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向地下吐了口唾沫,姜福根左窥右探之余,忍不住骂了起来:“他娘,有一说是初一十五庙门开,牛头马面两边排,今天既非初一,又不是十五,城隍庙的大门却开得像要吃人似的,莫不成牛头马面打饥荒,饿昏得忘了日子,瞎拣个时辰就待收拾供奉了?”
知道姜福根是指桑骂槐,阴着损人,汪来喜赶忙低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姜三,豹哥还在人家手里,可别先把局面闹拧了!”
姜福根悻悻的道:“什么地方不好挑拣,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所在来谈斤两?真是鬼头鬼脑,与庙后那片荒坟里的角色都属一路子货!”
汪来喜没有搭理姜福根,站在庙门口管自向内张望,庙里仍是无灯无火,乌漆麻黑,伸手见不了五指,当然啥玩意亦看不到。
缪千祥凑到一边,压着嗓门问:“是不是该进去看看?”
汪来喜道:“你带着火折子没有?”
点点头,缪千祥从腰板带上取出火折子,迎风抖燃,在微弱的火光跳动里,可以大概映照出庙殿的轮廓——半坍的神案、残破的垂幄,烟黄泛黑的城隍爷雕像,缺了胳膊的牛头马面,以及遍地的鼠粪污,却就是不见人影。
熄了火折子,缪千祥纳闷的道:“不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么?怎的鬼也不见一个?来喜哥,别是故意逗我们乐子吧?”
汪来喜道:“豹哥失踪了可不是逗乐子,桩儿,许是我们来早啦?且安下心等他一阵再说!”
绕着城隍庙前后转了一圈,潘一心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奈之色,他摊开手道:“没有人影,荒坟上倒是热闹得紧,鬼火串串,像是全站出来纳凉呢!”
人往地下吐了口唾沫,姜福根道:“这算开哪门子玩笑?掳了我们的人,还吊这等的胃口,娘的皮,图道混世有这种混法的?来喜二哥,我们愣是不侍候,看那干泼皮能啃了鸟去!”
哼了哼,汪来喜道:“他啃不了你的鸟,却能摘掉豹哥的飘儿,姜三,你他娘就安静一下行不行?几十岁的人了,也没见有你这样毛躁的!”
潘一心笑了笑,道:“主要是这地方呆着叫人不顺贴,我们三哥不是毛躁,吆喝两声,好壮胆罢了!”
瞪了潘一心一眼,姜福根恶狠狠的道:“少说风凉话,潘肥,与鬼为邻,莫非你心里就塌实?”
潘一心尚未及回话,城隍庙对面那道土堤之后,已冷冷传来一个声音:“一群不出息的东西,连死人都怕,难怪成不了气候!”
汪来喜霍然转身面向土堤,提高了嗓门叱喝:“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还不快滚出来给你家汪二爷亮相?”
土堤上立即出现了几条人影,其中一个开起回来声调还挺亢厉:“狗娘养的汪来喜,才一阵子不见,居然变成汪二爷了,前些时在‘七转洞’装孬粉熊,枷镣上身的辰光约莫全忘啦?”
听这嗓音竟有几分耳熟,汪来喜正在琢磨对方是谁,缪千样已自脸上变色:“来喜哥,大事不妙,这不是‘仙霞山’‘七转洞’‘白麒麟帮’的三当家,‘角蛇’裴四明么?他一眼就能认出你来,豹哥怕是栽在他们手里了!”
几个人从土提上跳下,借着星月的微光依稀可以辨认出面貌的大概来,走在前头的那一个,身形瘦削,额上长着一颗肉瘤,不是“角蛇”裴四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