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格子窗照射进内室。

颜盈接过婢女递来的玉带，动作温柔地为聂人王系於腰间。

然后又为聂人王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衣服边缘，这里小心地扯一扯褶皱，那里轻轻地拍一拍衣上碎屑……

最后才走开一边，犹如欣赏艺术品般打量着自家丈夫。

“布料用的是全城最好的，香包的味道亦偏向提神醒脑……”嘴上亦是如呢喃自语又似与聂人王交谈般说着话。

聂人王看着全身铜镜中的自己，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搭话。

然而，若是颜盈的注意力有半分落在铜镜上，便会发现，自家丈夫到了后来……竟将目光移至铜镜之中的自己身上。

这一次回来，聂人王分明感觉到颜盈身上发生了一些道不明、说不清的变化。

虽然有些意外，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并不排斥。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相处起来……很舒服。

感觉……比以前好多了。

不过，要说为此心动，却还不至於。

——若说此前之所以没有抛弃颜盈、聂风母子，而是带着娘俩二人一起踏入了江湖世界，是因为“聂人王”的这个身份让他没办法抛妻弃子，迫使他不得不承担起这一身份所带给他的责任的话……

——那么现在，这种“被动接受”之不情愿……逐渐变成了“可以接受”的情愿。

或许这个女人依旧贪恋名利、追慕尊荣。

可是现在，却居然给人一种讨厌不起来的感觉，甚至条件允许的话，可以由衷地为对方满足这一切。

当然，对於颜盈其人秉性、三观，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以来，聂人王都是并不关心、抱持不在意的态度的。

他毕竟不是前身，爱得死去活来，爱得毫无底线，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事实上，从旁观者角度来看，他还很理解颜盈这样的人。

只是，理解归理解，不在意归不在意，此前的对方，对於这些追求，实在是表现得太过刻意露骨，这就难免让人不舒服了。

而现在，或许对方本心未变，但是明面上却让人感觉不到这种不舒服了。

因为这样的变化，所以就连聂人王自己也没察觉到对颜盈所说的话语、语气都不复之前那般生冷了:“辛苦你了。”

一直以食、中二指有节奏地轻敲着鲜红下唇，并一副心神俱都放在聂人王装束打扮之上的颜盈，不虞聂人王竟会变得温柔起来。

不禁一时愣住，二指亦是一顿，美目上移，怔怔凝注自家丈夫那一对不复锐利而流露柔意的眸子。

“怎么了?”

“……没事。”她很快便恢复如初，如今的她，涵养工夫极好，不会轻易表露心中惊讶与不解，只是稳重地微微一笑，也不多问丈夫怎么有此变化，就此轻轻带过。

聂人王也不以为意，继续轻声说道:“此番出门，不会像之前一样，归期无定。多则五日，少则三日，我便会回来。”

这又是一个让颜盈感到意外之举，自家丈夫居然跟她说起了这些?

要知道，此前两次离家，对方都没有跟她解释太多，说走就走，这次居然……

虽然不解，但是表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

对於父亲的又一次离家，聂风并没有像寻常六岁小儿般，表现出不舍之眷恋的儿女态。

因为他已经习惯。

他更在意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这几天，他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

就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般……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亦没有对父母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因为他敢肯定父母绝不会在意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