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
那伙计吃劲不住,滚元宝似的,一路滚将过去,龇牙咧嘴的挣坐起来,两眼不停翻动,再也不敢多吭一声了。
揍翻伙计的那一雄,这时脸孔一沉,冷冷发话道:“在座的这几位朋友可以表明态度了,无意坐来附近的,请即回避,准备插一手的,则请劳驾亮字号!”
苏天民身后的三名商人,闻言如获大赦,急急离席而去。
苏天民本来也想起身换个座位,但他见布衣老者、华服少年、中年文士、和胡子大汉等四人刻仍声色不动,一时好奇心起,遂亦静坐如故。
他相信三雄在敌情未明之前,将绝不致贸然动手。
发话的那一雄见只有三名商人遵命让出这片是非之地,不由得勃然变色,脸孔一寒,再度喝道:“剩下的这几位朋友是不是——”
那名胡子大汉环眼一瞪,显然便待发作,但被那名中年文士以一声轻咳制止,中年文士缓缓抬头向三雄道:“三位壮士如何称呼?”
发话的那一雄峻声接着道:“在下尤中英,匪号‘断魂剑’;左首是合下二弟,‘三合剑’尤中烈;右首是舍下三弟,‘雷霆剑’尤中豪,在东北武林道上,尤某三兄弟,蒙朋友们宠呼为‘长白三雄’;无名小卒,贻笑方家了。”
稍顿,注目沉接道:“恕尤某人眼拙,现在请教阁下这一席上的两位的尊姓大名!”
中年文士安详地道:“三位今天该不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吧?”
断魂剑尤中英道:“当然不是。”
中年文士道:“那好——”说着,朝胡子大汉以目示意,似乎在招呼着胡子大汉准备离开。
不意断魂剑突然阴声接着道:“原来不是,现在却很难说!”
中年文士微微一怔,轻咦道:“朋友适才不是说……”
断魂剑冷冷截着道:“请解释查问尤某三兄弟之身份来历,却不肯自通姓名之道理安在!”
中年文士蹙额道:“朋友们来自长白,是否礼节另成一家?在下眼友人,花银子买酒喝,无故受扰,多话没说,难道连对方是什么来头也问不得么!”
断魂剑冷冷道:“多说废话无用,尤某人只问阁下究竟肯不肯赐予解释!”
中年文士注目道:“如果不肯,朋友们意欲如何?”
断魂剑嘿嘿一阵冷笑,双睛凶焰暴闪,阴声走鼻音道:“尤某人早就看出两位不是闲人,九拐十八弯,还是露了底,场子这种帮法,实在不够爽气!”
中年文士转向对面胡子大汉,苦笑笑道:“这一顿酒,你是东道主,现在麻烦上身,就看你做主人的如何来庇护我这个做客人的了!”
胡子大汉转脸四下一扫,吼道:“谁是正主儿,怎仍龟缩不出?”
苏天民也在想:是呀,闹了这老半天,三雄要找的,到底是谁,都还没有弄楚,万一双方就这样糊里糊涂干起来,岂非天大笑话!
最妙的是,三雄既未指出“正犯”何在,而那位“正犯”也得过且过,保持“相安”状态,反累旁人遭殃,天下事情,宁有更怪於此者?
所以,胡子大汉这一吼,不啻吼出所有人的心声,全厅百十双眼光,不期而然,一齐跟着四下转动起来。
现在,范围又紧缩了,在众酒客心目中,嫌疑者计为三人,苏天民、布衣老者、华服少年。
三人之中,苏天民心头明白,他不是。
所以,苏天民现在在想:这老少两人,究竟是谁呢?
在一老一少两名嫌疑者尚未有所表示之前,那位长白第三雄,雷霆剑龙中豪突然说道:“就凭这一吼,这两位朋友,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文士忙向断魂剑问道:“怎么样?”
断魂剑不带表情答道:“我们三兄弟,无分彼此,谁作主张,都可视做我们兄弟之共同表示!”
中年文士转向胡子大汉一甩头道:“走吧!”
胡子大汉重重一哼道:“走?哼!呼之来,喝之去,你哥子不在乎,我胡子可不太习惯!”
断魂剑变色道:“不习惯又怎样?”
胡子大汉不予置理,转向苏天民定睛问道:“这位朋友,能为我胡子说说你们之间这段梁子是怎么结起来的么?”
苏天民知道胡子大汉将三雄要找之人,误会在他头上,当下微微一笑,亦不多作辩解,转向那华服少年一拱道:“这位弟台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