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七折 鬼蜮之丧,中道王存
当年拮抗妖刀之一役,七玄中以狐异门贡献最多,除集恶三冥不知所踪,桑
木阴、血甲门未曾现世之外,帝窟宗主符承明、天罗香长老蚳狩云等,均响应胤
丹书之号召,派好手参与圣战,乃至胤丹书打破邪正对立、水火不容的江湖故例,
邀集各派商讨平乱的盟会之上,亦曾有过符蚳二人的身影。
游屍门与妖刀赤眼、幽凝的纠葛甚深,事涉与五岛奇英、渔阳诸堡间的恩怨,
已先东海各处杀作一团。
「万里飞皇」范飞强性子暴烈,有怨必偿,胤丹书夫妇虽极力调解,仍处置
不了这团越缠越紧的乱线;至两柄妖刀分别离开了战场,辗转延祸他处,渔阳一
地的循环争斗反而越演越烈,自外於燃遍东海的妖刀兵燹,最终两败俱伤,游屍
门形同覆灭,五岛亦一蹶不振,追根究底,却与妖刀肆虐说不上太大的关连,遂
成为东海武林中的异数。
乱平之后,正道七大派无预警地翻脸,袭击狐异门,天罗香、五帝窟乃至几
乎完蛋的游屍门,仗着地利退保,未遭清洗,目睹妖刀之乱、甚且亲与的耆宿并
未断绝,「何谓妖刀」这点虽未必人人说得清,但要说七大派握有什么旁人不知
之秘,也未免太小瞧了七玄这厢。
「无有妖刀,说甚秘密?」
立於绘有血色「川」字形丝弦图样的大白灯笼后、阴阳怪气开口的,正是血
甲门之主祭血魔君。
「你让我等寻妖刀交换秘密,倒还罢了,如今大多数人都是空手而来,你却
仍肯将秘密说出,令本座不由怀疑起来,兴许散布这个所谓的「秘密」,才是你
狐异门原本的目的?」
符赤锦本是这样想,又隐隐觉得不对,暗忖道:「他这话不无道理,却不必
说出。哪怕狐异门真想放出什么煽惑人心的假消息,姑且听之便是,未闻其言,
如何能判断好坏?」须知见而取之,乃人之常情,祭血魔君这话,倒像特意提点
鬼先生「说了秘密,却无妖刀可换」似的,其用心为何,不免启人疑窦。
有这般想法的,可不只符赤锦。
「匡」的一响,一只木匣飞出南冥恶佛所在处的灯笼,落地时余劲未消,震
开匣盖,露出一口酒红色握柄、刀末钩如蠍尾的奇形弯刀来。「我携了妖刀前来,
愿与诸君分享秘密。门主请讲。」
鬼先生怡然笑道:「原来妖刀赤眼竟在恶佛的手里,无怪乎江湖杳然,全无
音信。」殿中包括符赤锦在内,所有女子无不色变,纷纷小退半步,举袖掩住口
鼻,以免嗅入那专控女子的淫毒「牵肠丝」;至於男子,则无此顾虑,无不定睛
细看,一睹这专克女子的妖物本相。
在场只两人例外,一是鬼王阴宿冥,兴许是小心过了头,他本就距恶佛最近,
隔着恶佛与狼首聂冥途相毗邻,这刀匣几乎是扔在鬼王身前,鬼王不顾受讥之嫌,
本能退了几步,畏如蛇蠍猛兽,引来狼首一阵嗤笑;另一个却是天罗香的蚳狩云,
灯芒映出她一身织锦华服,丝纹不动,似不拿妖刀赤眼当回事。
符赤锦定了定神,发现匣中之刀,仅柄锷能稍辨其形,刀刃竟是一块熔炼扭
曲的乌铁,本以为是把刀扔进烈火洪炉,熔毁了刀身;见刀锷上头并无烟熏火燎
的痕迹,转念一想:
「是了,他将融化的铁汁浇在刀上,冷却之后,便成这般模样。倒是封住这
柄毒刀的妙法。」
鬼先生毫不意外,从糊纸面具的眼洞中射出两道锐利眸光,迳投向天罗香的
灯笼之后。
「从蚳长老的反应,能稍稍窥见这个大秘密的轮廓。据说妖刀万劫在天罗香
的手里,长老既携来现场,也不惧传闻中能宰制女子心魂、使之沦为傀儡的赤眼
刀,应是对所谓「妖刀异能」,有了不同常人的见解罢?」
蚳狩云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见解不敢当。妖刀万劫乃是我家门主亲自
出马,劫自谈剑笏谈大人之手,他本该将此刀从流影城押回白城山,交给萧谏纸。
谈剑笏刚毅正直,不是会使心机耍手段的脾性,料想所押应非赝品。
「然夺刀之后,我教门中曾触及此刀的六人,无一化为刀屍,我家门主甚且
迳举此刀,舞了几招,也未曾出现什么刀控人心之兆。按老身所想,「妖刀寄体」
之说,恐是传闻有误;至於是何人所传、何以如此,非我所能知晓。狐异门主若
知根柢,还请不吝赐教。」
鬼先生并不正面回答,仍旧是笑,悠然垂问:「长老当年,可曾亲见妖刀刀
屍否?」
这点非常重要。集恶三冥当年於圣战中缺席,其时祭血魔君、桑木阴之主亦
未履迹江湖;游屍门於渔阳一地与妖刀交过手,但那也是飞皇亲战,青面神虽是
地位尊隆的大长老,未必真会过妖刀……数来数去,蚳狩云怕是在场唯一有资格
回答这个问题的一位。
老妇人想了想,正色道:「我曾率众参加过围杀刀屍的战役,当时领军的是
贵门的胤丹书胤门主。虽只一回,但确实见过。」
鬼先生微笑道:「刀屍的威力,想必蚳长老记忆犹新罢?」
「非人所能及。」蚳狩云静默片刻,才道:「只能说惊心动魄。」证诸风火
连环坞是夜的惨烈景况,余人无不了然於心,完全能够意会这短短两句里所包含
的血腥与疯狂。
鬼先生对这样的答覆极是满意,连连点头。
「蚳长老见证了世上确有刀屍存在,诸位在风火连环坞,也亲见离垢刀血洗
赤炼堂,拥有非常之力的刀屍不是子虚乌有,也非如故老传言,接触过妖刀的,
即化为刀屍。蚳长老也好、恶佛也罢,二位都曾持握妖刀,既未丧失神智,自也
未得刀屍之力……那么,使刀屍横扫千军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殿中一片静默。这反应全在鬼先生的意料中,踌躇满志,正欲发话,不料血
甲门的大白灯笼轻晃,祭血魔君阴恻恻道:
「要说妖刀么,本座手上也有一柄,这个秘密却不想与无刀之人共享。要不
打生打死弄得刀来的,岂非如同傻瓜一般?」铮的一响,犹如拽引琴弦,一抹沉
钝乌光应声飞出灯影,锵然插落,刀柄上布满细密的尖刺倒钩,宛若蟹螯,竟是
传言中被封禁於流影城的天裂妖刀。
符赤锦听耿照说过不觉云上楼之事,知道那日宴罢,独孤天威旋即唤人钉板
封楼,更於窗牖板隙间浇铜锁铁,把好好一座美楼弄成了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大囚
笼,只差一点儿就能说是大铁块了。
流影城这几年来好生兴旺,虽不以武功名世,城内也不是没有高手;以祭血
魔君的武功,悄无声息地进出流影城兴许不难,若要破封取刀而满城不知,恐怕
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却不知是如何将天裂刀弄到手的?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丕变。
鬼先生捉摸不透他此举何意,以妖刀为门槛,那是公然与场中多数人作对了,
难保不会有人老着脸皮出手争抢,祭血魔君武艺再高,总不能一力挑了七玄首脑。
况且此际殿上,现成便有不惜抛出赤眼与众人分享、也要一听这妖刀之秘的南冥
恶佛,祭血魔君此话听来,倒像与恶佛叫板似的,针锋相对的意味未免过於明显。
南冥恶佛冷冷一睨,尚未开口,忽听一把温婉动听的斯文嗓音娓娓道:「敢
问胤门主,是否持有道宗圣器的宗派,对门主是否应公布妖刀之秘,便有附议或
否决的资格?」却是五帝窟宗主漱玉节。
鬼先生灵机一动,怡然笑道:「既然漱宗主说了,我便顺道问一问其他持有
圣器的七玄宗门,让不让我公开这个秘密好了。」一拍肩后的黑布包袱,一物飕
然飞出,形似斧钺,淩空转得几转,落地时恰将贮装赤眼的木匣斫得四分五裂。
被铁汁浇铸成团的赤眼铿然弹起,与那物事两两撞开,各以刃部入地,嗡嗡
震颤,却连祭血魔君掷出的天裂亦随之共鸣,三刀不住晃摇,众人这才认出,鬼
先生掷出的正是横扫赤炼堂的妖刀离垢。
当日他既能驱役离垢刀屍血洗风火连环坞,握有此刀,自是毫不奇怪。
怪的是:三刀共鸣一出,几处梁柱灯影间,也陆续传出频率一致的嗡响,此
起彼落,於空旷的废殿中相互呼应。五帝窟坐拥食尘、玄母,以为漱玉节与薛老
神君入场的信物,自是双双携至,鸣动之强,不在话下;天罗香夺走万劫,东海
武林道上人尽皆知,蚳狩云的身后亦传来共鸣异响……然而最后一柄妖刀,却在
何人何派之手?
众人惊异地转过目光,赫然发现最后一个共鸣点,竟来自游屍门的灯笼之后。
鬼先生故作恍然:「看来,妖刀幽凝的下落终於大白,游屍门明明藏着这口妖刀,
却无半点风声漏出,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不知除血甲门的祭血魔君之外,还有
哪派持有妖刀的宗门,反对七玄共享此秘的?」
符赤锦捏紧了袖里那枚不住震颤的小小香囊,硬着头皮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贴近白额煞背后的那口瓮,连连点头:「是……是。」片刻才道:「大长老指示,
我游屍门无甚异议。」蚳狩云轻颔云首:「天罗香静待门主揭秘。」漱玉节与薛
百螣交换眼色,也点了点头:「五帝窟愿闻其详。」
虽是意料之外的小小插曲,此一结果却是鬼先生心中所期,当真是连老天都
站在他这边,身材颀长的黑衣青年得意一笑,对祭血魔君耸耸肩,两手平摊。「
既然如此,以魔君从善如流,相信亦不再坚持己见,非持刀之人不得悉听了罢?」
祭血魔君重重地哼了一声:「客随主便,尊驾尽可自专,毋须假借众人的名义。」
口气不善,颇有恫吓之意。
阴宿冥冷笑:「不吃独食也饿不着你,至於么?」祭血魔君哼道:「鬼王纵
闻机密,手中无有妖刀,最终还是眼巴巴地看。瞧得吃不得,人间至惨,说不定
到头来鬼王还要感谢本座,至少曾经努力拦阻过。」
「你————!」阴宿冥气得七窍生烟。
这话不偏不倚砸中他的痛脚,他本以为近日江湖上几不闻妖刀音信,七玄各
派除大张旗鼓抢了万劫的天罗香,其他大多同自己一般,不是不肯找妖刀,而是
根本无从找起。届时若只一家有刀,余子皆无,究竟哪一方说了算,尚在未定之
天,少数听从多数,恐怕才是硬道理;岂料一轮妖刀共鸣下来,赫见没刀的才是
少数,这下如意算盘全打水里去了,被祭血魔君这么一挤兑,几乎气炸胸膛,欲
辩无辞。
蓦地,自南冥恶佛的另一侧,响起狼首聂冥途嘶嘎低哑、令人牙酸的语声。
「魔君这话,可不怎么地道。胤家门主一上来便打算开诚布公,是魔君有意
阻挠,东拉西扯的,不肯让大伙儿听……怎么我老觉得魔君已知这个秘密,不定
还答应了谁人要保密,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不知与魔君相好的,是七大派里
的哪一位?」
祭血魔君冷笑:「狼首龟缩近三十年,近日忽地重现武林,江湖中无不盛传,
狼首乃失陷於某正道高人之手,坐了三十年的黑牢。如今重见天日,定是在狱中
表现良好,又或答应了什么条件,才得换取自由。要说关系近乎,舍狼首其谁?」
聂冥途嘿嘿两声,乜眸道:「昔日集恶三冥受奸人陷害,几於同时中计被俘,
老狼窝里的儿孙们风流云散。我本以为干下这事的人,少不得要在江湖道上大肆
宣扬一番,好生露脸,殊不知一打听,才发现没什么人知晓。魔君知之甚详,莫
非与那隐於幕后的阴谋家相熟哇,几时也给老狼介绍介绍?」
双方虽似说说笑笑,气氛却剑拔弩张,益发紧绷。
三十年前,集恶三冥忽然失踪,群鬼无首,以致集恶道分崩离析,尤以饿鬼、
畜生两道失去领导中枢,无所适从,分成数股内外争斗,没几年便死得干干净净,
损失最为惨重。此事众人皆有所闻,却是到了今夜这弃儿岭上的荒芜废殿之中,
才知当年集恶道三位冥主是遭人设计,竟尔失去自由,不由心头一凛,暗暗纳罕。
其中地狱道自重回东海以来,屡屡和天罗香、五帝窟发生冲突,这「鬼王」
阴宿冥嗓音高亢、行事毛躁,不像是成名既久的老江湖;他地狱一道的首领,代
代承袭鬼王之名号,无不自称阴宿冥,三十年前的老鬼王或已不在,眼前这个却
是袭名接位的继承人。蚳狩云、漱玉节等俱都江湖混老,粗略一瞧,心中已有了
谱,却也生出另一个疑惑:
「何以三道之中,独地狱道一支的势力保存完好?聂冥途若要揪出动手之人,
怕得好好问一问这新任的鬼王阴宿冥。」
果然祭血魔君闻言一笑,垂於冠额之前、以银线绣出蛛蠍图样的紫绒覆帘微
微飘动,足见其笑意之轻蔑,怪声怪气道:「狼首要寻当年的冤家对头,怕是弄
错了对象。集恶三冥同遭陷害,怎地鬼王这一支却毫发无损,反倒益加兴旺似的?
要抓凶手、查动机,且看是最终谁人得利,往往便能略知一二。」微微转头,帘
后的目光似是越过灯笼光晕,投向始终不发一语的南冥恶佛:
「当然,深受其害、却无意追究之人,亦是十分可疑。我记得昔年恶佛征战
四方,专杀僧尼,一双「破魂杵」血手之下,从无余幸;杀人杀得如此狂放快意,
世间不作第二人想。不料一朝出得死牢,倒成了涵养深厚的高僧啊,不问何人设
谋,只关心妖刀之秘,这是何其宽广的胸襟哪。」
恶佛仍是一言不发,魁梧巨硕、刺满饿鬼青花的雄躯矗立於灯影后,宛若一
尊金甲巨灵的塑像。
倒是五帝窟那厢,薛百螣听不下去了,扬声道:「你们一搭一唱的,净说个
没完,合着不想听了?祭血魔君,要说身份之密、埋藏之深,你血甲门认了第二,
江湖上没人敢称第一。这里也没人要你验明正身,刨挖你门内的家务事,大伙都
信任主人,狐异门既发了帖子给祭血魔君,我们便相信来的是祭血魔君……你说
是也不是?」祭血魔君冷哼一声,这才不再说话。
「多谢老神君。」鬼先生含笑一拱手,不慌不忙,丝毫未露喧宾夺主的不耐
与烦躁,彷佛适才的一阵乱仍在他的预期内,好整以暇地说道:
「然而,适才几位所争,与这个妖刀的大秘密亦脱不了干系,并非毫无关连。
昔日,三位冥主失踪后,背阴山栖亡谷陷入一片混乱,除地狱道一支在忠心的家
臣护持之下,连夜撤出了总坛,因而保存了实力之外,饿鬼、畜生两道的高手们
陷於争权夺利、竞逐冥主大位的惨烈死斗,最终将栖亡谷烧成一片白地,分裂成
数股的游离势力亦随之不存——这是江湖上流传经年的说法,做为集恶道由盛而
衰、最终自招灭亡的注脚,委实令人感慨万千。可惜全是假的。」
不顾众人的诧异目光,鬼先生以轻灵欢快的语调,自顾自续道:
「先父当时正全力投入对抗妖刀的战事之中,亦受七派的委托,欲从源头查
出妖刀的来龙去脉,以杜绝妖物之患。集恶道三位冥主虽然无故失踪,但先父以
为栖亡谷仍是一股力量,若能用於圣战,未始不能造福苍生;适巧有些与妖刀相
关的小线索亦指向背阴山,於是顺道前往,谁知竟看到了极其骇人的景况。」
须知栖亡谷号称「天下至阴」,向来便是东洲大地有名的鬼蜮聚集处,除地
气极阴外,也跟集恶道的习性脱不了关系。
地狱道研药制毒、畜生道人兽杂居,饿鬼道则喜以各种非人的酷刑手段变造
人体,终年惨叫声不绝於耳;连在七玄之中,多数亦都看不过眼,几乎不与集恶
道往来,遑论正道。
若於承平之际,胤丹书踏上栖亡谷的地界,多半便为降妖伏魔而来,心头虽
已有了准备,万料不到在入谷的当儿,居然亲眼见得地狱。
「是……妖刀么?」蚳狩云虽与鬼先生合作,却未听他说过这一段,一边回
想当年的情况,喃喃道:「妖刀终究没放过背阴山,是不是?扮作鬼物的,不幸
遇上真正的鬼物,下场一样是逃不过。
谁知鬼先生摇了摇头,敛起轻佻的神气,沉声道:
「据先父所说,背阴山栖亡谷内确实是堆屍如山,相较於其他妖刀肆虐过的
地方,那些屍骸却与过往所见有极大的不同,非是切口平滑的断肢残体,而是一
个个双眼暴凸、青筋浮露,彷佛死前曾受苦刑荼毒……先父认为这些集恶道的门
人,乃是一桩试验之下的牺牲品,杀害他们的并非是妖刀刀屍,而是那反覆进行、
却屡遭失败的奇特试验。」
蚳狩云忍不住顺他的话头,喃喃脱口:「试验……是什么试验?」
「制造刀屍的试验。」鬼先生正色道:「刀屍的异能,非是妖刀所赋予——
也就是说手持妖刀,并不能使持刀之人化为刀屍,须经过一套极其繁复、同时又
极端危险的秘仪,才能将妖刀内所藏之物,铭入颅中身内,成为持刀者的一部分。」
「妖刀内所藏之物……」薛百螣听得蹙眉,双手抱胸:
「指的又是什么?是某种药物么?」
「是武功。」鬼先生啧啧摇头,怡然笑道:
「使刀屍无敌於天下的,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利器,而是五柄妖刀之内所藏的
绝世武功。这些绝学的威力,诸位当夜在风火连环坞已见过其一;与我等之所知
所学不同,妖刀武学毋须习练,也无法透过言传身教而得,唯一取得的方式,便
是通过那套繁复的秘仪,将凡人化为刀屍。
「至於「金铁传递」、「刀控人心」之类的传言,不过是编排精密的骗局,
只消备妥演员、布置场景,在目证之前将这台子戏演好,自有无知乡人帮忙渲染,
传得绘声绘色,神而明之。」
薛百螣怪眼一翻,冷哼道:「世上岂有这样的武功!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会
过无数英雄豪杰,纵有「天功」一说,指那些个禀赋异乎寻常,天生跑得快跳得
高、根骨绝佳之人,那也不过较常人从无到有地修习内外功,略胜一筹而已。真
正高深的武学,除了心领神会,晴雨之功、临敌经验等缺一不可。你那个什么秘
仪,若非是仙人的点石成金之术,岂能教人在一夕间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高
手——」
始终凝肃如山的南冥恶佛,突然打断了薛老神君的质问,沉声道:「适才,
你说试验。栖亡谷内死去的集恶道徒众,是被人用来进行秘仪,以取得你所谓的
妖刀武学么?」
「这是先父的推断。」鬼先生似等候已久,专待他吐出这个问题,从容应道
:
「当年驱役妖刀祸世之人,其目的之一,恰恰是为了从刀屍身上,提炼出可
用的妖刀武学图谱。通过秘仪成为刀屍,虽能於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武功,在炮制
的过程中却不免损及心识,或疯癫如狂,或成行屍走肉,纵得了盖世武学,也没
纵横天下的命,除非透过刀屍将武学解析出来、录成图谱,虽不能一蹴而及、循
秘仪捷径得到武功,然而武功智识却能两全,从此有了无敌於天下的本钱。
「集恶道三位冥主遭人设计囚禁,恐怕便是幕后的阴谋家相中了栖亡谷生人
不近、黑白两道避之唯恐不及的隐密性,加上三位冥主所擅虽各不同,却都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