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八
群情愤激,哔叫鼓噪,就在将发欲发的当口,一声霹雳般的暴吼已突然震耳落尘的掩盖了全场:“谁也不要轻举妄动,那一个想趁火打劫,混水摸鱼,那一个就先倒霉,大家先稳住了,我们会对付领头的人!”
另一个沙哑哑的嗓门带着一股僵硬的腔调跟着响起:“各位老主顾,老朋友们,都别傻,那娘们定是受人指使,存心来此找碴生非的,你们别跟着起哄,否则一旦闹翻了堂,刀枪无眼,镖矢横飞,试问那娘们还护得住列位否?”
大家的目光回转,赫然发现在大厅的四周及门前梯口,已布满了刀枪出鞘,张弓搭箭的黑衣大汉们,这些黑衣煞手一个个目露凶先,杀气腾腾,明摆明显是一副将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於是,这些赌客们刚刚才被激起的一股愤慨心火,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得烟烬全无了,非但再也心惊胆颤的闹不起来,每个人连骨缝子都寒透了,人人神气萎缩,噤若寒蝉,莫说再要砸场子揍人,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本来嘛!他们全是来此寻欢作乐的,其中没有几个挺得起脊梁的硬角色,又缺少视死如归的真英雄,只不过都是些找刺激,爱享受的伧俗商贾,青皮无赖,叫他们为了这点事情去拚命,别说压根办不到,办得到他们也不肯去办,赌钱赖出生死来,上算么?
那声如旱雷的仁兄便站在厅门旁边,他是个五短身材,头大如斗的长相,一脸的横肉,凶相毕露,这时,他咯咯怪笑,得意洋洋的道:“很好,看情形各位都还心里有数,看得分明,各位同我们合作,即是保障自己的生命,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本场子上下,一向待客如待衣食父母;殷勤侍候,无微不至,这点小小的误会本场子自会圆满解决,与各位无干,并且也决不会牵连各位,今晚的意外,实在非常遗憾,我们谨向各位敬致歉意,尚容日后一一踵府请罪。”
那嗓口沙哑,音调僵硬的人物,却有一副牛高马大的骨架,这人满头乱发,於思两颊,生就一双蛇眼,模样阴鸷得很,他靠在厅门的这一边,阴沉沉的道:“今晚的节目到此为止,不论输蠃,我们过时再与各位贵客结算,现在请各位收拾好自己的银钱,鱼贯出门,外头已经备妥车轿马匹,有代步的请即自便,其他客人我们负责直送回府,扫各位的兴,情非得已;这个女人如何来踢场子我碴的内幕阴谋,待我们查明之后,必连其主使人一并公告各位,好让各位判个是非曲直。”
这种场面,当然是继续不下去了,一干赌客们怀着满心的惊疑,惴惴不安的开始离去,他们有的在窃窃私议,有的尚向冷凝绮投去悲悯又惋惜的一瞥,有的却连头都不敢转动一下,就这样,一窝子人夹杂着那些娼妇相公,很快的便走了一个空!
方才尚热闹非凡的大厅,这时却显得异样的空洞冷清,灯光耀眼,映照着厅里一片零乱,一片单调,也一片森寒。
冷凝绮站在椅子上,唇角带着一抹冷冷的笑,双眸如波,盈盈闪动,她的表情镇定自然,丝毫惶恐不安的样子也没有!
那五短身材的大脑袋正待示意关上厅门,目光瞥处,却赫然发觉尚有一个人没有离去,那人侧身坐在一张牌九台子边,双手支颐,像是极有兴趣的在研究面前的一付牌。
紫色的束发飘带,紫色的衣袍,紫色的靴,配衬着的却是一张童稚淳厚的面庞──燕铁衣。
燕铁衣很专心在揣摩着面前的这付牌,他看上去模样纯真又有趣,彷佛一个半大孩子在研究一件他从来也没玩过的玩具一样,充满了一种迷惑,好奇,又冲疑的形态……
怔了怔,那大脑袋猛的大喝:“喂,小家伙,你还不赶紧离开,却在这里发的那门子楞?”
燕铁衣像是被那付牌迷住了心神一样,恍若未闻,连视线都没移一下。
大脑袋勃然大怒,叱叫道:“兀那小王八蛋你聋了?老子和你说话你没听见?”
表情有些愕然的转过脸来,燕铁衣迷惘的道:“你是在叫我?”
大脑袋凶狠的吼道:“妈的,你装什么迷糊?快给我滚,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指指自己鼻尖,燕铁衣似是不解的道:“你叫我滚?”
神色一沉,大脑袋暴烈的道:“怎么着?不想走么?打算在这里检什么便宜?”
燕铁衣模样有些腼腆,他呐呐的道:“这位大哥我不能走……”
大脑袋厉声道:“什么意思?”
怯怯的一笑,燕铁衣指了指站在椅子上的冷凝绮:“那是我媳妇,她还没走,我又怎么走法?”
楞了一下,大脑袋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好小子,假痴假呆,原来却是一路的货色!我就叫你这两个狗男女做一对同命鸳鸯,一起上阎王老爷面前应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