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大司命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冷笑:“真可笑啊……就因为我知道天命,所以反而思前想后、束手束脚!——如果我是剑圣门下弟子就好了,快意恩仇,哪用苦苦等到今天!”
北冕帝定定地听着,忽然嘶哑地问:“那你……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是因为……是因为,咳咳,现在我的运势已经衰弱、死期将近?”
“到后来,我已经不想杀你了。”大司命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了垂死的老人一眼,“阿嫣在遗书里恳求我不要替她报仇,只要我好好照顾时影——我本来想,只要能完成她的嘱托也就够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厉声:“可是,树yù静而风不止——二十几年了,他们始终还是不肯放过影!”
“他们?谁?”北冕帝忽地震了一下,“青王?”
大司命并没有否认,冷笑起来:“那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想斩糙除根,光在宫里的时候就派人下了三次毒手,你却全然不知——
我只能借口天命相冲,不让任何宫女接近他,以防青妃下毒手;在他五岁的时候,又出面对你说:必须把他送往九嶷山神庙,否则这孩子就会夭折。其实这不是什么预言,只不过是事实罢了……”
大司命顿了顿,低声:“你根本无心保护阿嫣留下的孩子,我若把影就这样留在后宫,他绝对活不过十岁。”
北冕帝剧烈地咳嗽,神色复杂,似有羞愧。
“幸亏你也没把这个儿子放在心上,我那么一说,你为了省事、挥挥手就让时影出了家。”大司命淡淡道,“於是我把时影送去了九嶷神庙,让他独自住在了深谷里,不许外人靠近——这些年来,我为他费尽了心血。”
他看了垂死的帝君一眼,冷笑:“而你这个当父亲的,只会让自己的儿子自生自灭!”
“……”北冕帝不说话,指尖微微发抖。
是的,那么多年来,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背负罪孽的小儿子,却让嫡长子在深山野外餐风露宿——在临死前的这一刻,一切都明了了,巨大的愧疚忽然间充斥了他的心,令他说不出话来。
“信不信由你……反正等你到了huáng泉,自己亲口和阿嫣问个明白也就知道了。”大司命长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物,扔到了北冕帝的手边,“这个给你,或许你用得着。”
“这是?”北冕帝看着那个奇怪的小小银盒子。
“里面是一根针,遇到中州
的蛊虫就会变成惨碧色。”大司命淡淡道,“我走后,青妃会再给你送来‘还魂大补汤’——到时候你大可试试,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北冕帝握紧了那个银盒,全身发抖。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做呢?阿珺?”大司命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我劝你千万不要惹急了那个女人……她心肠毒辣,一旦翻脸,只怕你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北冕帝死死握着那个银盒子,脸上却并无恐惧。
“我有急事,必须得走了。阿珺,你可得好好保重多活几天……否则,只怕我们真的要下辈子才能见面了。”大司命长身站起,回头看了一眼垂死的兄长,眼里有复杂的光,“当了一辈子兄弟,最后不能亲眼看着你断气,真是可惜啊。”
“你……要去九嶷神庙?”帝君终於说出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影是真的要辞去神职了?他是想回来吗?”
“是啊。”大司命淡淡,拿着他写下的旨意,“你反对吗?”
“不。”许久,北冕帝才说了那么一句话,闭上眼睛重新躺入了锦绣之中,喃喃,“他是我的嫡长子……让他回来吧!”
“回来,拿走我所亏欠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