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影子快速穿梭在暗夜中,速度之快,让人几乎难以看清楚实际形体。这群犹如鬼魅的影子停下来后,一个人影摔在地上,发出干呕的声音。
慕如沐其实不太容易晕车,但是牠们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所以一落到地面,双腿顿时一阵瘫软,幸好他晚上没怎么吃,才没有吐出一地八宝粥。
跟着慕如沐来的有五只火灵,全部都是四只脚的动物,各有各的威风凛凛,但他现在无暇欣赏,除了化身黄金猎犬模样的火犬是人类好伙伴之外,狮子、花豹、烈马跟狐狸都跟人类不太亲近。
狮子卧倒在地,神色慵懒地打着哈欠;花豹也摆出差不多舒爽的姿势,舔着尖锐的爪子;小一号的狐狸似乎对出来觅食的小老鼠很感兴趣;最后那只英挺的烈马竟然在吃草……
火犬吐着舌头,抬了抬下巴,「小沐,你还好吧?」见少年挥了挥手,勉强爬了起来,牠比了比前面的废弃仓库,「那家伙最近都待在这,驱使别的小家伙帮牠抓火灵,这附近除了牠,没有其他更厉害的家伙,我们都在这,如果状况不对,你出个声,我们会立刻动手,你不用担心。」
慕如沐心想不愧是黄金猎犬,暖男一枚。
「嗯,我知道。」说完,他朝着废弃仓库走过去,「嘎叽」一声,他吃力地推开生锈的铁门,正想大喊,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面孔让他猛然顿住,不只是他,对方同样也是。
夏崝的眼睛瞠得老大,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你──怎么会来?」忽然,他神色变得戒备紧张,「莲火是不是也来了?」
「不是啦!我、我自己走进来的。我本来是想找火狼……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他连忙挥了挥手,同时暗自心想──这第一步的计画直接跳到下一步了啦!他要怎么说,夏崝才会愿意在两天后到指定的地方?
夏崝似是有点半信半疑,「找火狼?」
慕如沐露出无比认真的神色,直直对上夏崝的平淡脸孔,「对,因为我想透过牠找你!夏崝,我想跟你谈谈。」
「谈?」他冷笑一声,「有什么好谈的?我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
慕如沐往前走了一步,夏崝随着退后,他的脸孔正好被阴影覆盖,在这层保护色下,他才露出了有些忐忑的表情。慕如沐握紧的双手浮出一条条青筋,好不容易,他才鼓起勇气开口:「夏崝──我很抱歉,我明明知道你过得并不好,却没有好好地关心你。」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有时候,这些跌到深渊的人或许只想要一个关切的眼神、动作、表情,又或者只是一句短短的安慰,就能不再感到这么痛苦。
就不会把自己逼到只剩下一条极端的路可以选择。
「我知道看着亲人离开的那种难受,要熬过去……很不容易。但我想如果是我爸妈,他们不会希望我因为他们的离去,就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夏崝,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活下去吗?」他深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隐隐有些颤抖,「我……」
慕如沐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於是他鼓起勇气迈步上前,趁夏崝还在茫然无措时,拉住他的手,把他从阴影里拉了出来。月光透过破裂的窗户重新照射在他的脸孔上,痛苦、纠结、恐惧、挣扎,全部扭成一团,所以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慕如沐浅浅一笑,「你看──走出那么黑的地方,其实只要一步,很简单,对吧?」
眼泪倏然滑落,他回握住慕如沐的手,忽然开始恸哭,「妈妈、她……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她……」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多交换一点她还在的时光。
慕如沐看他因为失去亲人痛哭失声的模样,心中一紧,眼眶也有些湿热。他伸出手,轻轻拍上了夏崝的肩膀。他小时候因为难过哭泣时,大人们总是叫他得坚强,不可以动不动就哭。但他只是个孩子啊,他心里其实需要的就是一只手可以拍拍他,静静陪在他身边就好。
当时其他大人没有对他做的,他现在做了,只希望这个人身上的痛楚可以少一点。
等夏崝冷静一点后,他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慕如沐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场景跟他们之前在夏崝家里有点类似,但心境却是相差甚远。
「夏崝,你真的是炼火的火纹者吗?」
夏崝低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慕如沐当作他默认了。
「你……是怎么遇见炼火的?」
「如果我说是前阵子才知道那个家伙,你信吗?」
慕如沐怔愣一瞬,旋即点点头。夏崝的奇怪表现的确是前阵子才开始,那意思是炼火有一段时间没有火纹者?这跟莲火说得又有些出入,但他毕竟没有实际接触过炼火,所以无从判断真相。
「我会跟那家伙搭上线,一开始,只是因为能拥有力量……那家伙说,他可以让我不再被人欺负。」
夏崝一知道母亲生病,就开始去打工赚钱,但是那些长期霸凌他的人……竟然抢走了他所有的积蓄。他们负担不起医疗费,只好笑着跟夏崝说没关系,她愿意放弃治疗。最后,病故身亡。
「我以为只要杀了那些人渣──就结束了!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可怕,但他不敢跟任何人倾诉。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他从炼火那里听到一件事情──炼火说潜藏在慕如沐身边的火兽非常危险,如果不把他从慕如沐身边驱离,总有一天,那个人会被莲火吞蚀殆尽。
夏崝对於火兽跟火灵的一切知识都是源自炼火,他没有可以寻求正确资讯的管道,於是,他深深地相信了。他心想,他绝对不可以让慕如沐死在莲火手里。
「你或许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救你……十年前,我也在那个商场里。」听见夏崝提起,慕如沐的心脏鼓鼓跳动,接着,他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在慕如沐眼中,他恍若看见以前那个略带腼腆的夏崝,「你看见我一个人在等人,说我看起来很害怕,你爸爸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你还记得你回答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