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生用力抹去不知不觉间滑下的泪水,起身说:“都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说是黄沙百战穿金甲!来,为那些战死的,没能看到小鬼子投降的弟兄们,干!”
这酒再喝,就入了心,四个人都醉了。
罗玉生想起了他的三个团长,想起了参谋长,竟然捂着脸呜呜地哭出了声。
他这一哭,同桌人都掉了眼泪。
李兰把可儿和童蒙领楼上睡下后,又端着亲手做的醒酒酸汤默默地给每人盛上一碗。
她温柔地坐在丈夫身边,把手帕递给他。
罗玉生接过手帕,却没有用,而是孩子般直接用袖子抆泪。
童锐一直低着头,没看见他抆眼泪,却看得见不时有水珠顺着下巴滑落。
李兰偷偷把两个已拧开盖的酒瓶子藏了起来。
见罗玉生弯腰找酒,她的小拳头用力在他后腰上杵了一下。
罗玉生看看她含嗔的笑容,没再提喝酒的事儿。
“都洗洗脸,看一个个喝得像个关公!”李兰让佣人端来两盆冷水后,转身回避了。
冷水一激,加之洗去脸上的泪痕后,他们都平复了情绪。
佣人端来了一盘切成片的苹果和一盘五香葵花子。
又给每人杯中新添了热茶。
李兰这才出来招呼大家喝茶。
她的贴心没让几个男子汉觉得尴尬。
“童锐,小蒙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她主动找话题。
医生从童锐身上取出的子弹和弹片共有十三块。
此事经随军记者一润色,感动了无数人。
校长也激动地挥毫写下了“剑胆”。
军部宣传干事说想请童锐的父母来重庆观看他的授礼。
童锐黯然地说:“我没有家人了,他们都死在了鬼子手里,我只有一个弟弟,希望你们帮忙寻找。”
童锐弟弟的照片便出现在各大报刊上。
军部为此专门开通了一部电话,用於接听来自各地民众提供的可能是童蒙的消息,并及时转发当地驻军进行找寻。
一个月后,一个叫胡一诺女孩子打来的电话,使已经绝望的童锐看到了曙光。
“我看到照片了,但是,我说的这个人可能只有十四五岁,不是你们说的已经二十岁的年纪。”一个悦耳的女声。
“是吗?”接线员已经习惯了失望。
“可是,他曾经在纸上写过童蒙和童锐的名字......”
姚宁和胡杨丈夫都是四川人,他们是在师范学校相知相爱,走到了一起。
后都在黄州任教。
鬼子轰炸宜兴时,胡杨凑巧在那儿出差,不幸遇难。
悲痛欲绝的姚宁为了不使自己跌入痛苦的深渊,自愿去救济院做义工。
她负责照顾的十几个孩子中就有童蒙。
因为家人的惨死和多日高烧,退烧后童蒙的智力退化到了八九岁。
他几乎不说话,也很少吃东西,所以人非常的消瘦,脖子细就更显得脑袋大,救济院的人就都叫他“大头。”
趁着童蒙睡着了,姚宁帮他缝补仅有一条的裤子膝盖上的破洞。
醒来的童蒙看见了姚宁的侧脸,哭着叫了声:“妈!”
后来童锐去姚宁父母家里接童蒙时,也觉得姚宁低头时的侧脸确实有几分像自己的妈妈。
在医院当护士的一诺不当班时也会来帮妈妈照顾救济院里的孩子们。
童蒙的那声“妈”她也听见了,也看见了妈妈眼中的泪水。
自此,童蒙就认定了姚宁就是他的妈妈,姚宁在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正常,按时吃饭,服药。
姚宁让孩子们喊她姚妈,因为她有四川口音,童蒙就一直叫她么妈。
她觉得童蒙一定出生於书香世家,因为他写得一手好字。
因为战乱,姚宁所在的学校进行了裁员,她被辞退了。
於是一诺也辞去护士工作,打算跟随妈妈带着爸爸的骨灰回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