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邪祟作祟
太子噎住了, 好一会儿憋出一句,「锅没了就不吃了?不是还有陶鼎、陶罐、铜盆?」
「殿下这几日都是吃炒菜,没了锅无法炒菜,妾身就想等殿下回来问问殿下是吃蒸菜还是吃炖菜?」史瑶是真不知道太子想吃什么。
太子一想到晌午在未央宫吃的菜,道:「孤都不想吃。」
「那就不吃了?」史瑶接的迅速。
太子又噎了一下, 指着她佯装生气, 道,「你是不是故意气孤?」
「难道不是殿下故意气妾身?」史瑶反问。
太子的手动了动,真想给他一巴掌, 卫青的话回响在耳边——你的太子妃是个难得的贤妻。太子深呼吸, 说,「你想吃什么?」
「妾身吃什么, 殿下就吃什么?」史瑶问。
太子犹豫一下,想到史瑶跟她自己没仇, 不会亏待自己,微微颔首,「是的。」
「庖厨里有两只野鸡, 早上送过来的。」史瑶道, 「妾身以为殿下到未央宫待一会儿就会回来, 殿下走后妾身就令厨子把鸡宰了, 留咱们晌午食。
「殿下晌午没回来,妾身也没吃, 野鸡还搁陶瓮里放着。如今天色已晚, 妾身令厨子和面, 擀点面条,做个鸡汤面成吗?」
晌午饭后太子刘据先陪刘彻消食,后来又和刘彻照看三个孩子,半天没闲着,以致於从未央宫回来的路上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不甘心道,「只有一个鸡汤面条?」
「铁锅没了,殿下想吃炖菜?」史瑶道,「要不做个大锅乱炖?」
太子想一下,问,「要多久?」
「至少得两刻。」史瑶道,「时候太短,菜不入味不好吃。」
太子叹了一口气,「面条吧。」
史瑶撇撇嘴,看他一眼就出去吩咐杜琴,在太子的面里放两个鸡腿,再放一个水煮荷包蛋,她的面里放几片鸡肉丝就成了。
没到两刻,杜琴就端来两大碗面。面里有青菜有鸡蛋还有两个野鸡蛋,满满一碗,太子还没吃,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也不嫌晚饭寒酸了,拿起勺舀两口汤暖暖身子,就开始大口出面。
吃到一半,太子意识到不对,方几上只有一个鸡骨头,还是他放的,抬头看去,史瑶碗里只有面和青菜,一清二白,别说鸡腿,连鸡蛋都没有,「你碗里的鸡腿和鸡蛋呢?」
「妾身碗里没有。」史瑶道。
啪!
箸往方几上一拍,太子勃然大怒,「该死的厨子!杜琴——」
「殿下?」杜琴小跑进来。
史瑶冲杜琴挥挥手,道,「出去。」随即就说,「不怪他们。妾身肚子上全是肉,晚上用过饭也不走动,直接就睡了,怕越来越胖就不敢吃鸡腿和鸡蛋。」」
太子打量她一番,问道,「你真怕自己越来越胖?」史瑶点头。太子抬手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她,「孤陪你在院里走两圈。」
「啊?」史瑶看着碗里的鸡腿愣了愣,抬头看向太子,就见他已经低下头,继续吃面,「殿下,妾身不——」
太子抬起头,道,「嫌鸡腿是从孤碗里夹过去的是不是?」
「妾,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史瑶连忙解释。
太子强硬道:「不是就吃!」
史瑶打个哆嗦,不禁皱着眉头看着碗里的鸡腿,怕太子又吼他,不敢再说怕胖,却忍不住小声嘀咕,「妾身都快吃饱了。」
「剩下的面和汤别喝了,把鸡腿吃了。」太子道。
史瑶心中一动,莫名觉得太子的话耳熟,仔细想了又想,猛然想到她前世的弟弟说,碗里的饭吃不完了,前世的父母总会说,把肉挑了吃了,饭菜倒掉。如果是她说碗里的饭吃不完了,不想吃了,她母亲会说,吃不了盛那么多干什么。
「你发什么待?」太子看似在吃面,其实一直留意着史瑶,怕她把鸡腿藏面里偷偷倒掉,见她一动不动,「一个鸡腿又不能把你吃成胖子,赶紧吃。」
史瑶抬眼看到太子皱着眉头,一脸不快的样子,莫名感到心中很暖,抿嘴笑笑,「谢谢殿下。妾身现在就吃。」说着夹起鸡腿咬一大口。
太子微微点头,很是满意。喝完汤,就问,「庖厨里还有吗?」
「还有。」太子还在长身体,又经常跟着卫青习武,史瑶也怕他吃不饱,先前出去吩咐时就令厨子多做点面,「叫杜琴再盛一碗?」
太子:「半碗。」
饭后,太子和史瑶到儿子房里坐一会儿,又在院里转两圈,太子就走了。
史瑶令守门的宦官看着太子往哪边去,宦官回来禀报太子直接去长信宫,史瑶才去洗漱。
躺在床上,史瑶就摒退左右。直到门关上,史瑶才坐起来,拿起她自己抄写的《谷粱》翻看,看得打瞌睡,史瑶就朝自己身上拧一下,反复几次,直到子时,史瑶才躺下睡觉。
翌日早上,太子来长秋殿用饭,鸡肉粥吃完了,又去偏殿看看几个孩子,出来后史瑶还没醒,「阮书,昨日太子妃何时歇下的?」
「禀告殿下,殿下走后太子妃就睡了。」阮书道。
太子掐指一算,道,「睡这么久还没醒?」这个女人刚勤快三天,怎么又犯起懒来了,「孤进去看看。」到里间见史瑶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太子蹲下去就怕她的胳膊,「史瑶,史瑶,起来。」
史瑶睁开眼又闭上,伸手揉揉眼,看清楚来人,满眼困惑,「殿下?天亮了?」
「辰时三刻了。」太子面无表情道。
史瑶瞬间清醒,「这么晚了?」
「你昨天什么都没做,又睡那么早,怎么还睡这么久?」太子皱眉,「日头都出来了。幸亏三个孩子还小,再长大点,这会儿都来给你请安了。」
史瑶一边揉揉额角一边摆摆手,很是烦躁的说,「妾身也不想。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一睡着就做噩梦,直到四更天才睡踏实。」
「做噩梦?」太子很关心,道,「孤走后,你没乱逛吧?」
乱逛?史瑶不解,乱逛跟她做噩梦有何关系?突然想到汉朝人信鬼神,问:「殿下怕妾身冲撞了什么?殿下难不成忘了妾身自己就是一个来自异界的鬼。」
「孤没和你说笑。」史瑶说鬼不出地府,神仙不下界,太子信。而她投胎没喝孟婆汤这点让太子觉得地府管得不严,偶尔跑出来一两只鬼为非作歹也正常。
史瑶:「晚上凉,妾身怕着凉生病,也不敢一直在外面待着啊。」
「用不用宣太医?」太子问。
史瑶摇了摇头,「不用。太医来了再给妾身开点汤药,就妾身的胃口,两碗药下去就饱了。吃不下去饭菜,晚上又睡不着,身体只会越来越虚。」
「真不用?」史瑶晚上睡得有多香,太子比谁都清楚,把她抬出去扔井里,她都不见得会醒,这样的人居然做噩梦,还睡不着,简直不可思议,「别硬撑着。」
史瑶:「殿下,妾身家乡有句话,药补不如食补。这么说吧,殿下如果觉得鼻子不大舒服,像是要生病,就先喝两碗姜汤,别急着喝药。药汤虽治病,但伤脾胃,小病能不喝药尽量不要喝。」
「你家乡的医者真这么说?」药补不如食补,太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史瑶微微点头,说,「妾身家乡的医者很厉害,开膛破肚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太子面带微笑看着她,继续吹,使劲吹!
史瑶不说了,「殿下,妾身还想再睡会儿。」
「别睡了。」太子道,「白天睡了,晚上不做噩梦也睡不着。」
史瑶想一下,说,「那妾身起来。」话音一落,太子就站起来。史瑶掀开被褥跟着起身,太子就往外走,史瑶见状,不由自主地说,「殿下,妾身没胡说,妾身家乡的医者真有那么厉害。」
太子脚步一顿,眉头紧锁,低声呵斥,「你想所有人都听见是不是?」
史瑶心中一慌,下意识往四周看,一见屋里只有他俩,松了一口气,忙小声说,「妾身忘了。」
「什么都能忘,就是吃饭不能忘,对吧?」太子瞪她一眼,就往外走,「孤去未央宫,如果晌午不回来,孤会令莘墨回来告知你一声。」
史瑶嘴上说,「妾身知道了。」心想,不回来更好。
用过早饭,史瑶命奶姆把三个孩子抱过来,随后就躺在三个孩子身边睡觉,一觉睡到晌午。醒来就听蓝棋说,太子晌午不回来了。
太子不回来,史瑶一个人吃饭,也吃不多,干脆教厨子炖菜,随后又在炖菜上放几张薄薄的死面饼,晌午就吃死面饼和炖菜,喝野鸡汤。
晚上太子回来,俩人吃点清淡的。太子走后,史瑶继续坐在榻上看《谷粱》,看到半夜才睡觉。
翌日早上,太子用了早饭,史瑶又在睡懒觉,太子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史瑶点头称是,太子说,「今晚再做噩梦,明日必须宣太医来给你诊脉。」
「妾身听殿下的。」史瑶等太子走后,继续补眠。晌午太子没回来,史瑶就教厨子做羊肉饺子。晚上太子回来,俩人吃的是羊肉饺子。
太子原本以为是面疙瘩,一口下去,白菜的脆,羊肉的鲜,面片的香,让太子口不能言,连吃三个才问,「这是什么东西?」
「饺子。」史瑶道,「妾身家乡的一种食物。」
太子自然知道是她家乡的,道,「以前为何听都没听你说过?」
「以前妾身不被允许出去啊。」史瑶提醒他。
太子想到了,道,「孤忘了,错怪你了。这东西倒是比你做的那些菜好吃。待会儿叫闻笔把做法写下来,写两,不对,写三份。父皇一份,母后一份,再给舅父一份。」
「已经写好了。」史瑶心想,你还真孝顺,时刻不忘你的父母、舅父,「殿下,看在饺子的份上,明日可不可以不宣太医?」
太子手一顿,盯着她,嘲讽道,「孤方才还纳闷你会做饺子这种东西,早两日为何不做,还问孤想吃什么。合着是为了留到今日?!」
「依殿下这么说,妾身早两日就知道自己这两天夜里会做噩梦?」史瑶反问,「妾身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太子噎的险些呛着,指着她道,「牙尖嘴利!」
「不是傻吗?」史瑶问。
太子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傻子也可以有一张利嘴。」
史瑶顿时无言以对,夹一个饺子塞嘴里,盯着太子使劲嚼口中的饺子,嚼的牙齿咯吱响,仿佛和嘴里的饺子有夺子之恨似的。
太子好生无语,又担心她真病了,「孤答应你不让太医抓药,可以让太医看看么?」
「不喝药?」史瑶怕没听清,重复道。
太子点头。
「那,那可以看一下。」史瑶说着突然想到,「殿下今晚还回长信宫吗?」
太子眼皮一跳,问,「要孤在这里陪你?」
「不不不,不用了。」史瑶忙说,「妾身是担心晚上做噩梦时会踢到殿下。」
太子也没打算留宿长秋殿,可是史瑶的态度让太子觉得她恨不得自己滚的远远的,心中有些不快,「孤也担心你夜里发疯踢到孤。」说完继续吃饺子。
史瑶松了一口气。
翌日早上,太子正在用饭时太医到了。
失眠多梦这个症状,太医还真查不出原因,观史瑶脸色,诊其脉,太医断定史瑶晚上没睡好,随即就要给史瑶开几副药。
史瑶伸手扯一下太子身上的直裾,瞪着太子,你敢让我喝药,我从此以后都不给你做好吃的。
太子回瞪她一眼,就令太医先回去,开药的事过几日再说。失眠多梦毕竟不是病,太医也没多想,以为太子有他自己的考量。
太子确实有自己的考量,晚上歇在长秋殿。
晚上歇息时,史瑶看着第二次躺在她榻上的人,顿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一边劝太子回去,一边搁心里嘀咕,卫长啊,卫长,我为了帮你牺牲老大了,你以后可得好好谢谢我。
太子打定主意,今晚陪史瑶,根本不接她的话,「时候不早了,歇吧。」
「殿下真不怕妾身做噩梦的时候踢到你?」史瑶不死心问。
太子:「你踢孤一下,孤踢你两下。」
史瑶噎住,「……殿下真够小气的,跟妾身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孤为何不能计较?」太子反问,「只因你是女人?」
史瑶不假思索道,「妾身还是殿下的妻。」
「妻?」太子枕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为夫想给三个孩子添个妹妹,王妃意下如何?」
史瑶张嘴想问,添什么妹妹?话到喉咙眼里,猛地憋回去,干干巴巴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赶紧睡吧。」不待太子开口就拉开被褥把自己裹成蚕蛹。
太子白了她一眼,扭头躺好。这一次,太子很快就睡着了。
史瑶白天睡多了,怎么也睡不着,怕把太子惊醒也不敢翻身,直挺挺躺着,直到子时方睡着。
翌日,太子睁开眼,正想抬手揉揉眼角,感觉胳膊碰到一个东西,扭头一看,裹着被子的史瑶侧身对着她,一条腿还搭在自己腿上,太子抬腿就想踢开她,一看到她眼底的阴影,叹了一口气,推醒她,「昨晚做噩梦了吗?」
史瑶想说,做了。继而一想,再做梦就得喝药了,偏偏中药苦的要命,「刚睡着的时候做个噩梦,后来就没了。」
「只做一个?」太子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