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我以隔空劲力将你抓过来时,你使的那路拳法,是何人所授?那人现
在何处?带来见我,我便教你救治这丫头。」
胤丹书面有难色。「前辈,我曾发下毒誓,不得泄漏此事分毫,请恕晚辈难
以从命。还是……我替前辈做别的事,当作交换可好?答应别人的事,总不能出
尔反尔的。」任凭吕坟羊威逼恐吓,只是不从。
吕坟羊耐性耗尽,适逢太阴之气极衰,火蠍燥毒最盛,心智大受影响,轻易
便走极端,邪笑道:
「你忒宝贝这小丫头,是看上她了罢?瞧老子将她千娇百媚的小脸蛋儿烧成
一团黑炭,大伙儿一拍两散!」狭孔中忽生异力,竟将趴在胤丹书身后、俏脸煞
白絮絮娇喘的杜妆怜淩空扯起,一把揪了过来!
胤丹书从小到大,每逢月头月尾之交,见过无数次烈焰冲天的奇景,知他的
火劲不足开玩笑的,忍痛一跃起身,以背门挡住狭孔,及时将飞捅过来的杜妆怜
饱个满怀,但觉胸膛压上两团既绵软又极富弹性的嫩肉,双臂本能一环,合於她
腰臀之后,触手腻滑,难绘难描,连拨了净水、莹润发亮的精磨大理石地亦无法
匹敌,光滑到不可思议的境地,偏又温热香暖,半点也不冰冷。
为她疗伤时不曾有过的异样旖旎,攫取了血气方刚的少年。
他被少女扑至的势头一推,背脊重重撞上灼热的石壁,「嘶——」冒起缕缕
烟丝。胤丹书肺里空气彷佛一股脑儿挤出,忍着焦灼没喊出声,咬牙低问:「有
……有没受伤?」怀里滑嫩的半裸少女冲疑片刻,摇了摇小脑袋,悄声低道:
「……我数到三,你便让开。」亮出藏在身后的利剪。
——你到底有多喜欢捅人啊!
胤丹书看得都肉疼起来,直想吼回去,心知若无这段插曲,剪子原本是准备
招呼谁的,低道:「莫乱来!里头烫得能把剪子熔成铁水——」颤着呜呜低咆,
若非咬紧牙关,怕要放声痛叫。
狭孔另一头,吕坟羊狠笑:「好嘛,好逞英雄不?炙块你自己的背肉让你们
小两口嚐嚐。」轰的一声,孔中喷出烈焰,胤丹书终於惨叫起来,仍死死护住少
女,坚持不让。
焰舌转眼呑噬了他的上衫发根,却无法烧毁「鹑衣」,不仅如此,原本灰扑
扑的、看似脏污陈旧的密织衣布,在烈火下反变得洁白如雪,莹然生辉,令人难
以直视——
「这是……衮衣!」
火劲倏收,一股奇阴寒气吹出狭孔,吕坟羊的声音辨不出是惊喜或失望,又
或兼而有之,敛起狂态,沉道:「快使《昊天眞诀》袪除火劲,以免经脉受损!」
「什么……什么《昊天眞诀》?」
胤丹书颓然仆地,唯恐摔着了少女,致使背创迸裂,环着她不敢松手,豆大
的汗珠滴上少女酥莹腻润的胸脯雪肌,弹滚迤逦滑不留迹,彷佛眞无一丝毛孔。
「日月星辰,钦若昊天!那人没教你么?气走三焦,水谷入海,决渎激浊,
以拱外卫……发什么愣?要命就快照着做!」扼要讲解了一遍。
胤丹书虽未学过,口诀所指却与他体内的眞气运行若合符节,凝神细听,登
时生出茅塞顿开的惊替。
他天资颖悟,又谙医理,稍点即通,盘膝而坐、五心朝天,仍把杜妆怜抱在
怀里,以免山内异人再使花样,不多时便将体内燥毒悉数驱出。
多年来不避寒暑、勤修苦练而得的一团丹田之气,彷佛为口诀激扬活络,突
然运转起来,走遍四肢百骸,霎时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彷佛有用之不竭的气力,
若非担心引来守卫,少年几乎想一跃而起,纵声长啸,才觉过瘾。
「哼,区区」章〈太阴望舒篇〉,便教你抓耳挠腮,欢喜得猴儿也似,短视
村夫,岂堪大用!」
吕坟羊冷冷哼罢话锋倏转,肃道:
「舍相死了,是不是?他将衮衣托付与你,却来不及说这物乃儒宗至高、皇
极殿之主才能披挂上身的『剑、印、衮』三件象征之一,常人无此命格,不能随
意穿着。你的掌法也是他教你的,是不是?」
胤丹书敏锐地察觉他已不称拳法,改口说是「掌法」,还有口气中难以言喻
的失望与寥落。
然而暗中授他武艺之人,所传确是拳法无误。
胤丹书为守诺言,征得那人同意,习练时易拳为掌。少年隐约觉得,这套武
功以掌使之,似更得心应手,一改出拳时的狠辣,处处留有余地,收放益发随心。
「不是。」他摇了摇头:
「这件兜确实是儿时一位老伯伯给我的,他十年前已然去世,并未教我武艺,
也没说过他贵姓大名,我时时念着他的照拂,恨不能为他的碑塚书字。老伯伯名
叫『舍相』么?是哪两个字?」
「他叫舍君凭,过去侍奉过我。我半生离家,避之唯恐不及,不料最后寻至
这黑牢外的,依旧是家人。」感慨万千,久难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胤丹书觉得他的口吻虽然哀伤,先前的那股失望却莫名消
失了,语气措辞突然变得很文雅,像是庄主那样的读书人似,一点都不像他熟悉
的狂「这件衮衣,舍相是拿来给我的,可惜他看不见我亲手接下的模样了。」
吕坟羊道:「你脱下还我,我便教你如何救治小丫头。」
「也不能迎迫我说足谁教的武功。」胤丹书想了想,加上这一条。
「成交!」吕坟羊笑起来。「看不出你小子挺淡泊,宝贝都没放眼里。」
「物归原主,舍伯伯想必也开心得紧。」少年笑道:「我要谢谢前辈,让我
知道了恩人的姓字。」洞中吕坟羊默然许久,才喃喃说道:「〈太阴望舒篇〉你
给我用心悟练,下回再来,我要考较你。」巨细靡遗地说了解救杜妆怜的法子。
胤丹书褪下衮衣,递入狭孔,吕坟羊自此便不再言,洞中弥漫着浓浓的怀缅
与哀伤。
听完蚕娘的叙述,胡彦之忍不住蹙眉。
「看来,这吕坟羊的眞实身分,竟是儒门三槐之一司空家的人,地位恐怕还
不低。」他拜过的师父中,「捕圣」仇不坏便是九通圣在内,对儒门旧时典章略
有涉猎。
「相」是三槐氏族的封邑执宰,差不多就是管家主事一类。
连出身化子帮的「侠乞」严笙,都不知舍君凭有这层身分,看来携衮衣行脚
天下、寻找故主,居然是桩机密任务,可惜壮志未酬,埋骨荒丘,坟头所立,不
过是一片无名木牌,所携重宝却以难以预料的方式,辗转复归原主。
蚕娘道:「三槐避世数百年,司徒、司马二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司空氏
拜前朝为官之赐,陪臣散於四郡,尙有宗谱可循。蚕娘闲暇时做了点小小调査,
怎么也找不到吕坟羊这一辈的记录,抹消之人可说是极之用心,做得干净利落,
犹如羚羊挂角。」微露一丝狠笑,罕见地未掩饰心中不甘。
耿照不知怎的,忽生出一股熟悉感,彷佛在哪里见过相似的手法例子;无意
间抬眸,见染红霞也投来同样的疑惑眼神,却还差了那么一点,仍抓不眞切。
胡彦之抱臂沉吟:「须得这般极力遮掩,恐怕是桩秘闻。」
蚕娘捧起过大的茶杯,凑近红唇,带笑的眸光一霎飘远,诡秘难测。
「也可能是丑闻。」
胤丹书抱着杜妆怜离开湖岸,一路潜回柴房,谁知才到了院门外,忽地炬焰
燎天,沿墙头亮成一片,手持棍棒武器的庄丁将二人团团包围,一抹高大身影越
众而出,凤目剑眉、面如冠玉,五绺蟹衔迎风飘飘,却不是庄主太玄生是谁?
胤丹书吓得魂飞魄散,正想着该如何交代,岂料臂间的半裸少女抢先一步,
不惧在众人目光下赤身露体,一剪直标太玄生咽喉!
「……你干什么!」胤丹书想死的心都有了。
下回你动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啊!还是回回都要以捅人开场?
「……擒贼擒王!」
杜妆怜咬牙低喝,白皙的玉体混着利剪同化霜芒,快到不像有伤在身。胤丹
书这才明白,她对自己确是手下留情了——照这势头看,起码后两回她只想在他
身上紮几个窟窿留作纪念之类,眞要杀人还得像这样才行。
有那么一瞬,胤丹书以为少女的突袭竟要成功,他们有机会挟持庄主,平安
离开。可惜庄主毕竟是庄主。
太玄生一个弓腰铁板桥后仰,额面触地,视脊梁如无物,堪堪避过逼命刃尖。
少女身前倏空,两只玲珑玉乳应势抛甩,从浑圆的乳桃,昂甩成了鲜滋饱水
的尖笋形状,火光下但见幼嫩的蒂儿勃如婴指,剧烈充血,傲然挺翘;几与乳蒂
同大的细小乳晕胀成了艳丽的樱红,衬与光滑如精瓷一般的肌肤,炫目到几乎无
法直视的地步。
胤丹书未经人事,并不知道这是女子身子兴奋已极,才会生出的征兆,或许
连杜妆怜自己也不知晓。
她还有几个变招未使,杀意精纯,全力施为,太玄生未必能避;急冲之势却
使背创爆开,少女赤裸的胴体迸出醒天赤虹,雪肌黑发溅上殷红点点,迷离诡艳,
众人无不看傻了眼。
胤丹书飞步上前,一揪她裤腰,将玉人重拥入怀,温热的液感浸透衣袍;见
庄主下盘未动、闪电起身,只得硬着头皮出手。
骤雨般的劈啪声落,明明两人各出一掌,似同时有十几条手臂换招,胤丹书
用上新学的〈太阴望舒篇〉心法,守得密不透风,未落一着,及至太玄生重掌一
摔,被震回包围圈里,才觉右臂肿痛,心知双方修为天差地远,庄主若有意取命,
二人皆非敌手。
杜妆怜失血力尽,晕厥在他怀里,蹙眉闭目、樱唇微噘的模样意外惹怜,胤
丹书暗下决心:「便拿命来换,今日也须护她周全。」正欲开口,蓦听太玄生喝
逝: 「愣着做甚?快替姑娘点穴止血!」回头扬声:
「去拿最好的金创药!药庐値日何在?通通唤来!」众人愕然,忙不迭地散
开行动,乱成一圑。
胤丹书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片刻才省起庄主问话,讷讷道:「我……我没
学过点穴手法。有……有金针的话,或可……」
太玄生露出恍然之色,定了定神,点头道:「你将姑娘扶好,我来替她点穴
止血。」胤丹书依言将她抱在怀中,以背相示。太玄生目不斜视,见着背创时满
脸不忍,利落地点了几处穴道,毫不痛惜地撕下如雪袍襟,按住伤口。
未几,管事取来医箱,太玄生亲自为她敷治,手法亦极老练。要包紮创口时,
胤丹书赶紧制止,将解方说了一遍,太玄生面露诧异,却丝毫不疑,赶紧命药庐
値日下去煎制,所用须以最贵最好的药材,不计银钱。
「这姑娘应是水月停轩的嫡传弟子,我认得她那一式出手。」庄主对他说:
「水月一脉的筠心师太,昔年与我有救命大恩,可说没有水月停轩,便无今
日的静筠湖庄。我用恩人的名字题命家园,以志不忘,今日因为你的义举,使我
能报答水月一脉的恩情,我该好好谢你才是。」
胤丹书到今天才知道这庄子叫「静筠湖庄」,他识字至今,里外从没见过一
块题匾,听得挢舌不下,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玄生话锋一转,目光森森,肃道:「你方才所使的武功,是不是百结帮舍
君凭舍大侠的成名绝技『弥六合掌』?老实交代,决计不可欺瞒。」
胤丹书早料到显露武功,必定惹祸上身,谁知庄主问的不是传功之人,而是
幼年时带他来此的老乞丐舍伯伯,想起吕坟羊也这么说,应非无的,硬着头皮回
答:
「我不知老伯伯的名字,他死后,我也只能自己练练,不知道叫什么名目。」
他并未扯谎,那人传功后,一贯放任他摸索自练,死活不理,却与舍君凭无关,
前后两句说的是两个人、两件事。
庄规虽未有严禁练武一条,但瞒着庄里任何事都是不对的。胤丹书做好了挨
揍挨罚,乃至被驱赶出庄的准备,岂料庄主拍拍他的肩膀,少年愕然抬头,见中
年羽士满脸宽慰,隐泛泪光,温言道:
「好孩子,好孩子!早知你足舍大侠的传人,我岂能让你做小厮?这些年来,
让你吃了忒多苦,眞是对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