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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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而驾车,一面带着那般熟稔的锺爱的感情,瞧着各种建筑。

一位陌生人突然身陷天顶市的商业中心,他不能分辨他是否身处一个奥勒冈或乔治亚、俄亥俄或缅因、奥克拉荷马或曼尼托巴的城市。然则,对巴比特来说,每一寸土地都是独特而动人的。像往常一样,他注意到加利福尼亚大厦沿马路一边是低一点的三层建筑,三层楼可就没有他自己的名人大厦那么漂亮罗。像往常一样,他经过「巴特农抆鞋店」,一间单层小屋,坐落在老旧的加利福尼亚大厦沉重的花岗石和红砖墙壁旁,恰似峭壁底下的一间浴室,他叨念着,「哦,今天下午该把鞋抆亮的。算了罢。」经过「办公室家具专门店」「国际牌现金收银机经销处」时,他渴想拥有一台口授留声机和一台打字机,可以用来算计算计什么东西,就像一位诗人渴望四开本子,医生渴望镭。

经过「时髦男饰店」时,他左手离开驾驶盘,摸摸他的领带,骄傲地想到自己是买得起昂贵领带的人,「而且,还能用现金付帐,唷,」经过「联合雪茄烟店」时,店口贴着深红与金黄色的警语,他寻思着,「不晓得是否我该来根雪茄——呆瓜——全忘罗——正在戒掉我那抽烟的毛病啊。」他瞧见了银行,那家国际矿工与家畜商人银行,他想自己把钱存在这家似大理石一般冷峻的行号里,是多么聪明而稳当。由於交通阻滞,他停在巍峨的第二国际大厦底下的街角,他显得兴高采烈了。他跟其余四辆车子挤成一气,而轿车大型货车和急驶的机动车源源不绝地飞驰而过,似一队蠢动着的钢铁部队。在下一个街角,一栋新建大厦映闪着阳光的鹰架上,一个气压铆钉工人弄出震耳的爆声;即在这旋风式的爆声中,巴比特脑中闪过一张熟稔的脸庞,同时对方,一个「热心的拥护者」大声喊着,「是你么,乔治!」巴比特亲切地挥着手,车子在繁忙的交通中缓缓滑动,恰似交通警察般的举着他的手。他察觉车子重又增快速度。他觉得自己是有力且超人一等的罗,像一根亮闪的钢梭在一架巨大的机器中来回穿刺着。

像往常一般,下二条街他是视而不见的,这二条街尚未从1885年天顶市的残败与污秽中恢复过来。他经过廉价品商铺、道客达寄宿舍、空克迪亚堂,这儿的房间是一些相命师与按摩师的营业所兼宿处。他想及他到底赚多少钱,他自夸多了一点,带愁地减了一点,又习惯地做着这老掉牙的计算了:

「今早从李得搞来四百五十元。不过,税款也到期罗。让我好好想想看:今年,该净赚八千元,其中储存一千五百元——不,如果不建车房的话,那么——让我好好想想看:上个月净赚六百四十元,十二乘六百四十是——是——让我看看:六百乘十二是七千二百,而——噢,胡说八道,不管怎么算,我可赚八千元——噫嘻,那可不差,很少人能一年搞到八千元——八千张像铁一般又棒又坚实的钞票——打赌全美国不会有超过百分之五的人能比‘乔治叔叔’会赚钱,哎呀老天!跨在大堆人的头上罗!不过——花费方面可就——家人太浪费汽油了,而且老要穿得像百万富翁似的,每个月还得送八十元给‘老母亲’——还有,所有那帮速记员与销售员,他们尽可能敲走我的每一分钱——」

他这番科学的收支顶算的结果,使他一会儿觉得富有而洋洋得意了,一会儿却又觉得穷酸得紧。然则,就在这番自语中间,他停下来,冲入一家卖报纸与杂货的小店,买了一个电子雪茄打火机,这东西他已垂涎一个星期了。他用一种莽撞的动作来规避他的良心,大声向店员嚷道,「我猜这东西跟火柴差不多一样好用罢,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