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鱼龙舞 默默猴 4729 字 3个月前

第四折 鳞罡击淬,玉体酥莹

尽管浑身发热,梁燕贞感觉血液飞快从头顶褪降,彷佛置身冰窖,心底生寒。

李川横的话她是不信的,他必定极力丑化阿爹,才能对自己的背主无良交代。 然而所述的病态情景,却与傅晴章对俞心白的「建言」不谋而合,若不是有过相同的经历,虚构不出这等天良丧尽的场面。

「你要想说是我阿爹让你这么做的,还是省省罢。」女郎定了定神,冷道:「把奸婬女子的恶行,推说是他人唆使,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

李川横摇动食指。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男人蹂躏你的时候,能让你痛不欲生的法子多到数不过来,'还算是个男人'这种话,切记万勿出口,殊为不智。母狗有活得很滋润的,也有在极端的身心痛苦中咽气,死活都无比凄惨,川伯疼你,舍不得小姐沦落如斯。」

「你————!」

炉坑里的淡红烟气逐渐隐没,谈兴正浓的李川横似乎并未留心。 梁燕贞暗提一口真气——李川横甚至不知她身怀内功——经脉不见阻滞,但女郎不敢掉以轻心,打算等绯雾全消后再行动。

紫膛汉子对她的气急败坏十分满意,继续沉缅於血色的回忆当中。

没人知道在简陋的聚义厅里到底经过了多久。

那头子大哥不许任何人出入,屎尿全在屋里,饿了便随意啃些干粮腌肉,亦有酒水。 年轻的土匪算不清奸淫了小姐多少回,间或还有其他女子,大哥动辄杀人,他都麻木了,到后来见血还会笑出声,像看放烟花似的,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不过最惨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书生。

起先大哥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奸淫侍女,书生不从,连死了两个人都不肯屈服。 仆妇们为了求生,哭求着请公子救命,仍是不为所动。

大哥也不生气,砍死几人,刀锋一转架上他老娘的脖颈,书生终於从了。 坚持一松动,能继续坚持的就没剩太多,到头来书生和土匪一样,把众姝奸了个遍,终於轮到了他姊姊。

钢刀加颈的老夫人饿了几日,早已气息奄奄,这时忽然睁眼,定定望着自己的儿子,哑声道:「你做什么,都别说是为我。你知不知害完你姊姊,下一个他让你害谁?」

书生赤裸裸的一丝不挂,双目赤红,眼窝凹陷,不说都分不出谁才是土匪。 被母亲一说,原本搂着姊姊屁股、便要从臀后进入的,身子剧颤,被慾火烧融的狰狞表情慢慢垮下来,瞬间阴晴变幻,最后才哭丧着脸,泣不成声:「娘… …我、我不干……他……他要杀我啊!」

母亲点了点头。 「那,就是为你自己了。」咽喉往刀刃一送,当场气绝。

书生嚎啕大哭,见大哥回过鲜血淋漓的钢刀,架在自己颈间,像是得到什么加持,彷佛一切都能交代了,心安理得地干了心神崩溃、半痴半癫的亲姊姊。 姊姊果然内外皆美,即被折腾了多日,膣里那股子紧缩湿热销魂蚀骨,没有婢子比得上,书生心满意足,哪怕杀父弑母、使他家破人亡的凶手就在眼前,也舍不得放开手。

但三人都明白,这游戏终会走向何地。

被当成鱼肉的无关之人死得差不多了,年轻的土匪开始求饶,发誓一生不会背叛,只求大哥放过。 书生干下逆伦的兽行,靠姊姊的胴体才感觉活着,连这都失去后,瞪着干枯空洞的眼睛傻笑,死了心似的不发一语。

大哥有些犹豫。 「说实话,我只想留下一个最惨的。」歪头托腮,对土匪道:「你干的是他姊姊,他干的也是他姊姊,怎么看他都比你惨啊。 」

土匪涕泗横流,光着屁股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大哥,大哥!你饶了我一命,什么我都干……什么我都干啊!」大哥点头笑道:「那好,也让你同他一般的惨,两个都留罢。」将土匪捆起,蒙上双眼,双脚用铁链链住,烧红烙铁,磨利刀刃,吓足一天一夜,然后才慢条斯理阉了他。

那凄惨的叫声像把书生的魂叫了回来,到现在都无法忘却,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听见似的。

梁燕贞目瞪口呆,差点忘了掩住口鼻,片刻才恍然大悟,失声道:「你……你就是那个土匪!阿爹他……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分不清是故事可怕、阿爹可怕,还是发生在李川横身上的遭遇更可怕。

难怪他恨到要这样对付她。

这人是怀抱什么样的心思,在阿爹身边待了忒多年?

李川横的面孔在焰炬下显得阴晴不定。 但他始终没走进梁燕贞身前六尺之内,那是她手持短枪一刺能至的最长距离。 小姐平常用来携带短枪的包袱枪衣还扔在箱畔,被水浸透了,却未见短枪的踪影,肯定藏在水底下,正等待最好的时机出手。 诚如他先前所说,小姐从小就很聪明,可惜是天真了点。

「你爹就像一尊捕醉仙。」他随手比划着,忍不住笑起来。 梁燕贞知道「捕醉仙」是央土的说法,毕竟她在狮蛮山住了四年,指的就是东海的童玩不倒翁。

不同的是,央土的捕醉仙又叫「酒胡子」,不是小孩玩意,而是筵席上行令劝酒的道具,尺寸较大,脸谱也更狰狞滑稽,且捕醉仙有两张「脸」 ,站直一张,侧倒又是一张;讲究的,倒向不同的方向能显现出不一样的面孔,端看画匠巧思。 狮蛮山的同窗教席都觉捕醉仙可笑,梁燕贞始终瞧着碜人,不如老家的不倒翁趣致。

为何他说阿爹是「捕醉仙」?

「梁帅不只自己有两张面孔,也很喜欢剥去他人的脸面身皮,重新给你换过一副。」李川横驻足在六尺开外,开始解着自己的外袍,露出肌肉虯鼓、宛若浇铜铸铁般的黝黑上半身,轻声说道:「小姐知晓否,其实你也有两种身貌?今夜过后,说不定你会很喜欢做一个下贱的婊子,镇日被人肏穴,直到肚子大了还不肯消停。我很难说你阿爹是个畜生。他不只是畜生,还有许许多多面貌……他教会了我很多事。现下,轮到川伯来教小姐了。」

梁燕贞认为他疯了。 一个彻底失去男子雄风的阉人,如何能奸淫自己? 只靠角先生之类的外物,图的也就是伤害而已。 她不懂他那充满淫邪色欲的贪婪是怎么回事,直到李川横褪下裤衩,露出一条青筋浮凸的黝黑肉棒,示威似的在眼前一胀一跳,隔老远都能感受它的滚烫腥臊。

女郎瞠目结舌,脑中一片混乱。

「看来小姐一定是弄错了。那个倒楣的土匪被梁帅剥去身皮,彻头彻尾地改造成另一个人,小姐从小喊他'傅叔叔',约莫难以想像他从前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可憎模样。

「梁帅从我家护院的身上,搜出一部秘笈,让我深造。那人本来该成为我姊夫的,我竟不知他有这般师门来历,可惜当时年过双十,筋骨经脉既定,错过了最好的练武时机,已与上乘武学绝缘,只能勉强修习秘笈中的横练功夫,以勤补拙。」从怀里取出一物,「啪!」一声扔进炉坑,边缘被灼烤得逐渐卷曲冒烟的古册封面上题着《焠击青罡》四字,溅满深褐斑点。

梁燕贞这才会过意来,难以置信地睁大美眸。

「你……原来你不是……而是……」

「是啊,小姐。你阿爹也给了我另一副身皮。」李川横活动筋骨,咧嘴一笑。

「我就是那个奸淫了姊姊、害死母亲的废物书生。」

梁燕贞接获剑塚来函,头一个便与他商量,就连赴平望会见密使,也是李川横陪她去的。

讽刺的是,紫膛汉子打一开始就反对此事。 他质疑顾挽松的用心,质疑梁府眼下的实力,也识破了梁燕贞暗打照金戺的主意,宁可小姐写信向旁人求助,也不让去找傅晴章。

没承想,是傅晴章找上了他。

「从接下这桩差使,我便明白梁府完了,谁也救不了。」李川横静静说道:「只可惜,小姐不听川伯的。」

「别说得好像你很在乎似的!」梁燕贞忽然怒起:「有仇报仇,天公地道!我阿爹若对你做……做了那般恶事,你欲讨这条血债,我也无话可说!别……别再说什么川伯……好恶心……要打杀便来,我梁燕贞不怕!」明明气得俏脸胀红,不知怎的眼角却溢出水花,死死咬着樱唇,不让淌下。

李川横淡淡一笑,也不辩驳,只问:「这二十几年来,我曾做出什么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梁府的事?」梁燕贞为之语塞。

「傅晴章来找我,让我帮他偷取密匣,还说待俞家那没用的小白脸玩过小姐之后,让我也有份享用。小姐兴许不知,自小姐长成后,府内诸人被小姐迷得神魂颠倒,此番那几个回府助拳、与傅晴章暗通款曲的畜生,都是冲这点而来。

「梁帅薨后,那些说是连夜离开、没留下只字片语的,其实都埋在后花园里。小姐以为,他们是谋划何等龌龊之事,或乘夜潜入谁人院里,才教人给打杀的?」随口说了几个名字,都是阿爹昔日的得力股肱,却走得悄静。 梁燕贞召集旧人时,还对这几位下落不明感到扼腕,按李川横之言,敢情全埋在府内荒废的后园里。

李川横知道密匣藏於夹层,但傅、俞师徒明显不知,也未被告知密匣不过是幌子,阿雪才是镖货,看来双方谈不上坦诚合作,尚有可乘之机。

「我同傅晴章要了一千两,好让他信我。」李川横笑起来,过於细致的表情变化在这张粗犷的脸上无比扞格,看着就像面具似的。 「我还记得他眼里掠过的一丝鄙夷,我赶紧把头别开。他肯定以为我是羞於见人,其实我是怕他看出我差点没憋住笑。

「我能耍着傅晴章玩儿,可我打不过他。小姐,他的设谋布置我在心里推敲无数次,咱们一点机会也没有,小姐注定成为傅晴章手里的玩物,由着他拿来招来各种江湖资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我那可怜的姊姊一样。」

梁燕贞终於明白,汉子那沛涌而出、无比慑人,令她头皮为之发麻的强大气场是什么了。 她本以为是淫欲,乃至於满满的恶意,其实都不是。

从李川横凹陷的空洞眼窝里映出的,是绝望。 最深的绝望。

炉坑里的《焠击青罡》古册彷佛呼应女郎的错愕,冒烟缩卷、边如蚁蚀的封皮窜出火苗,哔哔剥剥地烧起来。 他对唯一的私授弟子小叶下狠手,将珍之重之的秘笈弃如敝屣……於李川横,这就是一趟不归路,只能一如既往跟随小姐,眼睁睁看阴谋遂行,终至万劫不复——大把清水「哗啦!」一溅,炉坑里随即窜起白烟,梁燕贞果然从浴箱水底捞出两杆短枪,白生生的修长藕臂并握着一挑,将浇熄火苗的《焠击青罡》挑了开去,急急劝道:「李……川伯!不会这样的!你和我联手……再加上小叶,我们仨带着阿雪,肯定能逃!是了,将马匹鞍索全弄断,要不放火烧了车辆也行!法子是想出来的,只要肯干,总有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李川横露出错愕之色,彷佛看见或听见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怔然良久,这才垂眸微笑,看不出是欣慰抑或感慨,眼眶里竟依稀闪着泪光。 「来不及啦,小姐。川伯为不教那姓傅的好过,也阴了他一手;今夜我濮阴梁侯府若要毁於斯,他照金戺也要一起陪葬。小姐实在是太天真了,为何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相信川伯这样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