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很快过去。
在距离跨海大桥附近,有不少因为邻近港口而兴起的休闲娱乐场所,其中,有一座巨大的海上乐园是借由填海造陆打造出来,里头有不少主题园区,四季皆宜,每逢假日必定会挤满人潮,成为外地游客必会踏足的观光圣地。
这一天,恰好是公定休园日的第五天,园区连续大规模整修,预计在七月之前开放,让所有游客可以到这里尽兴消暑。
一般来说,这段期间不会开放外人进入,但夏默的亲戚是这座乐园的外资金主,所以夏默手上也握有一定比例的股份,想走后门进来,还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夏默站在乐园的中心点,颀长的背影正对着一座巨大的喷水池,以往节庆活动时,这里也会被纳入施放烟火的范围,跨海大桥那边就是最佳的欣赏处。除了夏默之外,几台洒水车以及满载机具的吊车停放在路边,在这片游乐园中显得有些突兀,恐怕是要等到整修完毕才会撤走。
晚上八点一到,喷水池依旧按照机关设定,开始华丽的喷水秀,水珠沿着抛物线飞舞,一层一层往下坠落,最终又汇聚到池底。夏默抬头一望,在喷水池的正上方,陡然映出一道黑影。
澈蓝目光微滞,看不出一丝情绪。
「唧唧,以人类来说,你确实大胆……那就让吾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夏默眸色一沉,他面上的美丽花纹登时大肆绽放耀眼光芒,进而浮出化作一张巨大火网,在网中心,是一张狐狸面具。
「炼火大人,炆火大人说过……您要心火,尽管拿去,但只要保住夏默大人一条命。」
「喔?是吗?」炼火发出低沉的笑声,「要把那家伙的心火从人类身上剥离──虽然不是不可以,但太过耗神,万一这时候莲火来了……吾可是要吃大亏的。」要从复杂的人体中单单抽离出心火,其实不是不可能,只是太过於繁琐,於他们而言──连同人类一起吞掉是最省事的。
「既然如此……那只好跟炼火大人说声抱歉。」火瞳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冷冷回呛:「这火,您怕是没资格吞了。」
一股猛烈的火焰风暴以火瞳这边为中心瞬间爆发,看似声势浩大,但他们心里清楚──越阶打怪这种事情除了小说主角可以凭借主角光环做,一般人大概是没望。
果不其然,以炼火为基准的更强风暴眨眼膨胀到数十公尺之大,毫不费力就把火瞳的防御网摧毁得坑坑巴巴,本质上的差距,此刻实质体现。
夏默在火瞳庇护下迅速往后退,但一股隐藏的吸力把夏默的双脚一点一滴拉过去,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暴风中心,他得要努力撑住──让夏崝可以顺利脱离炼火的控制。
此时,慕如沐在滑水道游乐设施前,等待着火焐把目标赶过来。好半晌,急促的脚步声总算出现。不只如此,十二点钟方向的巨大火焰风暴代表乐园中遥远的另一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就算有莲火的其他十只火灵帮助抵抗,但乐园中还有不少炼火带来的火灵要对付,想来也是相当吃力!
夏崝一路被火焐以及火蝶追赶过来,那两只火灵大概是基於看炼火不爽已久,下起手来也有挟报私仇的感觉。夏崝躲过一颗从背后轰射而来的火球,看起来十分狼狈,他一看见慕如沐,露出愕然神色。
来不及发问,一朵美丽的小小火莲在慕如沐身后陡然盛开,它压低了能量,眼下炼火又正在忙,应该是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这就是他们计划里的第一步,用夏默引来炼火,还要把他拦在某个地方,让他不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诚如炼火所说,火兽吞食火纹者是可以放过人类一条小命的,这概念有点类似动全身检查手术,将身体内不属於自己的东西剥除、取出,接着收纳为己用。步骤听来是简单,但心火是会移动的,想要剥离出来,必须小心控制火焰在全身游走,然后一点一点把它拉出来。过程不会太好受,而且一不小心──仍有机率让人体受到损伤。好一点就是烧断了某条肌肉,坏一点则是神经损伤,从此跟身障人士画上等号。
对於火兽来说,这是相当不划算的买卖。他们又不是慈善家,谁要为了其他火兽的火纹者劳心劳力?而且清除心火期间必须耗费相当高的专注力,一旦受到打扰,人类必死,火兽自身万一因此遭到偷袭,简直损人不利己。
种种因素下,直接连同人类一起吞食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让夏崝脱离炼火,夏默大胆乞求莲火去吞食夏崝,前提是得分开炼火和夏崝,不能让炼火发现他们的主要目的!
在莲火进行剥离的过程,是最重要的关键之一。成功了,他们将不再绑手绑脚,莲火想要怎么扁那个家伙,就怎么扁!
夏崝本人自然不会知道他们打算这样做,其一是夏默抓不准夏崝和炼火之间的利害关系,夏崝一旦透露给炼火,这计画等於胎死腹中;其二是引诱炼火是非常危险的工作,他不想让夏崝知道。
所以,夏崝连大喊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朵绚烂异常的圣洁火莲花瓣猛然张开,一口把他吞进蓝紫火焰中!
「嘶嘶──」
诡异的烧焦声从全身被火焰包覆的火人中传了出来。基於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慕如沐选择握起火焐的触角,神色紧张问:「莲、莲火应该不会把他烧死吧?」
火蝶露出一抹妩媚的动人笑靥,揉揉慕如沐的柔顺发丝,「不会的,莲火大人的控火能力是最厉害的。」
火焐立刻接上阿谀奉承的话:「对!莲火大人如果说自己是第二,代表他是不屑当第一!」
听到牠们的保证,慕如沐稍稍放下心,他转头望向另一边,暗自祈祷──希望夏默他们可以撑住,等莲火赶到!
夏崝此刻彷佛感觉到有无数小虫在自己身体里面钻,体内十分炙热,有种快要自体燃烧的错觉,但始终保持在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上,不过这种状态十分难受,意识快被高温烘烤离体。模糊之间,他看见了有东西在眼前窜过。
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如同冷水浇灌而下,稍稍拉回夏崝的神智:「啧,被那家伙摆了一道……」声音低骂完,火焰犹如被某个强大吸力吸收,缩回到那朵火莲中。
夏崝蓦然往后倒去,幸好慕如沐接得快,否则后脑袋就多一个坑了。
「好、好了?」不是说至少要十几分钟吗?
不只是慕如沐,就连火焐跟火蝶也是不敢置信。后两者暗自心想──难道莲火大人的力量已经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莲火并没有多作解释,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直往炼火那边过去了。
「火焐,你们看着夏崝──我要走了!」
见慕如沐火急火燎地快步离开,火焐和火蝶面面相觑。下一秒,火焐疑惑道:「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啊……」
火蝶微微偏头,也是若有所思。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神色不免一黯。倘若真的如她所猜──那今天的计画,必然还有其他变数。
夏默这边坚持得相当辛苦,几乎一面倒的摧残式场面让他沉痛不已,尤其是当火瞳的面具拟态被击伤到从眼窝处裂开一条伤痕,面具险些一分为二。
莲火底下的火灵愿意出手,他心怀感激。可是火瞳跟着他许久,从炆火离去开始──他几乎跟火瞳形影不离。火瞳沉默寡言,但总会在关键时刻提点他,然后替他挡下众多危险。明知道阻挡炼火是多危险的事情,火瞳依旧帮他,只因为他想要救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