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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戏院包厢,派头十足地抽着雪茄,脚跷在栏杆上。台上,二十位浓妆,苦着脸,年高德劭的老太婆正摇晃着她们的大腿,动作是相当肤浅的舞蹈动作。而后,一位犹太喜剧演员上场,恶毒地嘲弄着犹太人。中场休息时,他们碰到其他落单的会议代表。他们一行十多人,搭计程车前往艳花客栈。那儿,沿着矮矮的墙壁,用丝带系缀着沾满灰尘的纸花,房间内散发难闻的臭味,仿似一座半弃的牛棚。
然则在这儿,威士忌是用玻璃酒杯公然出售的。二三个小职员,在领薪的这日,佯作百万富翁般的阔气,带腼腆地,和白天是电话接线生或修指甲师的女伴,在桌子间窄小的空间跳舞。一对职业舞者在那儿婆娑曼舞,年轻男子穿一身时髦晚礼服,那窍瘦的女孩则穿翠绿丝质衣裳,她疯狂地旋舞着,琥珀色的头发似火焰般的飞扬起来。巴比特邀她共舞。他笨拙地在地板上拖着脚步,身躯又太过庞大,很难让那女郎带舞,他的舞步完全无法搭配上这丛林音乐的旋律,在蹒跚颠踬中,如果不是她亲切柔顺地扶拉他一把,他早就跌倒了。私酒炙得他几乎眼瞎耳聋,他看不清桌子和人们的脸孔。然则,他被这女孩和她年轻的柔顺的热情击溃了。
当她把扶着他将他送回他那一群时,他突然兴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联想,他记起他母亲的母亲是苏格兰人,他把头往后一甩,双眼微合,张大嘴巴,缓慢而情感丰富地唱起「罗梦湖」。
然则,那是他最后的欢乐,香醇的友谊。从史巴达来的那个家伙说他是个「流浪歌手」,巴比特可发怒了,他激动地抖高声腔,和对方英勇地争执了十分钟。他们不断地叫酒,直到经理坚持说要打烊了。整个晚上,巴比特始终感到一种原始灼热的慾望,期盼有更粗蛮的娱乐。罗杰斯懒懒地问,「我们去找女孩寻乐怎么样?」他一脸野蛮地同意了。在他们离开前,他们其中三人秘密地邀约这儿的职业舞女,不管他们说什么,舞女都唯诺着,「是的,是的,当然,亲爱的……」随后,笑嘻嘻地把他们一股脑抛到脑后了。
他们搭车穿过蒙那克市郊,经过工人们聚居的褐色小屋的街道,这些小屋毫无格调,似窝巢般的挤在一起。他们嘎嘎驶过仓库区,在夜色下,在醉眼惺忪中,这儿仿似开阔而谲险。他们朝妓寮闯去,传来一阵嘈杂的自动钢琴声,而后,当他瞧见那些傻笑的壮实的女人,他着实心怯了。他想跳出计程车,然则,他整个身体是一团剧炙的火焰,他呻吟着,「现在要放弃也太冲罗,」同时,他清楚,他并无意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