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心意一引,便在此处。
略微观望片刻,归无咎心田之中,同时传来高下兼容的两种情致,交互辩证。
若归无咎仅是个道缘高妙、却未解“真幻间”之谜的人,那此石给与他的感受,无非是“有情”二字。
虽然世间文人骚客常将山石草木等物得有情之韵。但归无咎却知,那只不过是人心之通感移情罢了。除非后天炼成精怪,否则这些外物,自然比不得有情生灵。
可这块巨石,却能予他一种独特的“有情”直觉。
但是——也就仅限於此了。欲从此石之中寻得更多的秘密,却是难能。
然而,作为已经看穿“真幻间”之妙的归无咎,心神之中却同时能够望见一层更深远的存在,一种朦朦胧胧、有余不尽的意蕴……
归无咎将心神浸入。
残存的气机,逐渐组成一段模糊而跳脱的画面,只是宛如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归无咎凝神思索,半是观望,半是猜测,才终於将其拚接成一个相对完整的信息。
星河倒卷,乱星飞渡。
一群年轻武道修者,遁入陌生的一界之中。
当中一位功行最着者,是个英挺俊朗,身着锦绣华袍,长发披肩的年轻人。其遁光一落,正是往新觉山脉而去。
新觉山脉中,亦有一方宗门。只是其中宫观殿宇、孤峰云台,所矗立之方位,似乎较今日云峒八峰略微偏移了数十里去。正殿之上,一块虚石悬浮,缓缓转动。观其形貌,正是眼前归无咎所观察的这枚巨石。
年轻人入境数十载,便借由一处机缘,破境日曜武君,成为这方世界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其后所见,时光飞速流逝,并未有太多的波澜壮阔,争衡激斗,反而甚是平淡,倒像是山野人家,空度流年。
此人功行虽着,却甚重养气之法,讲究不战屈人。历时数百载,以极温和的手段分化瓦解,合纵连横,终统合数千家大小势力,将这方天地同归於一。
然而,此境混一之后,就在归无咎以为这寡淡无味的故事将要落幕之时,却突然伸出不测之变故。
这方天地之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位身高九尺、身着一身青色甲胄武道修者,浑身上下仅露双目,面目不辨,直接寻到新觉山挑战。
此时年轻人已俨然是一界之领袖,功行在日曜武君中亦属无有抗手。但是一旦交手,不过数个呼吸,便轻松败在境界与之相若的青甲武者手上。
截止到这里为止,归无咎之所见,皆是模模糊糊的片段拚接而成,并无真正的声色嗅味。
可是,就在这年轻人战败的一瞬,归无咎耳畔清清楚楚的听见一声孤愤长啸:“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吾当以力为本,以直为根,以胜为尊!”声音念念回响,震动山河大地。
其声既没,整个“天地”轰然瓦解,化作滚滚乱流。而那青甲武者,亦转身遁起,一头扎入虚空之中。只是其回首一望的双眸中,似乎难掩深深的失望。
归无咎神意恢复。
面前巨石“嗤”的一声,彻底崩散,化作一地朽土。
回味所见,归无咎双眸之中光芒一闪。
他原本下意识的以为,方才所见是“真幻间”中映照之本源,曾经之“真实”。
但仔细一想却是不对。在回味起伊濯武君所言——
在上一次‘仙印不许’兆后的重大抉择中,那位‘真幻间’之会中决胜出来的天选之人,却最终未能承担重任,以至於天地塌缩危陷。
方才所见,应当是上一次真幻间开启时的景象。
这也顺便解答了归无咎的一个疑问。
归无咎入境之后,只觉此地声色犬马之逸乐固然有之。但是局面变化,其实甚快。除却云峒与丹心等派的争斗外,近日来隐隐风闻,其余诸道中,亦是龃龉四起,争斗不断。若是如此,伊濯上真当初勿要沉湎安逸的告诫,其实是多此一举。
如今大致可以断明。多半是上一回真幻间之变隐约有残存消息传出。因其中主导人物——那位年轻人采用慢节奏的温和手段,才影响了外人判断。
归无咎淡淡一笑,非但不曾感受到压力,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经由今日一事,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进入“真幻间”,到底所为何事?
看来,是先成为混同一界的第一人,然后接受到那莫名挑战。
此事看似渺茫遥远,其实不然。对於归无咎而言,其可以大致等同於另一件事——那就是寻得破境日曜武君的机缘。只消境界相同,自己自然而然便是天下第一。
至於最后的考验,管他是上界大能也好,妖魔鬼怪也罢,我又何惧之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