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独树晚风 张不一 5353 字 1个月前

第六十一章

◎“厨房的气氛,有些微妙。”◎

显而易见, 这家伙又在调戏他。

顾晚风咬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置一词,转身就走。

司徒朝暮哪里肯放过他?立即跟了上去, 一边背着手蹦蹦跳跳一边说:“你要去哪里?不打算招待客人了吗?”

顾晚风目不斜视, 神色不改, 冷冷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做饭。”

“这么早就去做饭?”司徒朝暮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才下午三点多。”

顾晚风:“客人难伺候, 不确定她想吃什么,只能多做几样。”

司徒朝暮:“……”嘿?阴阳怪气我是吧?

“我怎么就难伺候了?”司徒朝暮一路跟着他走进了室内的厨房,两道眉毛都要不满地拧到一起去了, “真是好刁钻的主人, 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顾晚风就当没听到, 直接打开了冰箱, 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的食材,问了声:“想吃包子么?”

司徒朝暮很是会摆架子, 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傲娇不已地说了句:“好吃的我都想吃,关键看厨子的手艺,厨子做饭要是不好吃, 我什么都不想吃。”

顾晚风从小就是在那种贫瘠且落后的环境中成长的,纵使他现在已经成功地从那座深山里面走了出来,有些习惯还是根深蒂固的。即便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间功能齐全的现代化厨房,也要特意在外面垒一座烧柴的老式厨房,满足一下个人习惯。

顾晚风疲倦又心累地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之后,睁开眼睛,满目都是无奈,就连速来冷清沉着的语调中都多出了几分恳求:“让我好好做顿饭,行么?”

哎,真是个拧巴人呀。

明白了。

换言之:其实你就是喜欢被我强迫。

司徒朝暮怔了一下,回想到了他在碧屿村的家。

司徒回忆了一下外面的那间青砖实木搭建的半露天厨房,好奇地问道:“外面那个炉灶是不是烧柴的呀?”

司徒朝暮一愣,诧异万分:“你去年清明节竟然回去了?”

万事看他表现。

越强迫你,你越开心。

顾晚风:“……”

哎,还是没开悟,不然为什么不接受自己内心的旖旎呢?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呢?

顾晚风先回答了问题:“嗯。”随之反问,“怎么了?”

“哼,你明明就是有,我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司徒朝暮也不想和他计较那么多了,毕竟,这个男人的嘴,真不是一般的硬。所以,叹了口气之后,她又说了句:“算了,儿化音也不是我发明的,你想说就说嘛,刚好入乡随俗!”

顾晚风却没再搭理她,也没再看她,一言不发地从冰箱里面往外拿菜,神色冰冷淡漠,薄唇几乎要抿成了一条直线,耳尖却不断泛红,几欲滴血,简直是生动形象地将“火冰二重天”这形容词给具体化诠释了出来。

言语之间,透露着无限骄傲。

啧,你要是特别凶狠地、严厉地谴责我、声讨我,我一定会即刻制止调戏你的行为,但是吧,你竟然只是求我让你好好做顿饭?

顾晚风:“……”又开始耍流氓了。

顾晚风轻叹口气,一边弯腰从冷冻室拿肉一边轻笑着说:“那就吃包子?一荤一素两个馅儿?再炒个青菜, 炖锅粥?”

在八年多以前,她一次去碧屿村的时候,碧屿村里面还没通天然气呢,只通了电。家家户户烧水做饭都只能靠借着烧煤或者烧柴。煤块儿贵,所以碧屿村的村民大多都是靠着烧柴度日。洗澡更不可能通过天然气,所以每一户人家的房顶上都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

他也是真的应付不了她。

顾晚风忍俊不禁:“好。”又道,“先在屋子里面包吧,包好了去外面蒸,那个灶台大,一口锅就能蒸完。”

或许,他那也不是习惯,只是想通过这一座厨房怀念一下自己的老家,怀念一下他的母亲,怀念儿时和他师父相处的那几年,怀念他的童年,毕竟,碧屿村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隔着十万大山——他走出碧屿村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过往彻底留在了那里,无论幸或不幸。

司徒朝暮:“……”

说明,你还是很享受嘛,并且还会担心以后再也享受不到了,所以都不敢对我说一句厉害话。

司徒朝暮笑了一下,则朝着水池走了过去,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你盘馅儿吧,我来和面,我发面发的可好了!”

顾晚风点头:“嗯。”

算了算了,暂时放你一马吧,来日方长!

司徒朝暮歪着脑袋考虑了一下,大发慈悲地转移了话题:“我不想喝粥,我想喝豆浆。”

司徒朝暮相当意外地一怔:“哇!馅儿?你竟然说‘馅儿’?你都会说儿化音了!”

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发面水平人间一绝。

司徒朝暮一边摇头一边惊叹:“啧啧啧,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嘴巴硬气得很, 死都不愿意跟我学儿化音, 现在却不由自主地就加上了, 啧啧啧,看来顾师父您还是那么的口是心非,每次都是嘴里说着不要不要,其实身体和内心都可诚实、可诚实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墙根儿前好像还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柴火呢。

顾晚风:“只在去年清明的时候回过一次。”

“顾师父。”她好奇而认真地看着顾晚风,严肃又正直地询问了句,“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空虚寂寞冷嘛?”

顾晚风实话实说:“这个村里面用露天灶台的人家不多,我是习惯了。”

司徒朝暮相当笃定地觉得顾晚风还是需要继续接受红尘的历练,不然一直这么口是心非地活下去实在是太压抑了。

顾晚风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又是猛然一红,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

司徒朝暮轻叹口气,内心五味陈杂的:“你过去的这几年里,回过老家么?”

“哇塞。”司徒朝暮满含惊叹地说,“你这小院,真是城市与农村相结合呀。”

顾晚风当即舒了口气:“行,你想喝什么都行。”只要别再对他耍流氓。

简而言之,他走出来难,回去瞧上一眼,也难。

司徒朝暮:“我和你弟也回去了,但是没有遇到你。”

顾晚风曾在母亲的墓碑上看到过弟弟的名字,所以他并不诧异於司徒朝暮的话,想了想,道:“我半夜才到,估计那个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司徒朝暮:“我们当晚就住在县城,你们去县城了么?”

顾晚风:“没有,直接回家了。”

司徒朝暮不可思议:“那么黑色的山道,还下着雨,你怎么回的家?”

顾晚风:“骑摩托。”

司徒朝暮:“……”

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就、骑摩托?”司徒朝暮愣了又愣,无法想象,“下着雨,山里面还那么黑,山道又那么崎岖,你还敢骑摩托?”

顾晚风回想了一下那晚的路况,道:“还好,那条路变化不大,车坏不了。”

司徒朝暮:“……”

谁问你车了?

我问的是你一点儿都不怕会出车祸么?

但转念一想吧,不同的生长环境造就不同的人。顾晚风这人,打小就野蛮生长,无论骑马还是骑摩托都是如履平地,所以在他们这群生活在大都市的人群来看特别离谱的行为对他来说却只是家常便饭。

不过司徒朝暮还是好心提醒了他一句:“那什么,东辅机动车查的特别严,没驾照的话是绝对不可以上路的,包括摩托车也不可以!”

“我当然有驾照。”顾晚风气定神闲,字句笃定地开口,“C照和D照我都有。”

C照开汽车,D照骑摩托……这照考的,还挺齐全。

有种狂野之徒金盆洗手的诧异之感。

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由衷而发:“看来,您是真的下凡了,都知道遵循我们人间的人类行为守则了。”

顾晚风:“……”

这家伙除了耍流氓之外,调侃人也真是有一套。

简而言之,满肚子“坏水”。

顾晚风无奈一笑,随后,奇怪不已地问了声:“你平时和阿临相处的时候,也会这样欺负他么?”

“我欺负他?”司徒朝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由笑转怒,像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一样,连着问了两遍,“我欺负他?”

她眼神和语气中的那股愤恨和怨怒绝不是假装。

顾晚风诧异一怔,忽然意识到,她和阿临的关系可能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和谐。

司徒朝暮又冷哼了一声,一边用力地揉着盆中面一边冷冰冰地说:“你以为他还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可爱的好弟弟呀?他现在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别说我了,说不定连你都能给卖了!”

顾晚风再度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却不想再告诉他更多的有关宋熙临的事情了,因为宋熙临姓宋,他姓顾,本就应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况且,宋家的水也不是一般的深,她不想让顾晚风涉身其中,不然势必会惹得一身骚。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没有控制好情绪,在一怒之下逞临口舌之快,让顾晚风起疑了——他那么爱他的弟弟,一定会探究到底。

司徒朝暮迅速冷静了下来,赶忙找补了一句:“我和他就是上下级的关系,没人喜欢领导的,所以你问我他好不好,我只会回答不好。”

顾晚风心中的顾虑与疑惑并未因此打消,但也感受到了司徒朝暮的讳莫如深,所以并未强迫她继续往下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淡然地回了声:“嗯。”

但是他的反应越是冷静淡漠,司徒朝暮心里就越慌张。

顾晚风也没再多言,开始安安静静地洗菜。洗好菜之后,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切菜盘馅儿了,神情始终清冷平和,完全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然而司徒朝暮的内心却越发的不安了。

他不会逼问自己,但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去逼问其他人。

司徒朝暮开始试着转移话题:“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儿呀?你想听么?”

顾晚风正在低着头切姜碎,闻言牵唇一笑,兴致盎然:“讲吧。”

司徒朝暮却停下了揉面的动作,语调是轻快的,看向他的目光中却隐含着紧张的观察与打探:“不知道你听裴星铭说没,厅响现在正在J国读研呢,因为J语一直不过关,连考了三年才考上了J国的研究生,结果他去J国之前还没跟闻铃说,甚至都没跟我们说,本来是想悄悄摸摸地杀去J国给闻铃制造个惊喜,结果等他到了J国之后才知道闻铃要去S国发展了,所以他俩现在还不在一个国家,裴星铭说厅响学完‘扣你叽哇’之后还要继续学‘英格力士’,因为S国人民说英语。”

顾晚风被逗笑了,是发自内心地在笑,并非假装。笑过之后,他真心实意又坚决笃定地说了句:“他们一定会重聚的。”

司徒朝暮点头,不能再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两个一直都那么心系彼此,一定不会无疾而终。

但是在这个话题结束后,顾晚风就再度回归了沉默切菜的状态,清清冷冷,沉闷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