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在帝都,她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从未有过如此遥远。
以前,师徒两人独处深谷,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她只要一个转身、便能和他面对面。可以后他当了皇帝,有了无数的后宫妃嫔,无数的臣民百姓,他的世界就会变得无比的广大和拥挤,她必须要穿过人山人海、才能看上他一眼。
他的世界越来越大了……到了最后,她会不会找不到他?
如果他不当空桑皇帝,那该多好啊。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被她死死地压住了。朱颜甚至觉得羞愧:这么想,实在是太自私了吧?只想着霸占住他为自己一个人拥有,却忘记了他本身是就是一个流着帝王之血的继承者——即便是独处深谷的时候,他的心里、本来也就装着这个云荒。
朱颜托着腮,看着夜色里的伽蓝白塔怔怔地出神,漫无目的的想着
,心里越发的紊乱不安。无意间眼角一瞥,忽然看到一只飞蛾从敞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扑簌簌地直撞到了房间的灯下,直扑火焰。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想要将那只蛾子赶开。
而下一个瞬间,她忽地怔住了——
不,那不是飞蛾!而是……而是……
朱颜顾不得烫手,飞快地捏住了那只差点被火焰舔舐的小东西,发现那居然是一只纸鹤:残破不堪,歪歪扭扭,缺损了半边的翅膀,血污láng借,不知道经过多少的波折才跌跌撞撞地飞到了这里。
“呀!”她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苏摩!”
——这,分明是她上个月派出去打探苏摩消息的纸鹤!
那残破的纸鹤不知道飞了多少路,翅膀上微光闪烁,凝聚了微弱的念力,已经接近消耗殆尽。朱颜将纸鹤捧在掌心,飞快进行回溯。有依稀破碎的光芒从纸鹤里飞散出来,幻化成了种种影像——
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光芒里飞快地浮现短促的画面。
那是一口深井,黑如不见底的瞳孔,井台上有无数发着光的符咒,围绕成连绵不断的金色圆圈。而那只金色眼睛的最深处、蜷缩着那个孩子,如同被困在母胎里的婴儿。苏摩沉在水底,眼睛没有睁开,嘴唇也没有动。
然而,她却清晰地听到了几声短促的呼唤:“姐姐……姐姐!”
撕心裂肺,如同从地底传来。
然而,当朱颜想要进一
步仔细查看的时候,一圈圈的金色光芒忽然涌现,如同铁壁合拢,瞬地将那个幻影切断!
“苏摩!”她qíng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脸色煞白。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刹那,她却感觉到了遥远彼端传来的苦痛和挣扎——怎么了?那个小兔崽子是落难了吗?在叶城的动乱之后,苏摩他到底是落到了谁的手里?这世上,又有谁会为难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那口困住他的井,究竟是在哪里?
无数的疑问瞬间从心头掠过,朱颜又惊又怒,想也来不及多想,抽下玉骨,便在指尖上扎了一滴血,毫不犹豫地将鲜血滴入掌心的纸鹤上。
血渗入了残破的纸上,那只纸鹤忽然间昂首站了起来!
“快,”朱颜指尖一并,“带我去找他!”
纸鹤得了指令,唰地振翅飞起,穿出了窗外。朱颜毫不犹豫地随之跃出了窗户,朝着叶城方向疾奔——时间仿佛倒流了:那个鲛人孩子再一次危在旦夕,她顾不得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像前一次一样、连夜从赤王府里只身离开。
催促她离开的,是心里那一种奇特的不祥预感。
——她甚至觉得,如果此刻不赶紧找到苏摩,那么,她可能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