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
大家只知道这位七星剑一套剑法相当不弱,但是此人之出身,却很少有人清楚。
当今剑术名家,不过那么几个人,此人究与何派有渊源?请来的师长又是哪一位?人言人异,莫衷一是。
再看金刚掌沈南屏方面——
表面看来。金刚掌出身少林,第二场既限於本门师长,这一场出两者自非少林僧人莫属;可是,事实却不尽然。谁都知道,少林一派,一向极自重,似此等涉及门户荣辱之事件,该寺应不致率尔插足,更何况金刚掌只是该寺一名俗家弟子?所以七星剑所请来之本门师长,固然是个谜,但是,金刚掌这边,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人人都觉得,后者能从少林请得声援之机会,实在非常微渺!
苏天民对这场武会感到兴趣,也就在这些地方。
因为他还从栈伙口中听得,当事双方,对这次火拚似都极其自信。
自信何来?除认为本身造诣必能胜过对方外,当然是对第二场充满乐观了!
所以,苏天民想赶去弄清双方幕后之大力支持者,究竟都是何许人物。
天王庙前,那座用以交手的主台,系背庙而搭;台面颇为敞阔,台基亦极紮实。主台两侧,各有耳台一座,由两块丈五左右之浮板通向主台。这时才只巳牌光景,主台和耳台上均还空空如也,离好戏上场,显然尚有一阵子。
不过,台上好戏虽未开锣,台下广场上,这时却已经够热闹的了!
且看那些小贩吧:瓜子、花生、水梨、蜜饯、薄荷糖、汤团担子、烧卤担子、摇铃铛的、敲竹筒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最使人感到意外而有趣的,居然有人赶在这种场合打拳卖膏药!
一伙组成者为:一名老头子,一名老太婆,两名不算健壮的小伙子,以及一名不大不小,姿色不美不恶,年约十四五,梳着一对乌油辫子的毛丫头!
四周看的人当然不会少,不过,这可不是那名老者吞吐着一双流星锤,四下赶场子的吆喝之功;说得刻薄点,大家实在是来看这一家子耍宝而已,不是么?赶在此时此地玩枪弄棍,岂非不识趣之至?
就在这时候,人丛中忽然有个汉子低声说道:“老程,我看这一家子有蹊跷。”
“什么蹊跷?”
“这一家子看上去谁也不癫不傻,既然敢在这时候拉开场子,其中必有缘故,你如不信,小弟敢跟你程见打上一赌!”
“赌啥?”
“赌这一家子如非沈、蔡两方约来之帮手,就可能别具惊人之能,以致根本未将今天这场武会当做一回事!”
“唔,这个小弟却未想到——”
附近闲人听了两汉子这阵对答,无不暗暗点头。是的,事违常情,必有异端;这一家子出现得的确太突兀了。
不过,围观者之注意力马上被一阵急锣集中,那老者大力清着喉咙,容得锣声一歇,立即抱拳发话道:“五湖若比邻,四海是一家!诸位乡亲在上,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三声响锣,一个罗圈揖,场白继续:“小老儿河南开封人氏,路过宝地,适值川囊告罄,为食宿计,万般无奈,只好向乡亲们忍痛割让几帖祖传秘制百应膏……”
众人都笑了,好一个“万般无奈”,好一个“忍痛割让”;膏药这种卖法,倒是头回听得。
老者从容接道:“货色有限,欲买从速,不买‘终生遗憾’!买了‘遗憾终生’!”
众人一怔,齐齐脱口道:“怎么说?”
那黄衣丫头一旁口道:“爷爷,您说错了!”
老者一啊,连忙说道:“错了,错了,最后一句不算?”
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老者手一摇,接道:“笑是神仙药,一笑百病消,这是小老儿一份见面礼,笑过算了,停,停,停,再听下文!”
众人勉强止住笑声,老者庄容接下去道:“打拳卖膏药,自古已然,非自老汉始。不过,有人是打假拳,卖真药,有人则打真拳卖假药,欲求功夫好,货色灵,百不一见,惟有老汉我——”
老人一顿,有人插口道:“惟有你怎样?”
老人手臂一扬,奋力道:“药拳两假!”
众人再度哄堂大笑。
黄衣丫头笑着叫道:“爷爷,您又说错了!”
老人静待众人笑毕,缓缓说道:“这次不像刚才,小老儿一点没有说错。诸君请听清:拳假是因为识家不多,药假是因为用法不当。猛龙不过山,仙丹照样吃死人!”
众人不笑了,因为老家伙这一解释确在情理之中。
於是,前排有人说道:“尊驾如按一般规矩,先打拳,后卖药,那么,就请先耍几路,让咱们大伙儿开开眼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