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西土七真 峰回路转
羽融族,元夕地宫。
这所谓的“地宫”还真的是名副其实。一片极平整、纵横各五百里方圆的地域之中,开掘出百丈至千丈深不等。其中沟壑连绵,宫室林立,鳞次栉比,隐约可见掌法玄机。
若有道术高明之辈仔细辨认,便立刻能断出这片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其中唯有百分之一二是真正意义上的供人居住的殿室。其余绝大多数,其门窗皆是雕琢之虚形尔。
换言之,是完全封闭砌实的密室。
至於其中隐藏的门道,就不为外人所知了。纵以神意探查,亦无法穿透。或许正是因为这亿万密闭隔离之物中所藏的手段,构建了羽融族独到的联络体系。
元夕地宫正北处,两道异景甚是瞩目。
在地宫边陲,宽约六七十里的空地之中。遁光往返,剑气纵横,却是三四十位元婴境修士,相继下场斗法。这些元婴修士,修为俱甚是不俗。无论放到何处,皆是叱吒风云的人物。
可是其与另一处景象相较,却不足道了。
与之相邻的一处暗红色殿宇,似为霞光笼罩。半边天地的幽玄高妙、凌然威势,尽皆聚精粹为一。这分明是不止一位天玄上真汇聚於内,方会产生的异象。
殿宇之内,音声昭然:
“老夫来此之前,偶然遇见羽融族虞明妖王。闲话两句,问及行程,他也未曾瞒我。据说隐宗集合妖族之力,似乎已有稳固那一处阴阳洞天的手段。他此行之去,正要眼见为实。若是果然顺利做成,羽融族与那七十七家隐宗正脉,便要正式联合。”
殿宇之内,墙壁,梁柱,砖瓦尽为墨色,面积亦不甚大。但是二十位天玄境坐镇,足以让人忽略了一切外物点缀。
出言的这位,是个身着杏黄宽袍的中年修士。其实他面目甚是白皙,只是下颌胡茬未尽,看上去平白增长了几分年齿。
此人一言既出,登时相继迎来了许多附和声。
“不错。我西寰二十二宗,若是与那七十七家一般,有一道地脉相连。本当同气连枝,通其源流。如今却教一家妖族占先,也太说不过去。”
“圣教祖庭自定下‘三十六界天’的格局之后,一直将精力集中在内荒之地的耕耘上。但不久以前,据青猊族传来的消息说,似乎其等改变步调,再度谋划大规模的扩张。我等抱团取暖,形成合力,亦是分属应当。”
“合盟之议,数万载之前便有端倪。其后偶然间发现那处阴阳洞天为寿不永,这才耽搁下来。若是其果真神通广大,能够将这一最大的绊脚石搬去,两家合流,当是顺水推舟。”
“不错。远的不说。我二十二家宗门之所以能够维持联系不断,本来便是仰仗羽融族地宫。说到这地宫……说白了却似半租半借,也太不成话,亦非长远之计的气象。若是三方皆已成盟,彼此亲若一家,这一个疙瘩亦能随之解开。”
最后这句话,出言的是一位以半块青布包住前额的老者。
他此言并非泛泛而谈,而是说到了在场诸真的心坎里。较之尚属遥远的“圣教祖庭威胁”云云,感同身受、出言附和之人更多。
借用羽融族地宫法阵,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是诸家隐宗的一块心结。若是三家合一,却是不着痕迹的将这个问题化去了。
此时,一道冷肃之声响起:“某虽不才,却也精研过圣教祖庭的行事路数。考其御下神道三十六界天之地域,虽然广大已极,几占人道纪元之半壁江山。但是其法度却甚是规整,三十六界天皆是恰到好处的连片,未有一处飞地。”
“所以,所谓圣教侵凌,多半是难以及到这西寰之地的。”
圣教祖庭最初时凭借“阴阳洞天”布设四方,自然是形同孤岛一般的根据地。但是其等显然暗藏规矩,扩张之后,连绵成片,形势完整。
然后又有一人接口道:“不错。羽融族与隐宗联合,乃是因为妖族‘定品之劫’的缘故。我人道宗门,却无此等顾虑。”
相继出言的两人,一位丰神俊逸,一袭白袍,肩膀处绣着三花三草;另一位面无棱角,却难评说其相貌如何,只将一袭白布饶身三匝,勉强充作长袍之用。
这两人一张口,殿宇之中众口一词的局面,登时被扭转过来。
二人分量之不凡,通过其余几个细节亦可辨明。
如这等众上真汇聚的盛会,因为人人皆是镇定一方的近道上修,最常见的布局乃是围圆而坐,不论高下。但是此殿中却并非如此。有七席青玉石台横亘於上,超出群伦;而余下的十五席却是随意布置,参差不齐。很显然,构成了高下的差别。
上七席中有两席空置,止得五人。
但是这五人功行之精纯,明显要胜过座下诸真一筹。
刚刚肩绣花草的这位与白布环身之人,皆在上五席之中。
局面陡然变化,先前出言,以借用地宫的大义名分立论而深得重心的那位青布包额的老者,不由暗暗摇头。
看这架势,和三十年前如出一辙。
三十载之前亦有一次诸宗小会。届时先到场的十余家宗门合计,感於隐宗、孔雀、天马诸族合盟之讯,便要上前靠拢。恰好羽融族与隐宗尝试接洽,几位上真一议之下,顺道遣出信使。没想到,此举却险些造成乌龙。
待诸真齐聚之后,局面却急转直下。
西寰二十二宗之中,分量最重的数位天玄上真,或明或暗的表达了消极态度。於是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恰如殿中座席所示。有七席超出群伦,非是无由。
近数千年来,西寰二十二宗之内,有七位天玄上真道行最深,声名最响,齐名称为“西土七真”。不止在人道宗门,纵然是在羽融族、青猊族中,亦算得上是威名素着。
这位青布包额的老者名为夏祚永,出身於赤月门,道行、年齿俱深。在二十二家宗门执掌之中,足可排名前十之列。但是若与“西土七真”相较,却明显尚有差距。
刚刚最后出言唱反调的两人,肩绣青花者名为黎原庆,出身於海刹宗;白布裹身者名为章璐,出身於伍壬宗。
这两人皆是“西土七真”之中的人物,说话分量自然不同。
有两人表态之后,其余人论述己见时,分明审慎了许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殿中诸真皆把目光投向一人。
此人一身明玉翡翠锦袍,举动从容,不拘小节。明明神韵内藏,却偏偏教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颇有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妙境。
其座席位於黎原庆和章璐之右,自然也是“西土七真”之中的人物。但是论功行之纯,气机之厚,还要在黎、章二人之上。在场的二十位天玄上真,他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赤鼎宗,洪杨上真。
洪杨上真思虑甚久,终於言道:“诸家合盟,未必不是一件善事。”
殿下诸真,闻言不由一怔。
三十年前的聚会,洪杨上真其实并未表明态度。
众人亦心中雪亮,那时情境之下,保持沉默,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反对。
难道他今日改变了主意不成?
却听洪杨上真悠然道:“道术合流,取长补短,就长久而言,本是大势所趋。只可虑者唯有一事。隐宗五脉,据说如今有四位人劫道尊坐镇;而我西寰二十二宗之中,却无此等人物。若是此时与之汇合,分量未免太轻了些。到时候为人驱驰,弊胜於利。”
“或有一日,我二十二宗之内,出得一位道境大能。那时再议此事,却也不冲。如今,时机不合。”
诸真闻言,有几人面面相觑;有几人仿佛入定;有几人面色奇异。
出一位人劫道尊?
那可实在是渺茫之极了。
就以眼下而论,“西土七真”声名虽着,但若说要尝试突破至境,只怕希望也是有所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