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琼并不是对自己失去真气的事实毫不在意,他也不是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圣者,然而当一个人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看过了人世间的种种凄凉境遇之后,心中的想法总会发生一些改变,这种改变的方向并不固定,表现也没有脉络可言。同样一件事,有人看到药丸,有人看到希望,另外还有一些人能看到本质。
陈琼就属於后者,因为前世的工科经历,他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善於从本质思考问题,这个绝大多数包括前世与今生。
事实上这也是所有工科生同共具备的品质,和其它专业比起来,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更实际、更急迫、也更直观,而且所有的解决方案必须基於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并没有大开脑洞的余地。
在人文或者社会问题上,一个人只要把脸揣到怀里,就可以随便大放厥词,言辞越是离谱,围观的人也越多,没准还会有人眼红注意力而主动站到他的身边去。
然而在工业领域,这种人一开口就不会有人再理会他了,毕竟一件事行不行在论证阶段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拿水当油这种事可以融到资,可以要到政策,但是绝对找不到真正的研究人员,不是因为研究员们道德水平高,而是因为没人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解决问题。所以就算真有技术背景的人参与进去,他也是去拿钱的,而不是解决问题的。
陈琼不但善於思考,还善於解决问题,毕竟前世他还有键盘可用,这一世就只有一双手了。
当初他听说蜀东大旱的时候,就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前世的天府之国居然会旱涝频发,农民朝不保夕。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这个世界缺乏修建大型水利工程的经验。
对於像高勇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在农业地区修建水利工程来改善灌溉能力属於常识,如果愿意多想一下的话,也能想到利用水利工程来控制水患,但是也就仅此而已,知道归知道,他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这个时代的水利建设还停留在挖沟护提的水平上。
人们在需要用水的地区挖掘引水渠,在需要防洪的河道上加固堤坝,然后就只能指望老天爷开恩,出题不要超纲了。也就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
然而陈琼不同,他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千年人类智慧的结晶。如果说在他前世的生活当中同步发生的那些时事对於现在这个时代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的话,那么至少在人类工程史上留下痕迹的那些内容是可以原样照搬的。
这也是理工与文史之间最大的区别,历史虽然由文人书写,但是只有科学与工程才能真正贯穿历史。
陈琼在没有下山之前,心理上与这个世界其实是有一些隔膜的,他本能地觉得自己的所知所学对於这个世界来说是在作弊,所以并不想亲自参与到改变世界的进程当中去,这也是他在华山上隐居十年,却只用自己前世的知识自给自足,而不是惠及周边的原因。在他想来,既然历史的车轮一直在自行转动,那么当然不需要自己这个外挂来施加第一次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