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柳大龙目光一凝,道:“咱们运气好,七怪里的老三。”
燕十二抬眼一看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一个棚子前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女的站在棚口,背向着棚子,男的站在女的前面,面向着棚子,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女的刚打棚子里出来,被那男的挡了道儿。
女的,是位十八九大姑娘,穿一身蓝缎面的棉袄裤,长短宽窄合身,衬托得那娇躯窍小婀娜,尤其那柳腰,难以盈握,一排刘海儿,一条大辫子,乌油油的,没一根跳绿丝,低着头直望着脚下那双绣花鞋,手里捏着块花手绢儿,红云泛耳根,不胜娇羞。
男的,廿多岁个年轻汉,长得挺体面,皮白肉嫩,唇红齿白,挺俊,赛过大姑娘,那脸蛋儿,拧一把能拧出水来,上身是件皮袄,下身是条窄裤,头上是顶三块瓦,脚下是双长统靴,腰里—扎条宽皮带,皮带上还挂着一把带鞘的短刀,那柄短刃,鲨鱼皮鞘,尺寸跟匕首差不多。
他背着手,嘴角噙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盯着大姑娘。
按说着那年轻汉背着手站着没动,大姑娘是可以从他身边绕过去的,可是不知怎地,大姑娘就不往前挪一步。
燕十二道:“这就是老三脂粉花三郎?”
柳大龙道:“是的,燕爷。”
燕十二道:“那位姑娘是谁家的姑娘,认识么?”
柳大龙道:“棚子里说书的,金嗓玉喉桑四宝的独生女儿,这妞儿学了她爹那一手绝活儿,已有七八分火候,在这天桥一带,小金嗓玉喉比老金嗓玉喉还叫座儿。”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我听它—回去,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进去坐坐?”
柳大龙道:“您只要我去,我就跟着您走。”
燕十二微微一笑,背着手迈步,洒脱异常的往那座棚子走过去。
这时候那脂粉花三郎伸了手,伸手向大姑娘那拿花手绢儿的玉手抓了过去。
别看大姑娘红泛耳根低着头,姑娘她机灵得很,玉手往回一缩,只缩回了一点儿,人也站着没动,眼看脂粉花三郎那只手就要碰上大姑娘那欺雪赛霜的一只玉手。
燕十二紧跨一步而至,左手一抬,正好架住了脂粉花三郎那只手,道:“朋友,请让让路。”
脂粉花三郎为之一怔。
燕十二望着大姑娘又开了口:“姑娘,里头有座儿么?”
大姑娘微微点了点头道:“有,您请进。”
燕十二道:“烦劳姑娘带个路!”
他的意思是为大姑娘解围,让大姑娘趁这机会进棚子里去,孰料——
大姑娘头一抬,那吹弹欲破的娇靥上犹挂着几分红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一眨动,侧身让开了进棚路。
燕十二一怔,旋即一笑说道:“要不是姑娘不够聪明,便是我管错了闲事。”迈步就要往里走。
背后伸来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燕十二转过了身,伸手递出了一物,那赫然是脂粉花三郎腰里那把匕首,脂粉花三郎腰间鞘还在,刀没了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燕十二手里。
脂粉花三郎猛然一怔。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这玩意儿厉害,我不得不防着点儿。”
把刀子塞了过去,转身进了棚子。
柳大龙紧跨一步进了棚子,低低说道:“燕爷,花三郎脸上变色了。”
“难怪。”燕十二道:“碰散了人家的好事,瞧着吧,马上就找来了。”
他跟柳大龙随便找了两个座儿坐了下去。
这棚子里靠里头是方桌,桌上放着一把细瓷茶壶,还有一块惊堂木,桌子后头站着个穿长衫的中年汉子,瘦瘦的,高高的,挺精神,挺体面,四十多岁个人,眉目之间跟刚才那大姑娘有几分神似。
书正说到热闹处,说的是一部“金鞭记”又叫“呼延庆打擂”,抑扬顿挫,字字清晰,的确不愧金嗓玉喉美号。
燕十二道:“这就是金嗓玉喉桑四宝?”
柳大龙道:“是的,燕爷。”
燕十二道:“这位金嗓玉喉一身所学只怕不弱。”
柳大龙一怔道:“您怎么说?”
燕十二道:“你走眼了,只怕这天桥一带走眼的人还不在少数。”
柳大龙诧异欲绝,刚要说话,忽然他目光一转道:‘燕爷,花三郎进来了。”
燕十二微微一笑道:“坐着,别动声色,待会儿万一有点什么,你只管听你的说书,也许他不会在这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