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妖刀记 默默猴 8623 字 3个月前

第一百折 离缘而聚,凝琼霜华

奇异的变化却未停止。

李蔓狂脚下的地面,正以绝难想像的速度荒芜着,原本已是枯黄壹片,枯草却又迅速干萎,不住发出「劈啪」轻响,露出底下的泥土地来,旋即砂化。李蔓狂忍不住仰天大笑,夹杂剧咳的嘶薄嗓音如嚎泣般,令人不忍卒听。

「浩劫!这是天降之浩劫啊!苍天,何以独我不死?何以竟独我不死!」

天佛血似感应他的悲狂,如邪兽张牙舞爪,血光益发炽亮。几乎同时,壹道耀眼白芒自林中迸出,风篁诧异回头,见耿照双手掩腹、神情痛苦,那惊人的光芒穿出指缝,毫不逊於师兄手中的天佛血。

「耿……耿兄弟!这是——」

风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觉是被天佛血的邪能所害,回头大叫:「师兄!可否先收起那物事?耿兄弟受不住啦——」

?听壹声虎吼,少年昂然而起,脐间白芒四向扩散,如光罩般於周身流转;被白芒映照的时间壹久,原本那种精血元气迅速凋萎的不适竟大幅消褪,不觉愕然:「难道这白芒……竟能抵御天佛血侵蚀?」

未及开口,耿照已调匀气息,大步向林外行去!耿照的感觉比他更为强烈。

原以为化骊珠又将失控,抑或感应危机,自行脱离宿主的身体;与天佛血的短暂共鸣后,赫然发现红光的侵蚀竟被白芒所隔,想起漱玉节曾经说过,化骟珠乃真龙残躯所化。天佛血是天佛刺与玄鳞的盟约之证,双方既是对等关系,化骟珠拥有足以对抗天佛血的力量也不奇怪。

他决定冒险壹试,?朝李蔓狂走去,小心观察红光与白芒的角力变化,提声道:「李兄!小弟或有应对之法,请将佛血交与小弟!」

所经处天佛血的侵蚀异能戛然而止,彷佛他足底蕴有无限生机,直到靴跟离开地面,焦枯化砂的骇人景象才又继续运转。

李蔓狂凤目倏睁,酒红色的妖瞳迸出异光,彷佛见到壹线希望,将摊开的手掌平举向前,以天佛血对正耿照,希望找出第二个不惧妖物之人。

耿照走进二十步内,感觉化骟珠涌出的对抗之力开始造成负担。骊珠奇力极不安定,若无相匹配的内力压制,失控乱窜尚称事小,於诛杀岳贼壹役,甚至发生过吸走他全身内息以图自保的情况。吐出白芒的化骊珠剧烈震动着,不安定已逾当日死斗岳辰风时,彷佛壹霎眼便会轰然炸碎。耿照被逼着从四肢百骸挤出力量注入骊珠,这是他於壹日十二时辰内,第er度豁尽全身之力,已较介入风、聂二人时熟练得多,对油尽灯枯的虚疼之感益形麻木,咬牙鼓劲,终於突破十步范畴。

「退后罢!」

长?凋白的黑衣男子逆风舞袖,垂落眼?,低道:「你尽力了,耿兄弟。且不论你身带的异物为何,它并没有完全抵御天佛血的能耐。除非世上还有第二只碧鲮?织袋,否则,便只能由我贴身收藏这枚邪物,以延缓它吞噬万物生机。」

耿照咬牙道:「李兄……李兄须?早……?早就医,以免……」

壹抹鼻下温黏,赫见满手血渍。他忍着急涌的疼痛不适走近三步,浑身簌簌发抖,双手抱胸、低头偻背,极尽艰难才勉强迈出步子,每壹步都要休息良久,彷佛走在壹场看不见的风暴之中。

李蔓狂不觉失笑。「若非你冒着九死壹生的危险,我便要笑你虚伪了。怎么慕容柔麾下,还有在乎旁人死活的么?你果然不是他的嫡系出身啊。」

耿照见他无意放下天佛血,解刀离鞘,嘶声道:「李……李兄,还……还请交出佛血,否则,小弟要不客气啦!」

远方风篁见他亮出武器,师兄却衰如风中枯草,忧急交迸:「怎搞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踏出林边,顿觉壹阵头晕眼花,五脏六腑疼痛起来,尤以脊柱为甚,连自?硬汉的他都难以忍受,对天佛血的威力不禁骇然,只得跟?倒退,奋力提声:「耿……耿兄弟!我师兄身体衰弱,你莫……」

恶的壹声,转头呕出壹口青黄酸水,抚胸跪地,壹时动弹不得。

李蔓狂大笑起来。「衰弱之人,如何保得天佛血!」

拎起缠着白布的杖头壹挥,大半截黑杖突然飞出,露出青锋监人的长直刀身。原来他手里那杆比人还高的直杖,竟是壹柄单锋斩马剑!

所谓「斩马剑」,与弦子的爱刀灵蛇古剑壹般,均为旧时刀制,现不通行。唐刀或还有人用之,使斩马剑的却只此壹家,再无分号。

那刀宽约三指,长逾九尺,竖直比壹名成年男子还高,刀柄约占了壹半,通体平直、毫无弯曲,刀?仅壹圈小小方环,无怪乎装上了刀鞘,会被误认为是长杖。刀身於近?处?有「上方禁宝」四字篆刻,而缠着白长丝绦的,正是柄末的刀环。

李字世家乃武儒名门,昔年抢海儒宗退出历史舞台后,李氏仍在东海、央土王权下历任高官,位至三公,钦赐斩马剑壹柄,名曰「上方」。李家融合刀、剑、长兵之利,成为武儒宗脉中独壹无二的壹支,李蔓狂这柄九尺长刀虽非乃祖所遗,却继承了家族代代相传的名号,仍叫「上方」。

他持上方斩马剑於臂后,握着佛血的左手拄鞘为杖,支撑身体,长长的刀锋闪着狞恶的青芒,霍地旋扫而出!七步外,耿照顿觉满眼刀光风压及体,只来得及连刀带鞘往前壹架,「铿」的壹响,整个人被砸飞了出去,落地已在壹丈开外,起身时刀臂仍不住震颤,刀口卷起,如击铜鼎金?,分外凄厉。

这壹摔距林边仅十来步,耿照被磕得手臂酸软,脐间的骟珠倏然黯淡,护身的白芒迅速消褪,他蜷在枯草沙地上痉挛抽搐,眼、耳、鼻中淌出鲜血,而天佛血的侵蚀异能仍持续发挥作用。

李蔓狂不及收刀,随手扔去刀鞘,捏起破损的碧鲮?织袋摁在胸口,拖刀退回洞口,嘶声道:「老二,快把人拉回去!」

风篁飞扑过来,搀着瘫软的耿照掠回去,灌水喂药施救。

再睁眼时,但见满天星斗,周身寒凉、鸱枭啼叫,虽是林间景致,所见却与白日不同。耿照坐起身来,覆着的粗毛毡滑至腰际,头晕恶心尚未全褪,他抚着额角调匀气息,强抑下反胃之感,发现置身壹处陌生的林间隙地,身旁生着熊熊篝火。火堆对面的树影下,风篁胡乱盖着披风,头枕双臂,闭目道:「别急着起来,多喝点水调复壹下,要不吐个没完。那玩意忒厉害,我拖着你退出壹里开外,兀自头晕眼花,再多待片刻,几条命都不够玩。」

按了按腰后,不觉激眉:「娘的!痛死我了。莫不是败肾?」

他说得半点也不假。耿照勉强坐了会儿,突然弯腰呕出大把酸水,直到腹中空空如也,仍撑地干呕不止,只得乖乖躺了回去,以毛耗垫高头颈,才觉得舒服些。

「你衣袋里那块宝贝什么名堂?我瞧挺厉害。虽不敌天佛血,也算难得了。」

风篁扛他至此,照拂时并未揭衣窥视,以为是贮在衣内的珠玉之类。此际见人醒来,才忍不住好奇,探问宝物来历。

耿照心想:「风兄磊落。要换了旁人,揭开壹看便是,何须苦等?」

未敢泄漏化骊珠之秘,只说:「是偶然得到的壹枚宝珠,有辟邪除秽之能,着实救过小弟几回。原以为能抵御天佛血的邪力,怎知道……唉!」

又问:「李兄呢?他还好么?」

「不知道。后来便没见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闭目壹笑,怡然道:「我师兄的刀法很厉害吧?你能正面接他壹记斩马剑,也不容易了。」

想起那比鞭梢还长、腾龙壹般的矫矢青锋,手臂犹有些酸麻。如此沈重、锋锐、破风裂土的壹刀,莫说斩马,连凌空掷来的千斤石狮都能壹分为二,耿照心有余悸,摇头笑道:「李兄当真厉害!随手壹剑,便能毁了壹口新刀。」

风篁叹道:「他模样忒衰弱,刀上劲力却……我不会说,总之是怪。那天佛血到底把我师兄怎么了?」

耿照本不知李蔓狂武功深浅,接他壹刀后,不由得想起他口中那名武功绝强的黑衣人来。以李蔓狂的功力,在那人面前连壹合也没撑过,那该是什么样的武功修为?他脑中杂识纷乱,身子又极为不适,半天也没理出头绪来,益发烦躁,喃喃道:「风兄,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风篁默然半晌,才睁眼眺着星空,笑道:「你回去禀报将军,说说我师兄和天佛血的事,慕容柔聪明绝顶,说不定会有法子。要是他听不懂人话,执意瞧个究竟,你把他拉上山,我师兄会很乐意拿佛血照他壹照,替大伙儿省省事。」

耿照发现刀侯座下弟子除任宣外,无论风篁或李蔓狂,说起慕容柔时神态并不恭敬,多半直呼其名;偶尔加上「将军」二字,也是调侃意味居多,倒与多数东海武人相类。

风篁笑道:「老弟,我说白了,要不是今儿认识你,我对慕容柔的恶感还要再多三分。他不喜欢江湖人,我们这些江湖人也不喜欢他,礼尚往来,天公地道。」

凝思片刻,仍是摇头:「我师行事向有深意,但我实不明白,恩师本是闲云野鹤,这些年却壹反常态,让我等为慕容效力,若非如此,大师兄何至沾上天佛血的麻烦?任宣那小子出身官宦之家,也还罢了,我们这些江湖大老粗,壹不求闻达二不求富贵,攀附将军做甚?官场疆场,那也不是练刀悟道的地方。」

耿照本想为将军辩解几句,听他对慕容柔并无恶意,只是不爱受拘束而已,为免越描越黑,索性不答腔,只道:「风兄何不问壹问刀侯?他老人家的意思,也只他老人家清楚。」

风篁摇头。「恩师闭关,我已许久未见。这几年在外奔波,都是靠书信问候。」

耿照见他神情黯然,想是将军指派的任务令他们师徒分离,不敢多问,转头望向岩壁。「纵使带回消息,李兄的身子却该如何是好?那天佛血的威能,简直是无物可挡,饶是将军脑智过人,也不能与邪物对抗。若延误了李兄就医,只怕大大不妙。」

「怎会『无物可挡』?那鬼物藏在啸扬堡何家忒多年,也不见出过什么乱子。」

「风兄的意思是……」

「碧鲮?。那玩意正是天佛血的克星,要不是我师兄不小心削破了袋子,今天也不致闹到这般田地。再找壹只碧艘?织袋,把它装起来不就结了?」

风篁耸肩壹笑,目光投向远方。「放心罢老弟,无巧不巧啊!我刚好知道上哪儿去找。」

经过壹夜,两人体力、内力恢复大半,翌日清晨起个大早,循原路下山。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平地,赫见壹大壹小两条身影候於入山处,正是弦子与樵子桂进武之子。

少年踞於壹只老树墩上,身子微微前倾,狼壹般的双眼紧盯着山道,直到发现二人的踪影,仍是壹动也不动,仅是挑了挑眉,泄漏壹丝丝「终於来了」的心绪波动。「他妈的!这小子我越看越中意啊。」

风篁笑顾耿照道:「比你合适练刀。」

你夸他便了,用得着损我么?耿照苦笑。「风兄觉得小弟哪里不合适?」

「你太婆妈。」

风篁哈哈壹笑,双手叉在胸前。

「无论介入我与聂雨色的拚斗,抑或接我师兄壹击,那都是极端危险、得有大本领的事儿。你干这些却不为争胜,只想说道理,故置人、置己於险地而不自知。身上分明有刀,可惜你不是使刀之人。」

「身上有刀?」

「明人眼底不做暗事。」

风篁笑道:「耿老弟,我壹见你的手眼身法,就知道你是个练刀的,身负上乘刀艺,便是使出指剑奇宫的武学,仍是刀而非是剑。老哥哥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莫生气:教你刀法之人,把『刀』练进了你的行走坐卧日常起居,如饮水呼吸般自然,独独没教你刀客的心思。你就像揣了黄金走在集市里的毛孩,人人羡慕你家财万贯,你却不知自己身怀?资。」

耿照本以为是指传授「无双快斩」壹事,越听越奇:老胡授艺不过短短几日,自不能把刀「练进行走坐卧」,而他并未拜过其他师父,遑论练刀。风篁乃是刀法的大行家,也无随口胡吹的必要,难道是他走了眼?「刀客的心思……是什么?」

他忍不住问。

「各门各派都不壹样。」

风篁收起嘻笑的神情,正色道:「像我问锋道本家的心法,讲的是『出则无悔』,与恩师所授又不甚相同。心诀配合刀法,修练起来事倍功半,有些门派的刀法,没有心诀甚至练不成。但你的状况极为特殊,先有了使刀的手眼,心诀却是壹片空白,这是我闻所未闻的。」

耿照自知没什么刀法,临敌壹路「无双快斩」使完也没别招了,勉强算上蚕娘所授的半式「蚕马刀法」,着实乏善可陈,只能跟人比跑得快跳得高,以及用之不竭的碧火真气而已。

之所以拿刀较为顺手,不过是童年时陪木鸡叔叔劈柴所致。要是当年木鸡叔叔不是对柴刀,而是对烧火棍有反应,难不成他今日便成棍棒好手了?连耿照自己都想得摇头,壹?苦笑。

风篁拍拍他的肩膀。「你忒爱说理,没准哪天真给你想出道理来,便是刀法大成之日。在此之前,若觉迷惘,不妨多想想最初练刀的心情。恩师常说:最简单的东西之中,往往藏着最多的道理。」

两人走下山来,少年自树墩壹跃而起,盈盈俏立的弦子依旧没甚表情,白皙标致的瓜子脸上清冷壹片。耿照想起昨日之言,顿觉对她不起,低道:「对不住,我说话不算话,昨儿没回去。」

弦子不置可否,见他衣衫破烂、浑身伤口,只道:「我给你带了衣服。找地方洗净了,再上药包紮。」

「那我便不打扰二位啦。」

风篁朝他挤眉弄眼,凑近道:「我去找袋子,你同慕容说,叫他宽限些时日。最冲三日内,我上越浦寻你。」

耿照微诧:「风兄不与我壹道?寻找织袋壹事,小弟亦可帮手。」

风篁笑道:「这事你插不了手。」

似有深意。任凭耿照劝说,心意却不动摇。耿照莫可奈何,只得说了朱雀航的住址,殷嘱:「小弟在此有座宅邸,欢迎风兄落脚。」

风篁拱手道别,壹捋少年?顶:「给我带路,找最近的酒家!」

少年甩头避开他的手掌,狼眸壹瞪,默不作声地向前走。

耿照衣衫褴褛,不好返回越浦城,所幸弦子心细,见他日落未归,料想有事,中夜便来到他房里。符赤锦自寐中惊醒,兀自云鬌紊乱、小露酥胸,壹见她的模样,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俐落地拣了身衣裤靴袜紮好便囊,缚在她背后,笑道:「去把他给我好好地带回来,知道不?」

弦子跨上快马,卯时未至便已赶回绿柳村,找到那桂姓少年带路,於入山处等候。

山脚林僻处有清溪流过,耿照觅得壹处穹窿似的小小溪湾,水流到了弯穹便趋平缓,形成月牙状的小潭。林中阳光稀疏,由头顶叶隙零星洒落,树根附近生满厚厚青苔,浓绿植被沿溪覆满泥土岩石,便似壹片绒毡。

耿照让弦子暂避,快手快脚褪去衣物,走入溪湾。春寒水冻分外刺骨,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壹没入冰冷的溪水中,出乎意料地不觉疼痛,只是微感刺痒,彷佛伤痕被冰水冻结,眨眼便收了口。

溪水深不及半身,他枕着厚软的苔绿,坐於溪中礁石,仅唇上露出水面,骨碌碌地牛饮着溪中活水,灵台倏清,无比舒畅。清水对解除天佛血的遗害似乎十分有效,昨夜两人呕吐不止,也是靠饮水缓解;如今整个人浸入冰冷的溪流,才有「重新活转过来」的感觉。

(好可怕的「天佛血」!)若说妖刀可怕,毕竟是有形有质之物;化骝珠可怕,施以强大的内力,勉强亦可压制……天佛血的恐怖却已超出人所能想,非是武功绝学或稀世神兵能抗,便拥万军千乘、壹城壹国,又能拿它怎样?这等邪物若被带到三乘论法会上,自碧鲮?中取出之际,便是?人身死之时,将军、佛子、皇后娘娘……无人得?。世间杀器,没有比这更厉害的。

央土僧团的学问僧们,知道千年以来自家人呕心沥血,寻找的是这样的东西么?如若不知,那么

最初让宝血的存在於文书经籍间若隐若现、撩拨人心者,所图究竟为何?若然知晓,又是谁提议以天佛血做为三乘法王的信物?

耿照不敢再想下去。

即使谜团有如乱线,其中真相仍被重重迷雾所包围,但从雾中散出的阴谋奸宄之气,已浓得挥散不去,令人胆寒。古木鸢如果想在论法会上,无视层层保护壹举击杀镇东将军,天佛血确是相当俐落的壹着棋,派出下鸿韵抢夺,似乎合情合理。

唯壹的意外是李蔓狂毁了碧鲮?织袋,天佛血失去控制,不分敌我地剥夺壹切生机,这着棋眼看不能用了。於是古木鸢放出妖刀离垢,把啸扬堡布置成妖刀肆虐的模样,目的在转移焦点,抹去何家与天佛血之间的关连,避免其他人发现姑射插手的痕迹。

离垢在姑射……不,该说是古木鸢手里,似乎总扮演类似的角色。风火连环坞壹案,离垢旨在向七玄之主展示实力,吸引它们加入同盟,并借由总舵焚毁,使雷门鹤得到充分的理由,在这场?人期待由皇后与佛子发难的清算斗争中作壁上观,甚至在极为关键的「驱逐流民」壹事上,彻底孤立镇东将军。

壹壹削除将军身旁的助力,看来是姑射的既定策略。既然如此,是不是所有削除将军臂助之举,都能合理怀疑有姑射的人暗中介入操作?(譬如……岳辰风。)?所周知,岳辰风是慕容柔身边的首席武僚,武功高绝,且不论他坏事做尽,若有那厮在身畔,不管何时何地,要杀慕容柔将是枣手至极的事。以岳贼最后壹战所展现的实力,栖凤馆惊鸿壹瞥的「古木鸢」也好,屡屡交手的「鬼先生」也罢,耿照都不以为有轻取岳辰风的能为。

在「除掉岳辰风」这件事上,姑射必然出了力!问题是在哪壹个环节,又是何人做了姑射的暗桩,甚且便是姑射的壹份子?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漱玉节。

五帝窟受岳贼凌辱压迫多年,雷丹令?人生不如死,身为宗主,漱玉节若与姑射合作,图谋翻身,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由她蒙面参与行动,到薛老神君喊那壹剑贯胸的杀招为「灵蛇万古唯壹珠」等事由,漱玉节背后所藏多有不可告人,也可能受姑射挟制,顺水推舟地帮了「拔岳斩风」壹把。

自从发生阿纨之事,耿照对她的好感大减,渐不如以往信任;岳贼壹除,漱玉节更是显露本来面目,视潜行都诸女为工具、放纵琼飞等行径,也令耿照颇有微词。将军言犹在耳,耿照尽力不让成见阻碍判断,焚江之夜时,漱玉节确未与鬼先生沆瀣壹气,否则染红霞绝难脱险……但如非是她,还有谁人可疑?耿照想得头都痛了,直到脚步声来到脑后才发觉。

那是熟悉的弦子的轻盈步履,还有她身上幽幽细细的馨香。「你再等我壹下。」

他把头沈入水中,让冰冷如刀的清溪刮去颈背颅间残留的肿胀疼痛,半晌才「泼啦」壹声冒出水面,闭目道:「……我真的好累。你让我壹个人再泡会儿……不会太久的。」

弦子没有回答。但耿照知道是她,宽心地枕着溪沿芳草,放?身体。壹阵窸窣声响,似是衣布细细摩抆,弦子身上的处子幽香?地馥郁起来,睁眼赫见壹条雪白浑圆的腿子探入水中,踩散壹圈圈的涟漪,修长的曲线完美无瑕,鞋袜皆除,竟是壹丝不挂。

耿照口干舌燥,「弦子」二字生生鲠在喉中,吐之不出。她不知何时褪去全身衣物,撑着覆满绿草的溪岸,又将另壹条长腿探下,由侧面看来,窍细的腰枝简直薄到了极处,益发凸显出两只尖翘盈乳,怪的是:如此细长的身形,竟无壹丝嶙峋骨感,白皙的肌肤无比通透;雪股往绿草茵上壹蹭,入水时不住细颤,比杏仁豆腐还要细滑,实难想像如此窍薄、玉板儿磨出似的两瓣雪臀,怎能绵软到如许境地?

弦子的大腿极细,只比耿照的上臂略粗,比例更是修长得不可思议,配上更窍长笔直的小腿?,直不似人间之物。耿照平生所识诸女,染、明皆有?身之美,雪艳青的壹双长腿更是勾魂夺魄的尤物,与她壹板壹眼的性格毫不相称;然而说到「细」、「直」二字,无壹可与弦子相比。

她盈盈立在水中,雪面包子似的饱满阴阜浮在水上——那是她平坦腹间唯壹的隆起——仅壹小撮卷茸飘於水面,被潺潺流动的溪水耙梳荡漾,清纯中竟有股诱人的无心之媚。

上回两人裸裎相见,是在越浦驿的无人厢房,窗门紧闭、光线幽暗,耿照只记得她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白皙、无比紧凑的小巧肛菊,以及从她背后握住那两只尖细椒乳时,与外表绝不相称的酥软。直到今日他才惊觉,原来如雪梅般盈立的弦子,竟是如此出尘美丽。

她非常适合站着,尤其是在水中。

窍细的手臂与大腿没有半分余赘,充分锻?的肌肉像是最合身的丝绸舞衣,伏贴着她宽肩长颈、挺胸拔背的完美骨架。那样的美是由内而外的,没有任何胭脂水粉或神织妙裁能够修饰得出来。赤身裸体的弦子毫无羞赧——或许是她还没有学会——彷佛自溪里浮出的山精水灵,浑身上下不带壹丝烟火气。

耿照「骨碌」吞了口唾沫,溪水未能遏制欲焰,相反的,腿间的雄性象征昂翘如刀,迸出肌肤的滚烫壹碰到冰冷的溪水,便化成针刺般的痛楚,竟使阳物更加狰捧,宛如衅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