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瑶假装认真回想,「只做一个噩梦。」说完注意到她和太子离的很近,被褥都和太子的被褥搭在一起了,「殿下趁妾身夜里睡着——」
「闭嘴!」太子不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就不会做噩梦了。」
史瑶闭上嘴巴,随即又不敢相信的问,「妾身自己睡过来的?」
「你说呢?」太子反问。
史瑶说不出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依然按照打算好的说,「难怪妾身做噩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后来就不怕了。」
「这么说来,你没再做噩梦是因为孤睡在这里?」太子没容她开口,又说,「你想孤陪你就直说,至於说自己总做噩梦?你也不小了,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能不能稳重点?!」
史瑶抬腿朝他身上一脚,踢出去猛地想到面前的人是太子,是大汉储君,脸色骤变,忙不迭道,「妾身的脚抽筋了。」
太长扬起巴掌。史瑶下意识闭上眼。太子冷哼一声,朝她身上拍一巴掌,「今晚你自己睡!」
史瑶暗松一口气,心说,你以为我想把功劳推到你身上?离你阿姊成婚之日还有半个月,我还得再装半个月,不把功劳推你身上,我至少得喝十天中药。
十天中药下来,史瑶觉得自己的胃得变成药罐。想到这一点又忍不住搁心里嘀咕,卫长啊,卫长,你以后可得好好对我。
「还想继续睡?」阮书带着几个小宫女端着水盆进来,太子洗漱后出来一看史瑶还搁榻上坐着,「孤听说你这两人白天都在睡觉,今天不准睡了。」
史瑶起身,叹了一口气,「堂堂大汉太子妃连觉都不能睡,妾身这个太子妃当的也未免太过窝囊了。」
「那你就继续窝囊。」太子不假辞色说道。
史瑶撇撇嘴,言不由衷道,「今天不睡了。」心想,你待会儿就出去了,我睡到晌午再起来,你也不知道。然而,还没容俩人吃好早饭,椒房殿来人了。
昨儿晌午,皇后收到太子命人送去的饺子的做法,吃着饺子,皇后想到好几天没见到三个孙儿了。於是命人过来提醒史瑶,今日带三个孩子去椒房殿。
史瑶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脑袋疼的只想躺在榻上,哪都不想去。於是,史瑶就趁着奶姆不注意,偷偷跟几个孩子说,到了椒房殿装睡。
三个小孩知道史瑶跟皇后不熟,误认为她不想应付皇后,看在她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们生出来的份上,三个小孩很听话,在椒房殿的半个多时辰,仨小孩从头睡到尾。
皇后是知道这么大的小孩喜欢睡觉,也没怀疑,只是有点可惜今日时机不对。和史瑶唠一会儿,就放史瑶母子四人回去了。
晌午太子没回来,史瑶估摸着他又得天黑才回来,用了晌午饭就带三个孩子睡觉,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杜琴进来请示晚上吃什么。
铁锅没了,史瑶想吃的东西瓮、鼎之类的炊具做的不好吃,琢磨还一会儿,就教厨子做东北大乱炖。
晚上太子回来看到他和史瑶面前各放一碗米饭,两碗米饭中间有两盆菜,一盆汤,汤是鸡蛋汤,菜是青菜和一盆乱七八糟宛如猪食的东西,不禁皱眉,「你就给孤吃这些?」
「殿下先尝尝味道如何。」史瑶拿起箸,双手奉上,「再说了,咱们两个人,这些就够了。做多了也吃不完。」不待他开口,又说,「妾身听母后说,皇祖母在时还自己纺布,咱们如今天天食大鱼大肉,穿丝绸绢帛,都是祖辈们节省下来的,咱们应当珍之惜之。」
太子并不是嫌菜少,而是嫌菜不好,「我就说一句,你这么一堆话等着我,史瑶,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因为妾身知道殿下大度,哪怕妾身出口成脏,殿下也只是瞪一眼妾身。」史瑶笑嘻嘻道,「殿下,吃菜,吃菜。」
太子指着碗里的菜,皱眉道,「这道菜是你家乡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妾身家乡的。」史瑶道。
太子:「你家乡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整天就想着吃什么?」
「当然不是。」史瑶道,「妾身家乡有学堂教人做菜,还会把食单写成书,妾身想自己做吃的,去书店买一本做菜的书就行了。今天这道菜是按照书上的做法做的。」
太子夹菜的手一顿,「书?」
「妾身跟殿下说的纸啊。」史瑶说着,突然想到,「殿下,咱们这边有空的宫殿吗?妾身想在院里做纸。」
太子:「殿后就有一片空地。过几日就做?」
「对,正好三个孩子小,妾身也没事。」史瑶一边夹菜拌米饭一边说,「年后他们会爬会走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吃了睡睡了吃。
「纸那个东西长则一两年,短也得好几个月。做纸还需要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殿下这边没有,都得找匠人做。哪怕从明天开始,也得到三个孩子会走路了才能做好。」
太子对史瑶说的纸很感兴趣,但他还记得史瑶身体不舒服,「等你不做噩梦了再说吧。」
史瑶猛地抬起头,一看太子已经低下头吃菜,并未等着她致谢,拿着箸的手紧了紧,给太子夹一块鸡腿肉,道,「妾身听殿下的。」
太子看到碗里的肉,扯了扯嘴角,嗯一声就夹起鸡腿肉。肉块入口,轻轻一咬,骨肉分离,骨肉又香又嫩,比晌午在未央宫吃到的炖羊排还要香,不禁说,「明日事少,孤晌午会回来用饭。」
「那晌午吃蒸菜?」史瑶问。
太子:「你觉得什么好吃就叫厨子做什么。」喝口汤,就问,「要不要孤今晚歇在这边?」
「上次殿下也看到了,妾身做噩梦的时候很不老实。」史瑶想到太子很关心她,又想到她瞒太子的事,很不好意思,「妾身真怕把殿下踢下去。」
太子:「休沐日前一晚孤再歇在长秋殿吧。」
「谢谢殿下。」史瑶诚心道谢。
史瑶前世上初中时,每逢下雨下雪看到别的学生都有家长来接,只有她和家里没车的学生乘公车回家,史瑶还觉得让父母接的人娇贵。长大后史瑶才明白并不是她同学、校友娇气,是人家父母疼孩子。
后来开始找物件,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史瑶知道想找个爱她的且她爱的人,比她一年挣百万还难,所以史瑶就想找个爱她的人。
计画的很好,母胎单身二十八年的史瑶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样才叫爱。看到太子的举动,史瑶瞬间明白,爱其实就是对她好。哪怕太子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只要知道为她着想,其实就是爱了。
太子正想夸碗里的豇豆好吃,抬头一看史瑶在傻笑,「不吃饭笑什么呢?」
「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史瑶笑看着太子,「想不想知道?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太子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幼稚。」
「随殿下怎么说,反正妾身就不告诉殿下。」史瑶哼一声,夹一个鸡翅膀放太子碗里,「这个比鸡腿好吃。」
太子看到沾着史瑶口水的鸡翅,眉头紧锁,「孤有手,不用你夹。」
「好心没好报。」史瑶瞬间决定收回她心里话,「信不信我把所有肉吃光?」
太子睨了她一眼,「现在又不怕胖了?」
史瑶噎住了。
太子嗤笑一声,道,「快点吃。吃好了把你说的油菜和芝麻画给我,我令党帛去城外田里看看。」
「百姓开始收小麦了?」史瑶忙问。
太子眉心猛跳,问:「你以前没下过田?」
「没有。」史瑶道,「妾身只知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太子:「五月份收麦,秋天收豆类。」
「豆类?」史瑶眼中一亮,急急道,「殿下吃过豆腐吗?豆子做的,白白嫩嫩的,就跟咱家三个孩子的小脸似的。」
太子乐了,「大郎听到你这么说,又得吐你一脸口水。」顿了顿,道,「孤听说过,以前在父皇那里吃过,淮南王刘安弄出来的,但那东西什么味都没有,不好吃。」
「妾身会做,但要磨盘。」史瑶道。
太子,「宫里就有,磨面用的。」
「也有豆子?」史瑶问。
太子想一下,「孤不是很清楚。孤明日令闻笔去找詹事,你想要什么,就叫詹事去给你寻。」
「什么都可以?」史瑶问。
太子:「有的可以,没有的东西,你杀了他也没用。」
「这一点妾身自然知道。」史瑶忍不住说,「要是真能找到豆子,咱们后天早上就喝咸豆浆,甜豆腐脑。要是有铁锅,做几张鸡蛋饼,一碗豆腐脑,两张鸡蛋饼,清清爽爽,一天都有精神。」
史瑶口中经常蹦出一些太子听不懂的词,结合上下语,听不懂也知道什么意思,「你当豆子是灵丹妙药啊。」
「人间可没什么灵丹妙药。」史瑶说着一顿,「殿下,豆子也可以榨油。」
太子猛地看向她,「豆子榨油?」
「对。」史瑶道,「妾身刚刚想到,不过妾身不知道该怎么榨油。」
太子:「左右不过是煮熟蒸熟,然后想法子把里面的油压出来。」
「妾身也不知道。」史瑶道,「不过妾身知道一点,芝麻油是磨出来的,妾身听别人说过,好像一头牛,拉着什么东西磨,然后人用手摇晃芝麻酱,那个芝麻酱里的油就出来了。」
太子:「待会儿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别以后忘了。孤出去的时候会留意一下。」
「殿下真能出去?」史瑶忙问。
太子不解,「孤是太子,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啊。等等,你来一个多月了,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不对,不会认为孤整天待在宫里吧?」
「难,难道不是吗?」史瑶弱弱地问,「想出去还得偷偷出去?」
太子白她一眼,端起碗,扒拉完米饭,放下碗箸,令内侍进来伺候。
史瑶撇撇嘴,换你到了两千年后,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翌日早上,不出意外,太子吃好早饭了,史瑶还没醒。太子觉得她整晚做噩梦,又不愿意喝药,久而久之必然会生病。晚上又继续歇在长秋殿。
太子在身边,史瑶不敢坐起来,躺在榻上,即便提醒自己不能睡,经常还没到子时就睡着了。哪怕卯时天蒙蒙亮就起来,史瑶也睡饱了。史瑶一看这样不行,九月二十日,晚上,天气突然转凉,史瑶等太子睡着就把被褥掀开,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盖,不出意外,第二天晚上病得咳嗽不断。
太医禀告太子,太子妃着凉了。太子奇怪了,史瑶这几日天天去后面院里弄她的竹子,都没出过长秋殿,怎么会着凉?
太医走后,太子问出疑惑。史瑶说她昨晚又做噩梦了,有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追她,她使劲跑,使劲跑,跑不动,眼看着要被青面獠牙的东西抓到,就吓醒了。醒来一看被褥全都在太子身上。
「难怪孤昨晚热一身汗。」太子不疑有他,「你不是好几日都不做噩梦了?」
史瑶瘪瘪嘴,一脸委屈,「做不做也不是妾身说的算啊。」
「行了,当孤没问。」太子道,「待会儿叫蓝棋把你的被褥绑身上。」
史瑶睁大眼:「绑,绑起来?」
「你和孤睡一块也行,孤搂着你。」太子道,「孤乃储君,下一任人主,那青面獠牙的东西不敢来找孤。」
史瑶的脸刷一下红了,颇为不在自,「殿下就不怕被妾身传染啊?」
「孤身体比你好。」太子说着就去洗漱,随后就在史瑶旁边睡下。
翌日清晨,史瑶昏昏沉沉坐起来,看到太子一个劲揉鼻子,正想问他怎么了。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殿下病了?」
太子瞪她一眼,就往外走。
史瑶慌忙撑着榻站起来,就问站在屏风旁边的阮书,「殿下是不是病了?」
「是的。殿下已命莘墨宣太医,太医快来了。」阮书道。
史瑶一听她这么说,慌忙去洗漱。穿戴好出去,看到太医已经走了。到正殿,太子手边有一卷竹简,史瑶拿起来一看,太医开的药方。
史瑶正想向太子道歉,是她害太子病了,突然想到一件事,「殿下,铁锅好了吗?」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听到沙哑的声音,太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史瑶,「你昨天不是说喉咙痛的喝口水都费劲?」
史瑶知道太子关心他,也不跟他计较,「妾身这两日身子不舒服,险些忘了早几日去给母后请安,跟母后说过铁锅快好了,刚才看到药方,想到煎药才想起铁锅。」
「孤——咳咳……孤叫莘墨去看看。」太子揉揉额角,「你这两日不是在喝姜汤么,去叫厨子给孤煮一碗,明日孤的病还不见起色,孤再喝药。」
史瑶心中一喜,看来她那句「药补不如食补」,太子听进去了。煮了姜汤,晌午太子回来后,史瑶就命厨子用捣出来的姜汁煮面条。太子吃的满头大汗,身体轻快多了。
下午,莘墨又出去一趟,带来三口铁锅。太子身子不舒服,就命莘墨把铁锅送去椒房殿和大将军府。史瑶说,椒房殿的锅她送过去,大将军的锅太子送过去。不容太子开口就令宦者备车。
太子见状,认命的跟出去。
翌日,大将军和皇后都吃到炒菜了,太子妃和太子也都病了,太子妃的病还是噩梦所致,在椒房殿流传开。盖因史瑶跟皇后说她晚上着凉是做噩梦把被褥踢掉的时候,没避着椒房殿里的大大小小的宫女和宦官。
皇后没下禁口令,就传的椒房殿内人人皆知。翌日,皇后也病了。皇后病了是大事,椒房殿的女官就向皇帝刘彻禀告。
刘彻过来就问皇后怎么病了。皇后说可能是昨日和太子妃说话时,被她传染了。
这些日子吃着儿子和儿媳妇送来的美味,刘彻没怪史瑶,还问皇后太子妃怎么病了。皇后说太子妃昨日来给她送铁锅的时候,说她这些日子总做噩梦。太子睡在她身边一晚上做一两个,太子如果歇在长信宫,她一晚上得做五六个,天蒙蒙亮才能睡着。
刘彻信鬼神,皇后说完,刘彻就想到是不是邪祟作祟。回到宣室,刘彻就命人宣太子。
一个多时辰,快晌午了,太子才回来,进门就摒退左右。
史瑶忙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小声说,「父皇说你病得蹊跷,极有可能是邪祟作祟,要挑几个术士和巫师来施法,你老实告诉孤,巫师和术士一起施法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你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