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 她唱着一支孤独的歌,在荒野听如风筝(2 / 2)

哥哥,请你尊重我,并且祝福我。」

她微微仰着头,神色坚定。

他看着她,眼前这个一脸倔强的女子,真的是他心里那个任何时候都淡然、散漫,对很多东西都不争、无所谓的小丫头吗?

这一刻的她,令他觉得好陌生。

一腔说辞,忽然就变得很无力。

他转身,甩门离去。

「哥哥……」阮阮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是担忧她,心疼她,可是,很多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顾恒止将车开得飞快,傍晚时分的莲城,主干道上的交通已经开始拥堵,他被堵在路中间,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队,不耐烦地狂按喇叭,可车子依旧以龟速在移动。

他猛拍了下方向盘,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在烟雾缭绕中,他深深呼吸,心里的烦闷却依旧不减。

他微微闭眼,便想起阮阮倔强的脸。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那个小丫头已经悄悄长大了。

他一直把她当做小女孩般照顾、呵护、宠爱,他一直对自己说,她还小,再等等,再等等。

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她欣喜地对他说,哥哥,我要结婚了。

犹如一记惊雷,将他的心炸了个鲜血横流。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下班没有?

喝一杯?」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苦笑着说:「就当陪哥们儿,算我欠你个人情。

嗯,老地方见。」

他跟着车流慢慢移动,抵达约定的小酒馆时,已是华灯初上。

这是一家日式小酒馆,环境清雅、安静,照明用的是日式酒屋常见的灯笼,温暖的灯光扑下来,令人放松,这里有最正宗的清酒与日本料理。

顾恒止很喜欢这里,想喝一杯的时候,都会与朋友约在这里。

他约的人已经到了,临窗而坐,正望着窗外,端着一杯酒小酌。

「在想什么呢,傅情圣!」

他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来。

傅希境回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谁惹我们顾大少心情不好了?」

竟然以「欠你个人情」求他陪他喝一杯。

顾恒止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饮了一口,说:「阿境,没想到我们有一天竟然还做了亲戚。」

「嗯?」

傅希境愣了下,而后才恍然,哦,刚刚嫁入傅家的那个小丫头姓顾,似乎是顾恒止的堂妹。

而傅西洲,说起来,也算是他的堂哥。

傅凌天与傅希境的爷爷是堂兄弟,商业世家,利益至上,上一辈就有些恩怨,莲城傅氏是个大家族,但一代代下来,又有各自的事业领域,交集不大,血亲关系渐渐就变得淡漠了。

他叹道:「是啊,绕来绕去都是亲。」

顾恒止问:「傅西洲那个人,你了解吗?」

原来找他喝酒是幌子,实是打探情报。

傅希境挑眉:「怎么?

怕你妹子吃亏?」

顾恒止冷声说:「新郎在婚礼上逃婚,吃的亏还不大吗?」

因为出差了,那场婚礼傅希境并没有去参加,但这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他自然也听说了。

傅希境说:「我跟傅西洲没怎么打过交道。

但是,圈子也就这么大,多少有所耳闻。

用一句话形容他,傅西洲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对别人狠的人并不可怕,而连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的人,才真正可怕。

顾恒止眸色一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抬手,他一口喝掉杯中的酒,放下杯子时,神色已恢复往常那种嬉皮笑脸,转移了话题:「听说你还在找你那个小女友,有消息了没?」

傅希境动作微顿,神色黯了黯:「没有。」

顾恒止勾了勾嘴角,摇头:「这都找了有三四年了吧,啧啧,你还真是个情圣!」

「你还喝不喝酒了?」

傅希境瞪他一眼。

「喝,不醉不归!」

站在别墅外,阮阮打量着这一片灯火辉煌,暗暗咋舌,真是奢华呀!这么大的屋子,住着该有多清冷啊,她喜欢小一点的房子,空间够用就好,她在厨房里做饭,探出头就可以看到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或者她一喊,书房里的他就能听到,跑出来。

有个大阳台是最好的,她就可以养花。

阮阮这是第二次来傅家老宅,第一次是傅西洲对她求婚后,他带她来见傅凌天,那时候她还傻傻地问,为什么我们是见你爷爷,你爸妈呢?

她还记得当时他的反应,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冷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说,傅家的事情,一向由我爷爷做主。

她虽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后来她从外公口中得知他的身世,说起傅西洲的父亲傅嵘,外公脸上带着淡淡的鄙夷,口气也有点不屑,说,他们傅家的男人,个个都是厉害角色,除了傅嵘,懦弱!

傅嵘是否懦弱阮阮不好妄下断言,毕竟她只见过他一次,傅西洲的眉眼跟他父亲很像,只是傅西洲更显冷峻凌厉,而傅父柔和多了。

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他对她很和气,找话题跟她聊天,他也很想跟傅西洲多说几句话,可傅西洲对他却始终冷淡,甚至有点不耐烦。

至於傅家的正牌夫人姜淑宁与傅西洲的大哥傅云深,她从未见过。

阮阮想起外公说的话,傅夫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你跟她能不碰面就别碰面,还有傅云深,千万别惹他。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笑话外公太草木皆兵,她又不住在傅家老宅,她的性格又懒,最不喜欢跟人争,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和平共处就好了。

阮荣升叹口气说:「你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刚走进屋子,就听到朗朗的笑声,也不知傅凌天跟阮荣升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个人都开怀不已。

傅凌天看到他们,说:「哟,阮老,两个正主儿终於来了。」

阮阮走过去,先叫了声外公,阮荣升指着傅凌天,嗔骂道:「你这丫头,还不快叫人。」

阮阮望着傅凌天,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喊道:「爷爷。」

「哎!」

傅凌天朗声应了,从茶几上取过一个文件袋,递给阮阮:「给,结婚礼物,本来婚礼那天就应该给你的。」

他瞪了眼傅西洲,说:「是西洲浑蛋了,丫头,我会帮你教训他的。」

阮阮接过:「谢谢爷爷。

不过,请爷爷别再责怪西洲,我已经惩罚过他了。」

傅西洲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别开眼。

傅凌天朗声对阮荣升赞道:「你这个丫头啊,懂事!」

他转头吩咐保姆阿姨:「去叫他们过来,准备开饭。」

傅家老宅的三栋房子,傅凌天住一栋,傅嵘夫妇住一栋,傅云深住一栋,但平时吃饭却是在一起的,这也是傅凌天的要求,不准单独开伙。

一会儿,傅嵘走了进来,见了阮阮,也给她递了一份礼物,是一只首饰盒。

傅凌天见只有他一个人,便问:「淑宁呢?」

傅嵘说:「她说有点不舒服,不吃晚饭了。」

傅凌天哼道:「不舒服?

下午还好好的!我说过的,这是家宴,必须出席!」

傅嵘讪讪的,不敢接话。

傅凌天吩咐保姆:「你再去叫她!」

过了一会儿,保姆回来,怯怯地说:「夫人已经睡下了。」

傅凌天脸色更难看了,怒斥道:「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僵。

阮阮望向傅西洲,见他神色不变,淡然地喝着茶。

她又望向外公,阮荣升脸色不虞,但下一秒,他笑了起来,抬手对傅凌天说:「算了,傅兄,既然儿媳妇不舒服,就别勉强了。

今天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傅凌天说:「阮老,让你见笑了。」

他又问保姆:「云深是怎么回事?」

话刚落,就有个声音插进来:「抱歉,我来晚了。」

阮阮闻声望过去,看到来人,第一反应就是愣了愣。

那人也正望着她,眼神直接、炽热,带着打量。

阮阮赶紧回神,低了低头,为自己赤裸裸的惊诧眼神感到羞愧。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傅云深是坐在轮椅上的。

「阮阮,叫人,这是我……大哥。」

傅西洲揽了揽她的肩膀。

阮阮抬眼,神色已恢复,微笑着开口:「大哥好。」

「弟妹,久仰啊!」

傅云深勾了勾嘴角,轻笑,不知怎么的,阮阮觉得那笑里意味太多,而他的眼神,审视的意味很浓,令她有点不舒服。

她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傅凌天起身:「我们去用餐吧,阮老,请!」

晚餐很丰盛,傅家的厨师有好手艺,阮阮埋着头专心於美食。

反正餐桌上讨论热烈的话题她不懂,也不感兴趣,说的都是商场上的事。

她零零散散地听了些,才知道原来外公在凌天日化集团有股份。

阮氏做酒店起家,如今称得上是莲城酒店行业的老大,连锁店遍布全国甚至国外也有。

没想到在日化行业他们也有涉足。

不过这些她不懂,也不关心,那是男人们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发现傅西洲能言善道,跟生活中他的沉默与清冷完全不一样。

她偷偷打量他,见他侃侃而谈时笃定自信的模样,忍不住就花痴了一下下,这个时候的傅西洲,真的很迷人呢!

她侧头,就撞上坐在她对面的傅云深的视线,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似笑非笑。

她皱了皱眉,低下头去,继续吃菜。

她不喜欢傅云深。

哪怕她只跟他讲过一句话,并不了解他,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饭后傅凌天泡了茶,继续餐桌上未完的话题,阮阮其实想离开了,但又不好拂了外公与傅西洲的兴致,她无所事事,就提出去外面花园里散步,顺便参观下别墅。

傅家的花园很大,被打理得很好,花团锦簇的,很美,只是,阮阮觉得大得有点冷清了,被明亮的路灯照着,冷艳不可方物。

她还是喜欢风家的小花圃,拥拥挤挤地盛开在一块,人间烟火的小热闹,觉得温暖。

她转了一圈,正打算进去,转身,就看到迎面滑动着轮椅过来的傅云深。

傅家的花园小径没有铺常用的鹅卵石,而是一条平坦的水泥路,轮椅滑动起来很方便,轻轻的滚动声,在安静的夜色里尤为凝重。

这里只有一条路,阮阮想躲开也没有办法,索性慢慢走过去。

「大哥也来散步呀。」

就算不喜欢他,基本的礼仪她还是懂的。

傅云深不答她,指着不远处的璀璨灯火,说:「那屋子里,看起来是不是特别明亮,特别温暖?」

阮阮沉吟了下,如实回答:「是。」

傅云深轻笑了一声,抬眸望着她:「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阮阮没做声。

他继续说着:「人也是一样,表里不一的。

不,人心可比房子复杂多了。

所以呀,阮家小丫头,你可得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不要被表面所迷惑。」

说着他还叹息了一声。

阮阮皱眉:「我姓顾。」

傅云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你姓顾,但你的外公是阮荣升。」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送你一句警示名言而已。」

他眨眨眼:「新婚礼物。」

「阮阮?」

傅西洲的声音忽然响起。

阮阮回头,看到他正朝这边走过来,她朝他挥挥手。

傅云深说:「弟妹,不介意帮我一下吧?」

他指了指轮椅。

阮阮还没开口,这时傅西洲已经走到她身边了,他揽过她,替她拒绝道:「我帮你叫人。」

傅云深挑眉:「这么急着找来,怎么?

怕我欺负小丫头啊?」

傅西洲淡淡地说:「以大哥的雅量,当然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

阮阮,我们回家了。」

「嗯。」

阮阮对傅云深点点头:「大哥,再见。」

她牵过他的手,快步离开。

她一点也不想跟傅云深继续待下去。

他的话里似有深意,却又句句虚虚实实的。

她很不喜欢。

傅云深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他轻揽着她,她依偎着他,远远看去,好一对情浓意浓的爱侣。

可实际呢?

他侧目望一眼屋子里连绵的璀璨灯火,看起来多么温暖啊,他却从未感觉到一点点暖意。

「十二。」

他专心开着车,「嗯」了声。

阮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以后,我们能不能少来这边吃饭?」

傅凌天的专制,傅嵘的软弱,装病缺席晚餐的傅夫人,以及傅云深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话与探究的眼神。

阮阮这个时候才终於有点明白了外公所说的话,傅家啊,太复杂了。

而她,最怕麻烦与复杂的事情。

傅西洲又「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个意思。」

「十二,你真好!」

阮阮倾身,开心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你……我在开车呢!」

傅西洲微愣,偏头扫了她一眼,不过语气却不是真的气恼。

亲密的动作,她做起来,好像越来越自如了呢。

她低了低头,偷笑。

他们结婚前,阮荣升让人带阮阮去看房子,别墅、洋房、江边高层,莲城的楼盘随便她挑,送她做嫁妆。

阮阮拒绝了外公的好意。

傅西洲有一套江边公寓,三居室的小跃层,卧室里有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江岸风光一览无余,视野开阔。

他们确定关系后,她去过一次,坐在宽大的露台上。

看夕阳缓缓落进江面,风徐徐吹来。

她瞬间就喜欢上这个房子。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他的气息。

她才不要再去住一个更大更空旷却冷冰冰的新房子呢!

「十二。」

「嗯。」

阮阮看着缓缓上升的电梯,说:「我忽然有点儿紧张。」

他望她一眼:「紧张什么?」

她仰头看着他,小声地说:「马上就要到我们的家了呀,又期待,又紧张。」

他不禁失笑:「你呀,还真是个小姑娘呢!」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连自己都没发觉,那表情与动作有多自然亲昵。

阮阮嘟囔:「是真的嘛。

叮当说,女孩子这一辈子,有两个家,一个是从小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家,另一个呢,就是嫁人后,与爱人的家。

你住在这个家的时间,远比父母的家更长更久。

这是我要生活一辈子的家啊,十二,我当然期待又紧张。」

一辈子的家……

傅西洲怔了怔,一辈子,多么漫长、遥远、未知。

而她,却这么轻易地说出来,这是我要生活一辈子的家啊。

她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到了如此地步。

他看着她,忽然就没了语言。

电梯「叮」一声,到了。

他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情不自禁地说道:「请进,傅太太。」

阮阮一左一右提着两个行李箱,她坚持要自己拿进去。

她抬头,对他俏皮一笑:「是,傅先生。」

她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主卧里的衣帽间,他的衣服移到左边,她的占据右边地盘,她拨了拨,一一整理好。

她退开一点点,看着他的衣服与她的亲密地并列在一起,嘴角微微翘起来。

她换了新的被套床单,嗅着床单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仿佛还带着一点他身上的味道,她忍不住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头埋进枕头里,深深深深呼吸。

「你在干吗?」

他洗了澡出来,讶异地看着她的怪异姿势。

她弹起来,嘻嘻笑:「没什么!我去洗澡!」

一溜烟跑到浴室去。

洗完澡出来,她抆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露台上,已经过了立夏,气候渐渐回暖,夜晚的风微凉但是不冷。

临近月中,夜空中一轮圆月,月色盈盈地照在河面,映着波光粼粼,偶有货船从江面驶过,汽笛呜鸣声响起,又很快远去。

公寓远离闹市区,很安静,也没有连绵闪耀的霓虹灯,因此这样的月色,无比静美。

这样美的月色,她忽然好想喝酒。

她翻了翻冰箱,哇哦,有啤酒!她取出两罐,到书房去找他,她晃了晃手中的啤酒:「十二,我想喝酒,你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他正在阅读邮箱里的一份工作报告,看了眼屏幕上繁杂的数据,又看了眼她明媚的笑脸与她手中的酒,他站起来,一边说:「大晚上的喝什么酒。」

一边已经抢过她手中的啤酒罐。

她好笑地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啤酒微微苦涩,阮阮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她喜欢口感纯正朴实的米酒。

她喝了口啤酒,咋了咋舌:「好想念风妈妈的手工米酒哦。」

傅西洲仰头喝一大口酒,才慢悠悠地说:「不要贪心。」

「是!」

她大力点头,与他的酒罐碰了碰:「干杯,为这月色!」

他失笑着摇头。

一罐啤酒很快就喝完了,阮阮兴致高,又跑去取,把冰箱里剩下的几罐全抱了过来。

傅西洲曾见她大碗喝过米酒,知道她的酒量好着呢,也懒得管她。

她喝酒上脸,几罐啤酒下肚,脸色就酡红一片,其实没醉,却一副醉眼朦胧的憨态。

她将腿盘起来,任身体缩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裹着毯子,歪着头看他,对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空难去世,外公将我接到阮家,他是对我很好,在吃穿用度上从来都给我最好的,但他很忙,开不完的会,老是加班、出差,周末也经常不在家,一个礼拜能跟他吃上两顿饭,就很不错了。

更别说能同你好好聊天、谈心。」

「我从小就由家里的保姆照顾,而保姆,听命於我舅妈。

在阮家,虽然我外公一言九鼎,但家里生活上的事情,都由我舅妈做主。

她不喜欢我,或者说,她很讨厌我,从我第一天住进阮家起,她就讨厌我。

我也不知道我哪儿做错了。

但后来我明白了,当一个人讨厌你时,就跟喜欢你一样,是没有原因的……」

「十二,你知道吗?

我做梦都想拥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家。

不管我多晚回去,可以不用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走路,我开心时,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我难过时,可以不用蒙着被子无声地哭。」

「我呀,想在里面养花就种花,我的屋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香。

还要养一只小萨,小萨你知道吗?

就是萨摩耶啦,微笑天使。

我有一次在公园里看到有人在遛小萨,真的好可爱呀!可是我舅妈讨厌狗……」

「而遇见你之后,关於那个家,我希望里面还有你。」

「十二,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她微眯着眼眸,平日里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露台上没有开灯,只有月色淡淡地洒在她身上,像是笼着一层温柔的光晕。

傅西洲微微仰头,喝光最后一点啤酒,他起身:「很晚了,睡觉吧。」

他快步离开露台,她的话语与构造的那个世界,太过温柔,这柔美的月色下,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跌进那个温柔的世界里。

在他的记忆里,关於家,永远只有灰暗与冰冷,破旧的阁楼里,厚重的窗帘不分昼夜地放下来,狭窄昏暗的屋子里,混杂着松节油的浓烈气味、廉价刺鼻的酒精味以及母亲烂醉后呕吐物的秽气。

这些气味,充斥着他的四季,弥漫着他的整个年少时光。

而爱情,於他来说,是年少时,他看到母亲脸颊上永不离去的纵横的眼泪,是母亲沉溺在酒精麻痹带来的短暂虚幻里,是母亲一日比一日的消瘦苍白,是她悲剧命运的开始,令人衰败,疯魔,坠落深渊,万劫不复。

他不相信,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