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锐他们只能边打边向村子里撤退。
一辆坦克车压塌木板陷入壕沟后,另外两辆坦克没敢前行,停在了沟外。
很快,鬼子就把他们的九台山炮呈半圆型摆放好,炮口齐齐瞄向底阁村。
鬼子的意图很明显,他们知道为了躲避轰炸,村子里的军队一定还会后撤,那么他们就会随之停止炮轰冲进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罗玉生把队伍分作三个梯队。
童锐的敢死连无疑还是第一梯队,他们留在村口。
一团做第二梯队,在村子中央布阵。
罗玉生带着其余的两个团,据守村南。
童锐在心里计算过,正常情况下,鬼子的山炮每分锺可以发射15发炮弹,三门山炮五分半锺约发射了240余枚炮弹。
所以这一次,炮轰的时间绝对不会长,他们不会舍得在这里把炮弹全部打光的。
果然,仅仅一分锺后,炮轰停止,鬼子步兵的皮靴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发出巨大的“哗哗”声,扑向了村口。
面对十倍於自己的敌人,没有人不会觉得害怕。
但是,当战友一个个浑身是血、脑浆崩裂倒在眼前时,当身处绝地无路可退时,恐惧感渐渐麻木,很快就会被无所畏惧替代。
人毕竟不是机器,机器不需要吃饭喝水,但是人需要。
鬼子扔下满地的屍体,退距村口休息。
童锐不想回头看,他知道,此刻能站起来的,恐怕不足三百人了。
罗玉生右腿中弹,血已经把大腿以下的裤子浸透,由於失血过多,他人已经开始犯迷糊,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参谋长的一个镜片被打烂了,左眼被纱布糊住,血糊糊一片,也不知道眼珠子还在不在。
他不敢大声说话,伤口的剧痛令他呼吸都痛。
他让人去收集死者身上的手榴弹和子弹,其他人就地休息。
王永利自黑暗中走到童锐身边,把他侦查的情况做了汇报。
底阁村除村口外,东西还各有出口。
27旅,现在一个团长也没有了。
“参谋长,我们恐怕在这里守不到天亮了。”童锐看得出来,参谋长也快不行了,他浑身都因疼痛在无法克制的颤抖。
“我带人断后,你们背着旅长从村西撤吧,有可能路上能遇到增援部队。”王永利的话,参谋长听见了。
童锐在收集起来的武器堆里挑选着:“我往东去,你们带着旅座往西撤!”
他起身,看着黑暗中一双双闪亮的眼睛问:“往东是死路,但是我们的死会换来弟兄们的生,谁跟我去!我需要二十个人!”
“我去!”“我去!”除了敢死连的士兵,二十个人很快凑够了。
“王永利!你不是说你小时候经常背着你的瞎奶奶上山吗?”童锐双手搭在王永利肩上,用力拍了拍。
王永利点头,却不知连长这样问有何深意。
“现在起,你要背着旅长,跟着参谋长往西跑,不要回头,一直跑!”
王永利嗓子一哑:“连长!”
“一定要把旅座背回去!”童锐笑着用力揉了一下他的耳垂。
平时训练中,王永利总觉得自己笨,别人一次就学会的战术动作自己反覆几次都做不到位。
没到沮丧时,童锐都会用力捏他的耳垂:“耳垂上关联大脑的穴位很多,这一捏,你的脑细胞就活跃起来了!”
王永利用满是灰尘的大手用力抹去眼中的泪花。
吸引走敌人的不是童锐一个人,而是二十一个人;
背着罗玉生生还的也不是童锐,而是王永利。
罗玉生他们离开底阁村不久就被鬼子咬上了,参谋长留下断后,赶来的接应部队只带回去一百五十三人。
回到大本营,几个人都无法把罗玉生从王永利身上抱下来,已经虚脱的王永利双臂像铁钳一样死死箍在旅长身上。
而童锐之所以能活下来,是敢死连的战士们把昏迷的他藏在沟里,继续带着鬼子东去,直至最后一个人倒下。
童锐是被友邻部队发现带回了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