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了柏林市区,停靠在一栋公寓后院里。
雅各布上尉轻轻叩门打了个报告,大步流星地进到了书房里。房间拉着窗帘,有些憋闷,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油的味道。他清咳了声,走近黑色的写字台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都审问清楚了,的确是跟那边有关系,她的全部假证件都是情报处伪造的,几可乱真。」
「雅各布,我不认为这次的事件是另外有人授命的。你认为呢?」
上尉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海军情报处的机要员一直与艾米丽暗中联系。」
他垂下眸子,沉默不语,下意识地撕开了缠在他小臂上的那层白色的纱布。雅各布上尉惊问,「将军,您受伤了?」
他竖起两指,止住了上慰的话,「皮肉伤,没有关系……」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先生,艾克尔博士和他的助手已经到了。」
「你看,医生来了。」他抬眼扫过上尉那双灰绿色的机警的眼睛,挑动嘴角笑着说。
艾克尔迅速地检查了碧云的状况。孔芷伊被留下照顾她,艾克尔则跟在他的身后,到了楼下的客厅里。他们面对面地坐到沙发上,仆人送上两杯热咖啡。他屏退了左右,开始问他最关心的问题,她的情况。
「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别的什么。」艾克尔有些为难,「她并没有流产,只是有点出血,她怎么会怀孕的?我不是教过你那种办法。」
「走火了。」他干脆地答到。
「好吧,你打算怎么办?」
「留下。」
「你疯了么?她可是个黄种女人!」
他的眼神上瞄,示意惊叫出声的艾克尔,芷伊正端着一杯水,从二楼上走过去。关上了房间的门,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艾克尔放低了声音,盯着他的脸说:「盖尔尼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哼笑了声,正视着对面一脸焦急神态的朋友,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态,语气却是郑重的,「艾克尔,那是因为你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我们不仅能结束生命,还能够创造一个生命。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不是么?」
艾克尔被他的话惊地一愣,「上帝,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大不相同了,不,不是现在,是自从你认识了凯蒂之后,就变得不再像你。」
「怎么?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差别很大么?」他略低下头,思吟着说:「那么哪一个才是更加真实的我……」
「你叫我过来,难道是为了跟你讨论哲学命题么?你要想想当下的麻烦该怎么解决。」
他注视着艾克尔,不自觉地调高了声调说:「当下实际的状态就是,那些白日里衣冠楚楚的高官政要们,夜里不是跟娼妓混迹在一起,就是去会见秘密情妇,帝国没有哪条法典规定,不允许我跟她在一起,好吧,有《纽伦堡法令》,可她并不是个犹太人!」
「没有法律明文规定你跟她不能够在一起,可是现在不仅仅是风纪问题,你让她怀孕了,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你想过该怎么办?」艾克尔抿着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并没有把对他的前途会造成不良影响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强,无论怎么保守秘密,还是会传到凯利斯的耳朵里,而他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胜算,他内心惧怕我,依照他那不甘示弱、冲动妄为的个性,如果他有六成的把握能够扳倒我,早就该动手了。」他一边笃定地说着,冰蓝色的眼睛却在不停地眨动着。
「盖尔尼德……」艾克尔感到无奈语塞。
「是的,依照理智,我不该让这件事发生。」他垂下头语调低沉地说。
「你知道你现在这种症状,在医学上该称做什么?」艾克尔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以一种下论断的语气说到。
他的眉头皱起,「我今天请你过来,并不是让你给我看病的,你的病人在楼上。」
「好吧,虽然我很想亲自帮助你,可是我并不是妇产科的医生。」艾克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父亲一个好朋友的女儿,是个专业的妇产科医师,也和我从同一所大学医学专业毕业。」
他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头衔。
艾克尔抬头凝视着对面俊美的男人,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补充道:「好吧,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欠我们家族一笔巨款。」
他那瑰丽的唇角终於勾起一抹微笑,「是你多想了,你推荐的人选,我当然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