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宣布的是对沈醉、杨东辉、王荣林这新科三鼎甲的所授官职,沈醉被授了翰林学士、知制诰,杨东辉被授了宣德郎、大理评事之职,王荣林则被授了宣德郎、秘书省校正郎之职。
翰林学士之职始於唐,是唐代官制中的一个重要特点,宋代官制承唐制,亦沿袭此职。唐初翰林院中,除文词、经学之士外,还有卜、医、棋、术等各种专门伎艺人员。他们定期入值当班,待诏於院中,以备皇帝召见,陪伴天子下棋、作画、写字并为其占卜、治病。总之,他们各以其专长为皇帝游居宴乐服务。此外,皇帝还往往召集一批作为私人参谋的文士,以备顾问。
至唐玄宗时,始置翰林学士。初唐玄宗选擅长文词的朝臣入居翰林起草诏制,后逐渐演变为草拟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起草诏制本是中书舍人的专职,但唐玄宗感到中书舍人草拟诏制的制度难以保守机密和应付急需,乃一度挑选擅长文学的亲信官员充翰林院待诏,以备起草急诏(兼撰拟诗文)。后又另建翰林学士院,专供草拟诏制者居住,供职者称翰林学士。
翰林学士出现之后,便正式分割了中书舍人制诏之权,於是皇帝的命令被分为内制与外制。翰林学士所撰,乃直接从禁中发出,故称“内制”,用白麻纸写;而中书舍人所撰,为外朝所拟,故称“外制”,用黄麻纸写。内制主要是拜免将相,号令征伐,立皇后,定太子等重要诏书,而外制则只是一般诏书。翰林学士是一般行政系统以外的差遣,不计官阶品秩,也无官署。到了宋代,又特定其资权,变成了一种清要而又显贵的官员了。
所以简单来说,翰林学士就相当於皇帝的秘书,基本上就是陪着皇帝吃喝玩乐、吟诗做赋兼草拟文书之类。当然吟诗作赋、草拟诏命之类沈醉是不会的,他想自己的主要责任就是陪着皇帝吃喝玩乐,兼常陪皇帝身边,方便教导他这徒儿武艺。而赵煦也正是此意,可以说他找人假冒沈醉代考,替他作弊,得中状元皆是为了这一步,好把沈醉弄到他身边。
北宋前期的翰林学士,亦如唐制,并无秩品。自前朝神宗当政时元丰改制后,翰林学士承旨和翰林学士才成为正式官员,授正三品,并且不任其他官职,专司草拟内制之职,例带知制诰衔。这个官职即清闲又显贵,且又不需担负什么责任,可说正适合沈醉。
刚刚考中头名状元,便即授正三品翰林学士之职,由此便可看出赵煦对沈醉的重视。且翰林学士之职虽说并无多大实权,但往往宰相多由翰林学士出选。便是不能入相,升迁也会比常人要快许多,可说是前途无量。但沈醉之前既无才名亦无政绩,不过是初中状元便授此职,难免颇多人不服。沈醉、杨东辉、王荣林三人刚刚谢旨起身,殿中便有官员小声议论。
但所谓“君无戏言”,更何况又是皇帝亲自盖章下诏的圣旨。因此虽颇多人对於沈醉初中状元即授三品翰林学士之职都有异议,却是并无人敢出来反驳。
这便是君权至上,只是此时的赵煦却尚未亲政,旁边还有个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臣子们不敢言,她却无甚顾忌,当即轻咳一声,向赵煦道:“皇上,这沈醉不过刚中进士一甲头名,却即授三品翰林学士,是否有些欠妥?”
赵煦道:“沈醉才学过人,文章俱佳,朕极喜之,因此破例而授。”又从御案上取过一页写满文字的纸,递与旁边侍立太监,道:“这是沈醉殿试时所作文章,还请太皇太后过目!”说罢,示意太监呈送过去。
沈醉在下面看见,心中不由嘀咕道:“也不知是谁代写的!”
太皇太后在帘内摆手道:“不必了,哀家年老眼花,看来费事。不若让这沈醉现场作词一首,以试其才,皇上意下如何?”
赵煦不由得微微一窒,心中发愁。他虽知道沈醉识字知书,有一定的文学素养,但实看不出他文才怎样,若是这首词作不出来却是如何,或是作出来了却只是一般甚或不堪又待如何。虽想回拒,但却苦於找不下什么好的理由,当下只有心中微微一叹,从侍立太监手中收回递出去的那篇文章,心口不一地道:“太皇太后此议甚好!”当即向沈醉打了个眼色,让他好自为之后,便命沈醉道:“沈醉,太皇太后要试你才学如何,你便当即作词一首,让太皇太后品评。”
沈醉在现代虽说是大学毕业,但却哪里会作什么词,听得那太皇太后的话后便即心里叫苦。好在他有一个优势,就是知道些北宋之后的词人佳作。虽不想做文学大盗,临此却也只能选一首来应急了。
一想到词却是当即第一个便想到了南宋辛弃疾的那首《元夕》来,这是因燕千寻之故所以记忆深刻,以致脑中第一个便想到的便是这首。只是却觉着这首词似乎有点儿不适合现在的场合,再又去想便即想到了辛弃疾的另一首词《破阵子》。闻得赵煦之命,当即领旨,然后略作沉吟状后,开口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到此而止,却是没说最后的那句“可怜白发生!”因他知道全词,便会因这最后一句而词意大变。
这首词上下片语义连贯,过片不分,直到最后一句突然一个顿挫,读来波澜起伏,跌宕有致,乃是辛弃疾“沉郁顿挫”的典型之作。但他此时初中状元,正是得意之时,没来由地在最后沉郁一番,却是大为不妥了,且也有些煞风景之嫌。
此词一出,全殿皆惊,苏轼第一个夸口赞道:“好词!”余者也有不少皆异口同赞。
沈醉心下笑道:“当然好词,这可是入了语文教科书的!”瞧着苏轼第一个称赞,心下不由想道,这辛弃疾与苏轼同是宋词豪放派的代表,后世常将二人合称“苏辛”,词风相近,自是容易引起苏轼的共鸣。想到此处,却也不由心下感叹,这二人一个北宋,一个南宋,缘锵一面,实是至为可惜。否则这两大词人的相识相会,实可比肩唐时的大诗人李白与杜甫。
赵煦闻得沈醉此词,忍不住心中大大一个惊喜。瞧了那边太皇太后一眼,忍不住心下得意,在上笑道:“当真是好词!”
太皇太后在帘内点头笑道:“果然是好词,沈相公这首词豪放之气可比之苏相公那首《念奴娇》了。”她将沈醉与苏轼相提并论,对於沈醉之才自是再无所疑,对於他初得状元便授翰林学士之职也是再无异议。
她无异议,刚被他提到的苏轼却是有异议了,朝向沈醉问道:“沈相公这首词可是填的《破阵子》吗,如是,下阙却是少了最后一句,与上阙不相对称了?”苏轼这一问,立马让众人回味过来,也才注意到这首《破阵子》确是少了最后一句,纷纷附议。
沈醉转向苏轼笑道:“苏大人目光如矩,我填的确是《破阵子》,下阙也确是少了最后一句。”
“沈相公却是为何不填完呢?”苏轼不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