何补救,只是徒使颜面扫地而
已,剑尖指地,朝谈剑笏躬身一揖:「多谢谈大人指教。」
从容退回鹿别驾身边,将裸剑收於臂后,神情姿态颇为大度。
鹿别驾不动声色,半眯起湿润深邃的漆黑眼瞳,心底暗叹:「清儿若有升儿的一半,何至
於弄到今天这步田地!」起身稽首道:「多谢谈大人手下留情。这『熔兵手』连铁梨铜鞘都能
毁去,中人而不伤,足见大人眷念之意。」
众人一听,均感诧异:「原来谈大人竟是西北赤鼎派的好手。人说『三鼎』在西北疆界争
夺『火工第一』的名头,由来已有数百年,武功与技艺均是驰名天下:不知与东海三大铸号
比起来,是谁的锻冶之术堪称至高?」
谈剑笏素来低调,知其来历的人不多,一被叫破,顿时也有些不自在,只拱手道:「鹿真
人,下官没别的意思。在场诸位都想查明真相,若然信得过谈某,请交给我来处置。」
鹿别驾笑道:「这个是自然。只不过这个小奶娃子,却做不得证人。」
提气朝殿外大喝:「既然已经来了,何妨现身一见?沐、四、侠!」
驴车上的佝偻老人一跃而下,直起腰来,忽然变成一名高大瘦削的青年人:随手揭去蓑
笠,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的俊脸来。他虽然一身褴褛、满面胡渣,微微凹陷的面颊
颇为憔悴,仍堪称是「玉树临风」,仪表气质,无一不是龙章
指剑奇宫素有不成文的规矩,选徒非美男子不取。沐云色乃是奇宫新一代的佼佼者,近
年在东海道闯出偌大名头,容貌之出色,仍使得一干水月弟子为之摒息,一个个看得出神,
还有人羞红了粉脸。
观海天门一方,倒是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刮骨吃肉,将他生啖殆尽。只是谈剑
笏方才露了一手绝学「熔兵手」,小道士们自问武功比不上苏晏升,前事殷殷,余威犹在,一
时间也不敢造次。
沐云色走进庙里,药儿一把扑进他怀中,沐云色抚摸药儿的头顶,亲昵道:「辛苦啦!剩
下的事,就交给我罢。」
药儿摇头:「给阿挛报仇,一点也不苦。」
沐云色宽慰一笑,眼中不无感叹:「好孩子!」
他走到谈剑笏面前,抱拳道:「谈大人久见。」虽然一身破烂灰袍,但他身形颀长、顾盼
生姿,自从走进灵官殿,一举一动都是众人目光所聚,说不出的好看。
谈剑笏已算是高壮,仍足足矮了他半个头,甯定沈着的目光丝毫不让,缓缓抱拳:「沐四
侠久见!当日在龙庭山的桃林树海一晤,不觉已过六年,你倒是比我还高了。」
思及往事,沐云色露齿一笑,活像个淘气的大男孩。
「在下听从谈大人的建议,请流影城的匠人将画轴藏剑研去了一分,果然出剑更加迅捷。」
他抓抓脑袋,笑意微赧:「只是那对轴剑在妖刀塚已然遗失,看来也没什么机会取回了。下回
再重打一对,还望大人不吝指点。」
「好说。」
谈剑笏并不打算在此?旧。对沐云色的好印象,不会影响他对真相的执着。
「沐四侠,你失踪的这一旬里,贵宫几乎与观海天门动起刀兵,坏了百年来四门不战的
盟情和议,东海道人心惶惶,影响不可为之不深。今日,你须得与众人一个交代。」
沐云色点了点头。
「谈大人,在向武林同道交代之前,在下想先向一个人交代。」
「沐四侠请便。」
沐云色走到角落里,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俯首道:「师父!弟子做了一件错事,恳请师父
原谅。」
众人皆想:「果然他是杀人凶手!」水月停轩的女弟子们闻言心碎,有的兀自不信:「一
定......一定是那姓鹿的不好,沐四侠才会杀他!一定是这样的!」
魏无音「嘿」的一声,神情疏冷,仰头只看屋顶。
「是为私欲,还是为了旁的?」
沐云色低头道:「不为私欲,乃是为了拯救无辜,徒儿万不得已,才出手伤了那人。」
「我若在场,有没有别的法子?会不会出手?」
沐云色低声道:「依徒儿猜想,师父多半要出手的。」
「婆妈!」
沐云色一愣,猛然抬头,却见魏无音扭头望着殿外,一迳冷笑。
「既不为私欲,又万不得已,你需要谁人原谅?」
沐云色听懂他的意思,眼眶微红,全身发抖,点头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说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魏无音神色冷漠,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挥袍袖:「不必了。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做过一件
事让我蒙羞的?」
沐云色心神激动,低着头颤声道:「没......没有。」
魏无音冷笑:「那日后呢?你有打算鬼鬼祟祟做人么?」
「弟......弟子不敢。」
「那就好了。」魏无音连连挥手,像赶苍蝇蚊子似的,满脸的不耐烦,转头抱臂闭眼,
倚着琴匣假寐,随口撂下几句:「男儿大丈夫,该承担的就去承担,不要婆婆妈妈!若是有人
冤枉了你......嘿嘿,再来找师父不冲。」
沐云色大步而回,对谈剑笏道:「谈大人,我今天一来,是为了投案。
观海天门的鹿晏清,的确是我所伤。」谈剑笏皱眉道:「沐四侠,确实是你以贵门的「不
堪闻剑」,伤了鹿晏清么?」
沐云色点头。
谈剑笏却大摇其头。「这我就不明白了,简直是毫无道理。」
「不堪闻剑」乃是指剑奇宫的绝学,号称不解之招,施招者以无匹的气劲凝血断流,一
旦中招,那是非死不可,却未必当场便死。所谓「谁家悲泣不堪闻」,身中此招之人,还能若
无其事回家交代遗言,亲人妻女却知是无药可救,哭泣不止,令人闻之断肠,故称「不堪闻
剑」。
奇宫的武学以「无剑」为最高境界,主张超越形式,以心御剑;心之所向,则天地万物
皆可为剑,无须拘泥剑形。这部「不堪闻剑」最能代表无剑的精神,因此不落文字,完全依
靠师父口传,个人领会,即使是一师所传,每个人使出来的也绝不一样。
以此杀人,简直就跟在屍体上签名没两样。
「况且依药儿之言,鹿晏清武功远不如你,对付他根本用不着「不堪闻剑」。」
谈剑笏皱眉道:「非用「不堪闻剑」不可,应当只有两种情况:对方武功远胜过你,以此
不解之招,让对方心生忌惮,此其一;其二,就是必定要致对方于死地。你显然是为了第二
个理由。」
沐云色满脸佩服,点头道:「谈大人好生厉害,我的确非杀他不可。」
观海天门一方听他直承行凶,群情汹涌,忍不住鼓噪起来。
谈剑笏大声制止,又摇头道:「这也不对。」
对面的任宜紫柳眉一挑:「哪里不对?」
谈剑笏陷於长考,反复推敲之间,竟全不理会。
许缁衣介面道:「奇宫的绝学「不堪闻剑」虽是必死之招,却有轻重之别。鹿公子身上的
这一剑,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沐四侠不希望他慢慢死去,反而想立即取命,并且确认他一定
会死,才如此刚猛地运使「不堪闻剑」。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沐云色见过许缁衣几回,只是罕有机会开口交谈,心想:「久闻水月代掌门是位精细人物,
闻名果不如见面。」
他风流倜傥惯了,过去身边从不缺名门美女陪伴,在东海的青楼场子里更是粉头状元,
声名极佳,忍不住用审美的角度细细打量,微微一笑:「代掌门所言,分毫不差,在下佩服。」
「但这就不对了。」许缁衣温柔一笑,垂目道:
「沐四侠用尽全力发出一击,不但求对方必死,还希望他速死,很明显就是在做垂死的
挣扎;这一下若未得手,只怕死的就是你了。如此凶险的情况,怎么可能是武功远逊于你的
鹿晏清所能造成?」
谈剑笏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想的显然也是同一个疑点。
鹿别驾笑了起来,湿润的双眸紧盯着他,慢条斯理的剔着指甲。
「沐四侠,你也别忙着找借口啦!我给你一个现成的。」他假意想了一想,击掌道:「是
啦!就说......就说你给天外飞来的一把妖刀附了身,人事不知,这才下了重手,对付我那可
怜的晏清孩儿。沐四侠,贫道说的是也不是?」
「不是。」
沐云色摇了摇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被妖刀附身的,是你那坏事做尽的好儿子!我不是妖刀的对手,迫不得已,才以「不
堪闻剑」赌上一赌,看看能否逃出生天!」
此言一出,天门阵营内无不譁然。
苏晏升怒目戟指,大喝:「好贼子,竟敢妄语邪佞,说此惑众妖言!」
沐云色冷哼一声,昂首拂袖:「鹿晏清什么德性,你们自个儿最清楚!
奸淫烧杀,总不会是头一回罢?屠村既是真,妖刀附体又怎会是假?」呼喝不休的道士
们一怔,登时气馁,只剩下寥寥几人兀自嘟囔,其余多半铁青着一张长脸,硬生生咽下无数
污言。
四大剑门乃是东海道名门正派的翘楚,昔日为对抗东海邪派第一大势力「薮源魔宗」,四
派捐弃成见、结成同盟,百余年来留下无数轰轰烈烈的事蹟,堪称佳话。
观海天门忝为东海道教正宗,拥有号令玄门百观的位阶实力,掌教「披羽神剑」鹤着衣
更是声望卓着的敦厚长者,论武功、论德行,均不在埋皇剑塚的「千里仗剑」萧谏纸之下,
地位极高。
任谁也想不到观海门下,竟出了鹿晏清这等子弟,瞧一干同门的反应,这厮显然还是累
犯;素行之恶,众师兄弟们都不意外。
谈剑笏蹙起两道浓密的卧蚕眉,暗忖:「待此间纷争告一段落,须得向台丞禀报此事。鹿
晏清所犯,天理不容!查若属实,拼着得罪观海天门,也要给青苎村民一个交代。」轻咳两
声,肃然道:「沐四侠,你的证词干系极大,还请细说分明。」
「是。」沐云色从容道:「那一夜,我见这孩子的姊姊死状凄惨,不由得动了真怒,於是
沿途出手,一路杀回村里去。犯事的贼人打不过我,都让我卸下一条左腿,倒地哭号不休。」
天门受害的十二人里,除鹿晏清之外,其余十一人的确都被砍去左腿,这点与案发事实
相符。苏晏升冷笑不止,提声叫道:「男儿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既然承认出手伤人,怎地却
不敢认杀人罪?」
沐云色睨他一眼,神色傲然。
「我杀的我就认,不是我杀的自然不认!奇宫门下,没有隐恶藏污的鼠辈!如何不是男
儿大丈夫?」天门道士眦目欲裂,纷纷按剑:「你骂谁是鼠辈?」沐云色仰头打个哈哈,俊目
一凛:「哪个纳垢藏污,便是鼠辈!你们敢说,青苎村血案不是鹿晏清干的?」
寒风入殿,刮得青幔猎猎作响。潇潇雨声之中,天门弟子一片默然,人人咬牙低头,垂
肩松开了剑柄。
忽听一声长笑,软榻上的鹿别驾缓缓抬头,眯着湿润的黑瞳轻剔指甲,口吻极是随意。「沐
四侠这台戏,做得也未免太过啦。敝门十二位弟子,十一死一重伤,能在这里侃侃而谈的,
唯沐四侠而已;其中诸多谜团仍是云山雾罩,难以廓清,说了等於没说。」
他一指身后躺着的鹿晏清,淡然道:「沐四侠说我这晏清孩儿被妖刀附身,又说你倾力使
出一招「不堪闻剑」,仍是不敌,怎地你好好的像个没事人儿,我家的孩儿却只剩下半口气?
要说凶手,也总是最后还能站着说话的人......要多像一些。你说是罢,沐四侠?」
沐云色摇了摇头,微露苦笑。
「莫说是你,这件事连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当夜,沐云色义愤填膺,打倒十一名天门俗家弟子,在溪边与鹿晏清遭遇,风风火火含
怒出手。
「风云四奇」是指剑奇宫近年来最受瞩目的新秀,沐云色虽然居末,武功却远远胜过同
龄,在东境足以跻身一流高手;反观鹿晏清一夜虚耗,体力所剩无几,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一身本领仅余三两成。
两人照面仅只一合,鹿晏清双手腕脉被刺,刀剑脱手;错愕之际,转身便逃。
奇宫於轻功上有独到之秘,天门远远不及,按说鹿晏清根本逃不了。沐云色略一提气,
两个起落间便追上了他;正要拿住背心,忽听身后一声「哎哟」,竟是药儿。
他返身跃回,只见黑夜里药儿伏在两块溪石之间,双手握住左脚踝,痛苦地颤抖着。
「怎么啦?」他一把将药儿抱起。
药儿抖着抽气:「脚......脚疼......给什么......打......打了一下......」脸色发白,再也说不
出话来。
沐云色小心捋起药儿的裤管,白皙窍细的足踝内侧肿起一枚鸽蛋大小的瘀块,方位奇诡,
不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倒像被飞蝗石一类的暗器打伤。
便只这么一耽搁,鹿晏清已逃进一处石峡,峡外两块巨石形如门扇,周遭青竹摇曳,似
掩着一块石碑模样的物事。
鹿晏清是观海天门副掌教的义子,身份非常,天门与奇宫素来有隙,若不能拿他个人赃
俱获,今夜之事绝难善了--沐云色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微一思忖,将药儿轻轻放在石间,
从怀里拿出奇宫秘制的火号「升龙焰」,朝天引燃。
「轰」的一声,烟火冲上天际,化成一道青绿色的龙形长焰,布满鳞甲的龙身晃动不休,
宛若活物,居然久久不散。
药儿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疼痛。
不消片刻,远处「咻!」一声窜起红焰,另一条亮灿灿的烟火红龙张牙舞爪,冉冉升空。
双龙隔着黑夜里奔流的石溪怒涛遥遥呼应,犹如水中升起的龙王。
「别怕!」沐云色凑近药儿耳畔,柔声说:「乖乖待在这儿别动,那条红龙会保护药儿,
谁也不让伤害。」吐息喷入药儿的耳蜗,吹得几络发丝飘起,药儿似是十分怕痒,缩着脖子
胀红脸,一径点头。
沐云色安排妥当,三步并两步奔至石峡前,见青竹丛间的确竖着一块石碑。那碑通体黑
黝黝的无一丝光亮,碑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两排字,似是以利器仓促划成,阴刻的痕迹里露出
一点一点的细碎亮片,仿佛嵌着研细的珠贝粉末,被寒月水光一映,字迹居然看得十分清楚。
「生魂勿近,金铁禁行,妖邪苏生,血染天地!」
这十六字写得鬼气森森,沐云色一摸背后之剑,颇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会
有『金铁禁行』这样的规条?」仔细一瞧,旁边密密麻麻刻着小字:「人力有穷,难敌异物,
唯以一身血肉,拼葬於斯!苍天怜见,莫令重生。唐十七绝笔。」入石深刻,可见留字者膂
力之强。
他熟知武林掌故,却想不起「唐十七」是哪位前辈高人,顿时心宽:「无知乡人,原有许
多迷信禁忌,怕只是故弄玄虚!」一拍轴剑,飞身而入。
峡内空间狭窄,犹如一只颈部收拢的口袋,既无通路,也没有可供攀上两侧山岩的坡道
阶梯,简直就像是一处无顶盖的小山洞。
峡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满大小石块,隆起如小丘一般。壁上刻着「妖刀塚」三个大字,
笔划生硬、因陋就简,毫无「人力有穷,难敌异物」那种阴森迫力,入石也不及峡外的黑石
碑深刻,显是出自乡人手笔。石峡的内径仅有十丈,完全是条死路。
鹿晏清误入绝地,颓然坐倒在荒塚前,仰头大笑,笑得两眼泪滚,状若疯狂。「妖刀塚?
妖刀塚?妖他妈的什么塚!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了!」将塚上堆石一块块扫落,口中喃
喃道:「刀呢......刀呢?他妈的,给老子一把刀啊!」
沐云色缓缓拔出轴剑,冷冷看着,忽觉这人既可怜又可笑。「你虐杀青苎村人时,可曾想
过他们的绝望?」拖剑前行,轻声道:「鹿晏清!你伏法罢。再有来世,你做畜牲好过人。」
鹿晏清猛然抬头,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尖牙间溅出白沫:「你......想杀我?你敢杀我!
老子......还有绝招未出,不公平啊!老子......老子跟你拼了!」双手连挥,疯狂朝沐云色扔
掷石块。
天门十八脉中,确有「暗青」一门,一手长剑、一手暗器,原是东海一绝。可惜鹿晏清
师承刀门一脉,连袖箭、甩镖、飞蝗石等也没见过几回,出手杂乱无章,效果自是有限。
沐云色于飞石间拖剑行来,犹如信步闲庭,眨眼来到鹿晏清身前。鹿晏清命悬一线,随
手抓住一根硬物,想也不想便抽出一搠;沐云色轴剑挥落,随手斩成两段,匡啷一声残枝坠
地,居然是根碗口粗的枯竹。
鹿晏清反手乱抓,只觉壁上松动,泥尘土灰簌簌而落,接连抽出几根大竹。那竹似乎经
过油浸处理,异常坚韧,沐云色砍到第四根时,剑刃「嗡」的一音效卡进竹身。鹿晏清顺势
一绞一扭,竹身的柔劲陡地转成刚劲,就像绞紧的牛皮索忽然放松一样,劲力反弹而回。
这一下刚柔互易,沐云色猝不及防,虎口如遭电殛,暗自心惊:「好厉害的蛇黄掌,果然
名不虚传!」
刁钻的蛇黄掌劲透脉而入,沐云色真力一滞,半边身子如瓶水箕豆,被晃得气血翻涌。
总算他应变快绝,立时松脱剑柄,反手抽出另一柄轴中剑,径搠向鹿晏清的咽喉,稳稳占住
先手;谁知鹿晏清不闪不避,目光邪厉,咧嘴一笑,抬脚将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块踢了出去!
两人目光交错,沐云色忽然醒悟:「不好!」头也不回,点足倒纵。
任他轻功再好,毕竟快不过一块踢飞的石头;千钧一发之际,沐云色挥剑往后一拦,「铿!」
一声剑身被砸成了两截,恰将石块磕飞出去。石峡入口露出药儿茫然的小脸,浑不知已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