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伺候的宫人纷纷低头,纵使见惯了王爷王妃这样的恩爱模样,却仍然会满脸通红。
宫里的人来通报时,沈灏没有丝毫反应,彷佛一早算好皇后会派人进府接人。
虽只传召了禾生,但他有圣人赐的玉牌,可随意出入宫闱。故而陪着禾生一起上了马车。
禾生有些紧张,虽说王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她还是怕啊。
沈灏看出她的心思,拢了她的窍窍玉手,安慰道:「待会进了宫,你什么都不要做,在一旁看着就好。」
禾生想起什么,认真道:「不是还要装病吗?」
她该怎么装,才能尽可能装得像呢。
「呀!」她呼出声,指着脸上妆容道:「打扮成这样,根本就没有一点刚被人下药毒过的样子呀!」
沈灏温柔地看着她,问:「呆瓜,又记错,不是下药毒过,是差点中毒了。来,将昨日为夫教的词重新说一遍。」
她张嘴欲言,沈灏又道:「若多错一字,晚上回去为夫就要多惩罚你一遍。」
她下意识捂了脸,后想想不对,应该捂屁股。
王爷兴头来时,下手一点都不轻,她可不能被逮着错处。
清了清嗓子,仔细回想昨晚的耳语:「侍女红裳,图谋不轨,尝试在茶水中下毒,搜身后发现身上藏毒,证据确凿。」
沈灏点点头,「还有呢?」
禾生吐吐舌,继续道:「幸好王爷英察敏探,才未让歹人得手,只是……」
「只是什么?」沈灏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禾生想起自己的使命,捂着胸口,佯装虚弱,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只是我经不住吓,虽未中毒,却也被折腾得够呛,一听差点被人害了,当即吓得脸色苍白,晕了过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拧着眉头,装出痛苦的模样,好像真的曾被吓晕过去。
沈灏拍拍手,「很好。」
得了表扬,禾生乖顺地凑过去,蹭着他的臂膀,「等会进了皇后宫,我还要装晕吗?」
沈灏略思片刻,问:「要是睁着眼面对皇后,你会害怕吗?」
禾生咽了咽,一想起秋猎时皇后张牙舞爪的样子,她就觉着□的慌。
没出息地点点头,沈灏倒不以为然,两只手伸过去将她抱住,宠溺道:「那你就装晕,乖乖地躺着就好。」
这法子好,可是……「躺哪呢?」
沈灏勾嘴笑:「躺我怀里呀。」
宫人宣:「平陵王与王妃觐见。」
皇后皱眉,看向绿瓶,大为不悦。
让人去宣侧妃,好端端地,平陵王怎么跟着来了?
绿瓶立马跪下:「奴婢去拦。」
说罢,往宫门口。
刚到门口,抬眼望见一个高大身影,怀里抱着一人,正气势冲冲地往殿里而来。
瞧仔细了,竟是平陵王。
再往前一探,他怀里抱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侧妃。
绿瓶刚想上去搭话,连句问好的话都没说完,沈灏直接无视她,跨步进了内殿。
一进殿,抱着禾生,也不下跪行礼,怒声一吼,先发制人:「母后的心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儿臣福薄,受不住母后的恩赐。人,还是请母后收回去,儿臣是万万不敢留的了。」
他一番来势汹汹,皇后倒有点被震住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但见沈灏一挥手,让人将红裳押了上来。
她昨日被灌了哑药,已经不能说话了。
丝毫容不得皇后开口,沈灏义正言辞道:「儿臣府里不缺伺候的人,禾生不懂事,竟从母后这里领了人回来,既然已经领了回来,也只能作罢。其余人已经被儿臣赐予有功的小厮,至於这一个,儿臣以及府中众人无福消受,还是送还给母后罢。」
他既不提昨晚下毒的事,也不提禾生晕倒的事,语气凛然,话却说得客气,欲盖弥彰,意有所指,偏偏不点破。
皇后无从下口。
今日召禾生来,本想给她点教训尝尝,这是后宅后宫的事,男人轻易不会插手。万万没想到,沈灏竟然会如此态度坚决地站出来。
而且,竟还是堂而皇之抱着人站在殿堂前。
怎么着,兴师问罪不成?
沈灏往前一步,朝殿里扫一眼,道:「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终归是要给她这个皇后一点面子的。
有些话,是当着众人跟前说,有些话,若在众人跟前说,就算说得再好听,也不免有打脸嫌疑。
皇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气愤,却怕他不管不顾地说出什么来。
沈灏这个人,她多少有点了解的。
从小阴骘狠决,虽明面上隐忍不发,但若戳中了痛点,纵使是圣人,他也敢直接顶撞的。
皇后挥手禀退宫人。
沈灏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上前,盯着皇后,用他从未有过的锋利眼神,一字一句道:「母后,您的亲生儿子是太子殿下,不是我,平陵王府的事,您若想插手,好歹也要提前告知一二。」
皇后气得发抖,指着他道:「放肆!」
沈灏低了头,道:「母后想往平陵王府插人,大可直接与我说一声,想要知道些什么,问一声,我定事事详禀,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皇后被人点破了心思,有些慌张。
她常年居於深宫,甩心眼斗狠什么的,终归敌不过朝堂上风云相争的男人们,且她素日嚣张跋扈,丝毫不懂修身养性之举。
若不是太子在位,只怕她这个皇后,早已被废黜。
当然,作为她本人,是没有意识到这个的。
她总想着以自己与圣人青梅竹马的恩情,纵使以后再怎么样,圣人也不会与她撕破脸皮,更别提要废黜太子了。
「二殿下胡说什么?」
沈灏冷笑一声,不欲多说,道:「昨夜之事,我若禀到圣人那里去,母后觉得如何?」
皇后一惊,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份上。
为了区区一个侧妃,惊动圣人,他难道就不怕失了圣心吗?
他有备而来,皇后不敢大意。
圣人一向最忌讳后宫干政,若被他知道,自己给平陵王赐了姬妾,届时平陵王一口咬死婢子下毒的事,圣人定对她有不满。
最怕的就是,圣人一怒之下,将气洒到太子头上。
皇后越想越怕,忽地后悔如此鲁莽地往平陵王府赐人一举。
她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简单的赐人之事,平陵王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看一眼沈灏怀里稳稳抱着的人,皇后攒紧拳头。
要不是太子那边出了事,她决计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却也只能作罢。
出於礼貌,她象征性地问一句:「侧妃无碍吧?要不要宣个太医来瞧瞧?」
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却还得让人忍下这口气,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灏面不改色道:「只要母后以后不要再往府里赐人,我和禾生自会无碍。」
皇后噎住。
该说的话基本都说完了,末了,沈灏正色道:「红裳便给母后留下了,昨晚的事,想必只是一个误会,儿臣便不再追究了。」
皇后深呼一口气,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有劳二殿下操心。」
沈灏告退,临走前寒着声交待一句:「母后,儿臣丑话说在前头,儿臣脾气不太好,以后无论是母后赐的,还是别宫娘娘赐的,只要敢进我平陵王府,通通杀掉,一个不剩。」
皇后眉间的川字越皱越紧。
好大的口气!
出了皇后宫,禾生按捺不住,睁眼道:「哇,王爷,你刚刚简直帅呆了。」
沈灏将她放下,抱得手都麻了。
晃了晃胳膊,牵她往德清宫去。
「就这样?」他朝她挤挤眼。
禾生心领神会,踮脚往他脸上啵一个。
刚才的一番对话,听得她心惊肉跳啊!
她没想到,原来王爷对着皇后娘娘,也可以一如既往得嚣张得意!
而且皇后娘娘被咽得一句话都不敢驳。
禾生高兴地贴着他,心想,看来王爷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厉害。不然,怎么敢那么对着皇后说话嘛?
她瞅瞅四周,做贼一般轻声道:「王爷,你的权势是不是很大,大到连皇后都怕?」
沈灏朝天上望一眼,思忖片刻,而后道:「可能吧。」
禾生一听这回答,不依不饶,拍他肩,「咧,你可是想要做圣人的人,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呢。」
她声音极其细小,偏生面上模样俏皮得很,与平时的胆怯软糯完全不同。
就好像——发现了新事物一般好奇兴奋。
沈灏指着自己的脸,「你再亲我一下。」
禾生顺从地亲他一下。
亲完了,等着听他说下句。
沈灏却自顾自地往前走,压根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禾生追上去,「我都亲完了,你快告诉我。」
沈灏摇摇头,笑道:「告诉你什么?」
禾生道:「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厉害呀?」
沈灏笑:「每天晚上你不是都知道我有多厉害吗,还是你亲口喊出来的呢。」
禾生羞得赶紧去捂他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