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下一秒,她的牙关就被撬开了。◎
司徒朝暮还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顾晚风的唇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脸颊。
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蹭了一下,温柔、细腻却又短暂。
若不是脸颊上还残留着几丝痒痒的感觉,她甚至都不确定他到底亲没亲她……简直是,不可理喻呀!
司徒朝暮难以置信地瞪着顾晚风, 真的很想告诉他一句:这荒山野岭的又四下无人, 你再放荡一些怎么了?
然而顾晚风内心的道德感和廉耻心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厚的多, 仅仅是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他就已经重度面红耳赤了, 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耳珠更是红的像是要滴血。
他的目光也是极度紧张羞赧而闪烁的,压根不敢和她对视, 亲完就直起了腰, 迅速将脑袋别到了另外一边, 看似是在不苟言笑、专心致志地欣赏远方的雪山之巅, 实则方寸已乱,不知所措。强作镇定罢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羞耻的, 不就是随便亲了一下么?还亲出背德感了?
司徒朝暮真是担心顾晚风会把自己给拧巴死。
而且吧,残留在他眼周一圈的那一抹破碎感十足的湿红色还未彻底消散,额前的几缕碎发迎风飘逸,更使得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尊色厉内荏的薄胎玉雕, 清冷、倔强又脆弱,甚至可以使人忘却他的本质:身手不凡的顾家刀刀主。
明明是一块百炼钢, 却又脸皮薄的像是绕指柔。
顾晚风:“没有,回来看了看就走了。”
树林肆意猖獗的茂盛,再不见房顶屋角,不见饮水吃草的牛羊,更望不到徐徐炊烟。
所以,在当年离开家之前,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挂一把锁呢?
顾晚风仔细回想了一下八年前的记忆。那天夜里,他牵着黑子和赤海走出自家的小院之后,特意郑重其事地合严了这两扇还没人高的脆薄篱笆门,然后从衣兜中摸出了那把早就准备好的锁头,煞有介事地锁在了院门上。
孤寂和荒凉开始在雪山脚下的村庄中蔓延。
他的心中,还是残存着解不开的结。
再过个十年八年,他的家乡怕是就要被大自然吞没了……
小院的篱笆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但其实,根本没必要挂这把锁,篱笆门早已腐败破烂,斜斜扭扭,一脚就能踹翻。
所以他挂了一把锁,谨慎地锁住了自己的过往和童年。
“可是,你要是不带走顾家刀,它的命运就会变得和这个村子一样了。”司徒朝暮抬着眼眸,认真而又郑重地看着顾晚风的后脑,一字一顿地说,“时代在变化,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繁华,信息传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在不断外迁,终有一日会变成荒村,你正值壮年,不可能一辈子独身一人死守着一把孤刀吧?不然等你死了,顾家锻刀法照样会断绝。”
道理顾晚风都懂,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择让顾家刀出山,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做不好,辜负了顾氏列祖列宗千百年来的坚守。
司徒朝暮:“过夜了么?”
再不往前走走,他是真的会被自己的廉耻心折磨死。
拧巴的要命。
顾晚风叹息着回答:“嗯。”
司徒朝暮:“为什么呀?”她挺不理解的,按照顾晚风的性格来说,他怎么可能七年都没回来给他妈上柱香呢?
顾晚风沉默许久,忐忑启唇,嗓音低涩:“因为、我带走了顾家刀。”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她暂且决定放顾晚风一马, 主动把这件事翻了篇:“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啦?再不走太阳就要落山了。”
天生拧巴人。
紧接着,司徒朝暮又说了句:“传承的核心从来就只有人,不是手艺也不是物件,人都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哪还能够顾得上手艺的传承?那不是本末倒置么?”
司徒朝暮怔住了,彻底明白了他这些年来所背负的枷锁有多么的沉重。
他还是想再回家的,因为他的根在这里。
那时的他不甘命运,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家乡,想要横刀立马地闯荡江湖,想看走遍天涯看遍山河,许志人间第一流,却又从没想过一去不返。
司徒朝暮略有些意外:“也就是说,你在头七年里,一次都没回来过?”
顾晚风再度捏住了刹车闸,单腿支地,停驻在了山道尽头。
顾晚风当即长舒一口气, 不假思索:“走, 现在就走。”
过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村口。
随后,两人复又戴上了头盔,继续沿着狭长的山道朝着碧屿村前进。
司徒朝暮生性敏锐,清楚地察觉到了顾晚风的怅然和苦涩,再度抱紧了他的腰,将头盔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而如今,时过境迁。
村口的地势微微高出一些,站在这里,可以将坐落在雪山脚下的古朴村庄尽收眼底。
即便他已经在外站稳了脚跟,成功寻找到了一种顺应时代的方式去传承顾家锻刀法,但他的内心却依旧是惴惴不安的,一直残留着负罪感,更担心在看不到的未来里,顾家锻刀法的传承会因为他这离经叛道的举动而遭受挫折。
西南的纠结小野狼。
轻叹口气,顾晚风再度拧动了油门,继续载着司徒朝暮往村内走,行至家门口,他再度停了车。
他“大逆不道”地违背了祖训,在盛世出刀,若是不能在外闯出一方天地,彻底改变顾氏锻刀法的命运,他是不敢回家的,无颜面对顾氏的列祖列宗。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司徒朝暮都有点儿於心不忍了, 生怕真的把他给弄碎了。
定居在村中的人越来越少了。
在他儿时的回忆中,村里面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掩映在茂盛的矮树林中的,有些仅露出来了一座房顶,有些仅露出来了一方屋角,有些仅冒出来了一道烟囱。清晨日暮,炊烟嫋嫋,牛羊成群,祥和而平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家中更是一件贵重物品都没,可谓是一贫如洗,根本没什么可值得去锁的东西。
“锻心之一,要耐得住严寒寂寞,但我却选择了携刀出世,纵身繁华,算不算违背心法?”
顾晚风如实告知:“嗯。”
背后突然传来了司徒朝暮的询问声:“你只在去年清明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么?”
怪不得小时候天天跑去森林里面自闭呢。
司徒朝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还叫耐不住寂寞呢?那裴星铭岂不是要纵欲而亡了?你活了二十六年都没感受过女人的滋味,人家裴星铭大一就跟女生去酒店开房了,你还说你耐不住寂寞?你是不是对寂寞两个字的理解有误呀?”
顾晚风:“……”
这也能联系到一起去?
在司徒朝暮看不到的头盔之下,顾晚风的耳朵又红了,羞涩而无错,但他的语气却坚决果断,正气十足:“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呀?锻刀不就是锻人么?”司徒朝暮理直气壮,“你连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都能克制,怎么会算得上耐不住寂寞呢?”
顾晚风:“……”
打死他,他都想不到,她能直接把“□□”两个字说出口。
虽然村落僻静,再无他人,但顾晚风还是难以自持的慌乱了起来:“你、你不要再说了,神山脚下,不能出言不逊。”
“哼!”司徒朝暮却不高兴了,气鼓鼓地把双臂往胸`前一抱,愤愤不平地谴责,“你刚还亲了人家呢,还牵了人家的手,现在又说人家出言不逊,就算让山神评理也是你不对!”
“……”
顾晚风,无话可说。
司徒朝暮算是彻底赖上他了,又不容置疑地甩了句:“我不管,反正你亲了我,你就是要对我负责的!”
“我、我我……”
“你还想赖帐呀?”
“我、我没有!”
司徒朝暮又哼了一声:“那你就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