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沐突然想到了那位火瞳曾草草提过的上一任火纹者。

「你也不用在那里乱猜，就是上一个有我火纹的愚蠢人类。他叫墨百城，是个喜欢卖弄小招数的江湖骗子。」

慕如沐的眼珠转了一圈，显然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江湖骗子。

莲火难得有兴致跟他聊了起来，「那家伙在那个时代的工作，其他人类叫他法师，但在我眼里看来，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胡闹家伙，整天招摇过市，无理取闹……」

这听起来感觉只有小说才会出现的名词让慕如沐有些无言，而且这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啊？他突然有种在听古人说书的错觉了。

忽然，他的声音变得悠远亘长，「不过，也是死了。」语气间看透生死的苍凉，是活了短短数十年的慕如沐难以体会的。

「你跟他，还有慕璿，应该说你们慕家人……都满像的。」

慕如沐一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禁不住好奇：「爸爸他……也看得见你吗？」他很想知道自己印象中那个温柔的父亲是不是也曾经跟自己一样，在这些事件中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很开心可以认识这些火灵们。

「慕璿小时候看得见，长大后就失去了目视能力，但他依然可以听到声音，以及操控火焰。我没有在他身上放火纹，从以前到现在，所有慕家人都是，除了你之外。我只是依照承诺，保护你们一家人而已。」

这个承诺来自於数百年前的因缘际会。虽然时过境迁，莲火依旧遵守，化身成这一盆特殊植栽，安静待在每个慕家人的房屋里，默默为他们挡下不少超自然灾害，也给他安然的生活。

「慕璿看不见后，还是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十年前那场火灾，在他跟你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你──我当时并不是很明白，真的要传宗接代，他可以再重生一个小鬼就好。」

慕如沐用力咳了一下，心想莲火竟然也会受到传统思维文化影响，但是这个话太不中听了！

不过说到这里，他才证实了──的确是爸爸选择救了自己。

「老实说，我依然无法理解你们人类所谓的亲情。但你的血脉的确完整，没有其他慕家人有的缺陷，所以我从你出生就在你身体里埋下火种，帮你隔绝掉很多麻烦。你小时候会看不见，还有忘记不少事情也是因为这样。」

试问一个婴儿如果在天真灿笑的时候手里突然凝出一撮火苗，还可能随便乱烧酿起火灾，这不被送去国家机构解剖研究超自然能力才怪！

至於缺陷，就像是慕璿──拥有大多数能力，却会独独缺少其中一项，可能是视觉、又或者是听觉，抑或是控火能力。原因连莲火也不清楚，总之慕家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一脉单传家庭。

没想到，火种藏在慕如沐身体里多年，反倒让他跟莲火的契合度逐渐提升到一个极高程度，一般火纹者只能承受他四成火力，慕如沐最多粗估可以累积到五成五。

「莲火，你今天突然告诉我这些……是有什么打算吗？」

莲火心想这小鬼挺敏感的，倒是省了他一点辅导的麻烦，於是，他切入正题：「借由这次机会，你亲眼目睹炼火的做法，对他来说，不管死多少人，一点都不稀奇，你会害怕地想逃跑也很正常。慕璿虽然是想让你活下去，却变相把你推上另一条不安稳的路。想要解除火纹──第一个，我烧死你；第二个，我反烧自己。但这两个，我都做不到。」

慕如沐静静地听着，同时，他缓缓正色，双眼凝望着这株美丽的莲花，一刻也不愿意离开目光。

「所以我得先明白告诉你，你没有退路，别哭鼻子说想跟我切断关系，你只剩下跟着我这条路，我有自信不让你死在别人手下，只要你自己不犯蠢。」

慕如沐深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威胁你的工具，莲火……我、我也会保护你。」他一个渺小人类说出这种话是有些好笑，但他是真心想要呵护这朵美丽盛开的高贵莲花。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慕家的祖先们或许也不是单纯想受到莲火庇佑而已，他们只是想好好保护这株看来美丽坚强却又隐隐带着脆弱的莲花吧。

一生一世，光芒不灭。

「啧，不自量力。炆火的火纹者应该有找上你吧，联络他，叫他来找我。然后，你可以滚了。」

交代完毕，莲火下达逐客令，慕如沐只好摸摸鼻子，离开了储藏间，准备去连络夏默。

阴暗的储藏间只剩下莲花周身发出的微弱光芒，一道朦胧的人影缓缓凝聚成形，脚尖轻盈一点，犹如无视重力拉扯坐上置物柜，他拉开了遮阳帘，浑身洒满金黄日光。

火金亮色交错，神圣庄严，俨如一幅绝美的天神图像。

跟慕如沐谈到过去，莲火突然想起，慕璿死前向他多许了一个愿。

『请你代替我──照顾他，一辈子。』

他喃喃自语，语气竟然透出一份茫然：「人的一辈子……有多长？」接着，他又笑了笑，「但想来，也不会比我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