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水郡中,黑衣白马魔头绝对是凶名远播,仇家遍地。
袁节才不管那么多,不耐烦地叫道:“哎呀,太酸!鹿姐姐、刘二哥,咱们进去说话。”
乌天然哑然失笑:“你们三个倒都是真性情,反显得我虚伪做作、不似天然了。”
四人当下说说笑笑,一同入庄,留下一群世家子在大门外面面相觑。
穿过大门,迎面是一座雕刻彩绘有青屏山景的巨大影壁,山景奇特,一面翠绿,一面雪白,影壁上有四个大字——青屏阴阳。
绕过影壁,眼前的景色又自不同。
山庄建筑并不华丽,只是依山势而建,一律白墙黑瓦,墙边多植松竹,松竹下多有山溪蜿蜒流过,许多梅花鹿在林间溪边与孩童嬉戏,毫不怕人。
鹿灵韵笑着解释道:“我家先祖见青屏山负阴而抱阳,欣喜之下结庐定居,其后山庄建筑也均以黑白二色为主。”
刘屠狗点点头,万物负阴而抱阳,《圣章》上却是有这句的。
他突然想到,方才与袁节对拳的那一爪,急切之间打出去的,是存於穴窍中掺杂了《乙木诀》特性的温和灵气,如果换成锻体金气或者干脆是屠灭心刀,只怕一般人承受不住这种“疗伤法”吧?
阴阳转换之间,生死亦只差一线。
这个极肤浅的感悟在刘屠狗脑海中一闪即逝,远远谈不上禅门最为推崇的顿悟,但他隐约意识到,或许突破灵感的契机就在其中。
灵感灵感,如何做到通灵,又该感悟些什么,各家各派均不相同,实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否则灵感境界的人物也不会被称为宗师了。
当然,纵使刘屠狗当下能九口吞天,吞出个伪练气巅峰,距离突破到灵而感之的境界依旧十分遥远,仍需继续锻体纳气,夯实根基。
他琢磨着啥时候能一口吞天,周身灵气源源不绝,啥时候这练气才算练到家。至於锻体和铸心刀,前者锤炼肉身,后者打磨心意元神,还能锋锐灵气,渐渐显露出诸多妙用,更是要持之以恒。纵然有些痛苦,可二爷啥时候怕过疼来?
无数念头从刘屠狗心头流过,鹿灵韵与乌天然见他若有所思,也就沉默相陪。
袁节却突然哈哈大笑,开口道:“刘二哥,你方才骂那群孬种是世家狗腿,竟然一个敢反驳的都没有,真是大快人心!”
乌天然也笑道:“今天来的都不是什么能做主的重要人物,这些人摇旗呐喊可以,真要入局出力,那就要瞻前顾后顾虑重重,没准儿其中有些人巴不得这话传到郑殊道耳中,他们也就算没白跑这趟。”
刘屠狗摆摆手道:“那个什么殊道公子是何方神圣?”
鹿灵韵一面引着众人拾阶而上,一面侧身道:“郑殊道是甘州牧郑夔大人的长子,拜在西湖剑宫宫主门下,年纪轻轻已是灵感境界,据说得到了当朝敖执政的赏识。”
袁节闻言叫道:“我看是郑殊道胡吹大气,敖执政何等人物,哪里能瞧得上他?”
二爷目光闪动,手指摩挲着腰间屠灭的刀脊,安静地听着三人说话。
山道蜿蜒,野趣横生,渐渐拐向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
院落不大,柴扉半掩,门上挂有一方匾额,上写着“啙窳斋”三字。
门两侧各有一联:无事莫生非,牢骚枉断肠。
二爷挠挠头,奇道:“鹿妹子,我读书少,这匾上仨字儿只识得一个,这里是个什么所在?”
鹿灵韵刚要作答,就听门内传来一声轻笑,声音轻灵悦耳:“鹿姐姐,可是你的情哥哥来啦?”
鹿灵韵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略一犹豫,还是轻轻推开柴门,摇头笑道:“妹妹猜错了,方才在山庄门前,这位爷可是打发了好些追着妹妹上山的世家子呢,想必心中是爱极了妹妹的。”
说话时,她向刘屠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全是促狭的笑意。
乌天然与袁节默默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
唯独刘二爷点了点头,昂首迈步,表情自然平静。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美的背影,头上呈扇面插着三支碧玉簪子,梳成一个简单却独特的发髻,满头柔顺黑发如水一般流淌至腰际,淡紫色的衣裙在腰间收束出一个柔美的弧度。
那定是个极娴雅的少女,此刻正安静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一张小巧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茶具,茶烟嫋嫋。
刘屠狗迈步转到紫衣少女的对面坐下,咧嘴笑道:“你一定就是慕容小娘儿喽?”
紫衣少女缓缓抬头,十四五岁年纪,瓜子儿脸,琼鼻樱唇,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格外惊艳,眼波如水,眉间轻染春烟。
她并不说话,只是将刘屠狗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刘屠狗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也并不生气,皓腕轻抬,左手挽起右手的衣袖,右手轻轻提起石桌上的茶壶。
刘屠狗毫不见外,很是配合地摆好四只茶杯,招呼道:“都来喝茶,喝完好开饭呦!再美的小娘儿也不能当饭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