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耿照感觉前所未有的惊恐彷徨。逼近的死神却由不得他继续沉溺。他运起一丝微弱内息,摩挲着膀里的化骊珠,珠子受到刺激陡地释放奇力,一霎盈满百骸!
突然涌出的力量极不友善,鼓爆经脉似的压挤、扩张着,令耿照极端痛苦。「化骊珠啊化骊珠,全靠你了!」化骊珠虽有遗弃宿主的记录,耿照别无选择。非常敌须以非常法抗之。红发刀者一刀劈落,神术悍然相迎,两人又斗在一处。
脱离了失神的兽态,耿照完全不是刀屍的对手。膂力两人相差无几。耿照虽有奇力,唯恐催鼓到顶将受反噬,仅以六成的力道接敌,被轰得频频倒退。
比起怪力,离垢的高热更令人杂以忍受。耿照注意到离垢已不再吐出焰火,斧刃呈现炽亮精白,那是锻铁炉中最髙温的焰色,凡铁必熔,绝无侥幸。但离垢不仅没有失形,连硬度、锐利度都丝毫未减;反观神术从黑而红、再由通红转为炽亮,精淬锋刃必然受损,卷口只
是早晚的事。
这怕也是刀屍出手无招的缘故,纯以最原始的速度与力量决胜。耿照想。
滚刀、缠头等惯见的刀法路数,于离垢俱都无用。太接近髙热斧刃,连刀屍也无法忍受——虽然持用这把刀本身就令人难以想像?
耿照一步步退入洞门,发卷衣焦,苦苦忍受窒人的热浪,终于让红发刀者的背门对正屋脊。弦子不知匿于何处,第-枝蛇牙锥骤然出手——破空声落,金绿色的暗芒正中红发刀者背门!他看也不看,刀斧迳劈耿照,暗芒「铿!」弹开,落下一枚三寸来长、弯曲扁平的蛇
形金锥,尖胆状的锋锐蛇首撞弯了口,铿然坠地。
「弦子!」耿照差点被离垢砍中,狼狈避过逼命一刀,扬声提醒:「小心他身上有甲!」
「飕!」
第二道暗芒更快更疾,方位却略微上移,瞄的是颈后「大椎穴」!
(会被闪过——)
一刹间福至心灵,耿照忽明白弦子之意,少女的狙杀蓝图就这么生生浮现脑海,以心传心,无须言语。弦子不愧是漱玉节麾下最出色的暗棋,她最恐怖的非是武功身手,甚至不是超乎想像的坚毅韧性,而是临场的惊人创造力。
后颈目标太小,在火场中瞄准不易,就算瞄得奇准,也容易被闪过。
果然红发刀者听风辨位,膀颈一歪,蛇锥射落身前;便在此时,耿照已无声无息钻进臂围之间,一刀撩开他的胸腹衣衫!
刀者惨嚎着后退,衣襟倏然两分,露出一件银灿灿的及胸两当连环甲,甲间的极细锁子链环不敌神术,被一刀挑开,在胸口留下条焦烂破碎的凄厉血痕。这一下主副易位,原本主杀的蛇锥变作诱敌,而扮演诱饵的耿照则趁机出手,若非神术锋刃已伤,为锁子甲所阻,破
甲时拉出锯牙似的破烂口子,这刀直要贳穿下颚,当场分出生死。
神术受损,又被烧得红亮,光耷黏着都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块,这一刀不啻斧锯加身,可惜招中血止,尽管入肉颇深,却难致命。刀屍仰天咆吼,抬腿踢飞华截带焰柱头,神力之下,石弹般轰碎了檐角,无论后头躲着什么,怕已化为齑粉。 om
「弦子!」耿照眦目欲裂,救之不及。刀屍带着妖焰般的衅笑,得意抬望。
第三道暗芒便于此时射到,越过耿照的肩头,直取刀者胸甲分裂、刀创焦糜的胸膛!弦子第二枚蛇锥甫一出手,立即转移阵地,连耿照都未料到,遑论刀屍。
红发刀者再无余裕,千钩一发之际回刀当胸,忍受斧刃高热,失却连环甲保护的胸口顿时泛起大片水泡、眨眼间又溶作一片血红,最后干枯焦烂,犹如败革。如此牺牲换来巨大的斧刃遮护,蛇锥「黏」上刀板,倏地融烂如汁,金铁液流垂坠落地,嘶的掠起一缕白烟。
最后一枚蛇锥失效,主副再度易位——红发刀者自创胸口躲过一劫,耿照乘势欺近,催鼓余劲,刀尖对正那皮甲般的铜色腹肌一搠!化骊珠彷沸呼应宿主之决绝,大放光明,白芒透衣而出,耀眼生辉!
成功了!
眼看刀屍避无可避,神术突然一阻,刀尖距虬劲的铜色肌肉尙有分许,仿佛刺中一面无形气盾,难进分许。刀者腹间绽出刺眼红光,周遭气流如遭火焚,任凭耿照如何使力,竟吸不进丝毫气息,所剩不多的体力内力如风流失。他咬紧牙关一推刀头,硬将神术搠入!
红光的源头正嵌在刀者脐内,便如化骊珠之于耿照。赤发如焰的离垢刀屍尽吸红光,仰天虎吼,滚热的震波如涟漪般四向扩散,震得神术刀身冒火,亮起一片龟裂细纹。铿然爆碎,耿照连人带刀一齐弹开!
红光贯体,刀者如有神助,内力源源不绝,足尖一点,迳扑向耿照!
耿照浑身脱力,半空难施拳脚,而弦子跃下墙头,仍有两丈之遥,拔剑不及,只得将背后剑盒掷出。半毁的木撞描碎在离垢上,破片付之一炬,耿照抄起黑黝黝的「映日朱阳」挡刀,虎口迸血,人剑合一地滚飞出去。
危急之际。一抹火红衣影掠进月门,兵刃撩起金芒,「铿!」架住离垢,红衣红裳、红颜红剑,映得耿照满眼彤艳,仿佛置身梦中,喃喃道:「二……二掌院?」
来人身段修长,红裳绷出一抹玲珑紧致、充满劲力与美感的曼妙曲线,手中的重剑「昆吾」无惧离垢炎酷,连相持的力道也丝毫不让,正是水月停轩二掌院、「万里枫江」染红霞!
刀屍一见是她,锅底似的黑脸忽露迷惘,冲疑之间,染红霞运劲将他震开,抽身疾退,与弦子各胁一臂,拉着耿照退出大院;足尖连点,穿一门便合一门,弦子心领神会,信手拉上横闩,直过五重院门才停下。
「染……你怎会在这里?」耿照忍不住问。
染红霞被蒸出一身香汗,鬓边柔丝烘卷,湿漉漉的发梢粘着玉靥口唇,衬与红彤彤的面颊,柔媚中更显英气。千头万绪,她一下不知怎么回答,顺口问:「你们呢?怎么会在……」瞥见耿照手里的黑剑,顿时明了,灵黠地一笑
「典卫大人,你来做贼呀!」
耿照面上一红,挠头讷讷傻笑。
以二掌院之磊落正直,必恨宵小,谁知她居然抿嘴莞尔,似见弟弟做了什么傻事的小姊姊,既想板着俏脸教训他一顿,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耿照松了口气,担心被她看低了,绞尽脑汁想辩白,转念一想:「我是做贼,有甚好说的?」不觉气馁。叹了口气道:
「你呢?怎会在这里?」
「我追着一个人来的。」
她从袖里取出一片破烂锦布,似是半幅撕裂的袍角横褴。「师姐安排崔公子住在客舱里,我巡夜时发现条人影鬼鬼祟崇离了船上岸,片刻便不见纵影,而只有崔公子的房门是开的,房内没半个人。」
「我拿了佩剑,一路循迹追到血河荡,这片布就是沿途的线索之一。抵达时连环坞已是一片火海,持妖刀之人衣衫虽烧得破破烂烂,与这块锦还是凑得上的。」
耿照错愕至极。「你是说……」
「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染红霞俏脸凝重。「手持离垢妖刀之人,便是崔滟月崔公子。」
她赶到之时,风火连环坞烈焰冲天,寨楼烧得半坍,更无一人能放警钟。水月停轩与赤炼堂毕竟是盟友,无法坐视,恰遇大太保雷奋开与刀屍交手,两人联手鏖战片刻,终于确定是崔滟月。
但不管她如何叫唤,都无法「唤醒」崔滟月。雷奋开虽有与妖刀离垢放对的经验,但何负隅还有几分活屍的味道,崔家公子绝对是培养完全的成体了,不止身手敏捷、气力宏健,更不惧离垢本身的炽热,与当日扯线傀儡般的何堡主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雷奋开的铁掌近不了身,遑论对招拆解。他隔空发劲欲取其命,但崔滟月周围气流沸滚,离垢更是化气如蒸,劈空掌力无施借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以雷奋开惊人的轻功,要走自是不难,却舍不下这片起始之地;如非染红霞横里杀出,几乎折在离垢底下。
「我不明白。」染红霞蹙起柳眉,似觉诡秘太甚,忍不住摇头。「我师姊给崔公子号过脉,他的确是身无内功,也不像练过外门拳脚,怎……怎么一拿到那把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仿佛又回到阴雨霏霏的断肠湖畔,与他一块儿目击妖刀万劫的那一日。
但耿照并非全无头绪。
「他……崔公子腰间曾放出红光,」他下意识地手掩腹间,似乎担心化骊珠突然放光,被她看出蹊跷。「你有看到么?」
染红霞点了点头。「好像有。那是什么?」
耿照未直接回答,续道:「红光是外物所发。便是那物事,让崔公子有用不完的气力,不惧离垢的高热……甚或有其他异能也说不定。」举起手上的「映日朱阳」喃喃道:
「我一直觉得这剑有什么不自然处,现在明白了。这黑黝黝的色泽并非是被火焰燻黑,而是它原本的颜色,造剑者为了掩饰这种殊异的材质,在剑身表面镀了一层银灿灿的钢色,也可能是银、锡,或易燃的白云岩一类,至火元之精释放热流,才使掩护消融描去。」
「这是什么材质?」染红霞问。
「我不确定,色泽像玄铁,但重量不像。」耿照沉吟。「但合金内添加玄铁,的确是为了提高剑胎耐热的程度。世人皆以为玄铁赋兵坚利,实则不然,盖因提高淬火开锋的温度,兵器才愈坚利。使用这类合金,是为了耐热。
「……像离垢那样?」
「正是!」耿照正色道:「映日朱阳以这样的材质铸造,正是为了使用装置在剑首的“火元之精”的力量:失去寳珠,剑就变得这般不起眼,不及原来之万一,而那枚火元之精此刻就嵌在崔公子的腹中。除此之外,我不知该如问解释。」
染红霞仍然无法置信。「珠玉金石嵌入人体,能有那样的力量么?」
当然能够,就像化骊珠这样,耿照心想。但他无法就这样说出口。
崔滟月对如何使用「火元之精」的力量,显是受过训练的,与他时灵时不灵的囧境不可同日而语。化骊珠与火元之精质性不同,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化骊珠奇力若能仿效内息、甚至当作内力来使,世上未必没有另外枚珠子,入体能产生近似的效果。
到底崔公子是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抑或给刀和嵌入宝珠的另有其人?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院墙另一头,隐然传来咆哮与破坏的声响。木制的门扇原本就挡不住恐怖的离垢妖刀。
三人起身欲走,又见方才那群赤栋堂弟子回头,耿照扬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当先那人苦着脸道:「典卫大人!小人们到了十太保院里,已无路往后山去,只好折回。」人群里果然见得十来位衣衫单薄、披发跌足的婢女,显都是雷冥杳院里的,被吵闹声惊醒,
匆匆忙忙逃出。
雷冥杳随身的两名侍女,使双剑的祈晴、使双刀的祝雨也赫在其中。耿照问她二人:「可见得十太保的踪影?」
祈晴面色惨白。难掩仓里,勉强镇定回答:「没……没见十爷。」
「楼子里也没有?」耿照追问。
祈晴、祝雨对望一眼,均觉奇怪,仍不敢不答。
「楼……楼子里没有,婢子们找过了的。」其实在她们心里,都当雷冥杳与八爷逍遥去了。以雷亭晚出入之频,院里的丫头都有不小心撞破好事的尴尬经验。十爷不在意便罢,性子一来,杀人也不是新鲜事。日子一长,个个练就了不闻不问的本领,却不知这位典卫大人
何以一意追问。
耿照问不出端倪,转头对为首的那名赤栋堂弟子道:「我与大太保相约,我在此挡住妖刀,他去唤「指纵鹰」前来支援。我见他往山后行去,料想应有出路。怎么不对么?」众人忙不迭叫苦。
那人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太保轻功超卓,他老人家在两山夹岸最狭处拉了铁链,管叫「凌天渡」,施展轻功踏着铁练便能渡河,却只有大太保走得,小人们走不得。他老人家说的「山上」,约莫便是指这条通路。」后队有人气愤不过,大骂:「都听这小王八蛋胡扯
,没的坑害老子性命!」倒有十数人跟着起闹。
队前那人转头怒骂道:「谁再说这等浑话,老子与他拼命!别个不说,咱们兄弟几个的性命都是大人救的。真到生死关头,帮里有几个头面人物在?刘七,你们六爷呢?」身边几人大声附和,后列渐次无声。
那人扯下身上绣有风火号记的短衣,往地上一扔,冲耿照抱拳长揖「小人牛金川,一介泼皮,混在赤栋堂里转些米粮,喂饱一家老小。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一丁点做人的道理,这儿我是不待啦,大人教小人往哪儿去,小人便往哪去,决计没句多的。」
诸人面面相觑,一阵裂帛声此起彼落,十个里倒有六七人扯下腰牌,露出「老子豁出去了」的表情。
耿照拍拍牛金川的肩头,笑道:「我让你好好活着。你一家老小还指望你。」灵机一动,对弦子道:
「你带他们去密道,打开铁门让他们逃生。」
弦子从不拒绝。但她并不愚笨,知他留下是为了挡妖刀,清冷的小脸露出倔强之色。
「我跟你一道。」
「不行!」耿照见她皱眉的模样,不觉放软了口气,微笑道:「我答应你的事,是不是都有做到?」
弦子本想点头,忽然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这次不一样。留下来会死。」
耿照差点笑出来。不错嘛,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他凑近她耳畔:「弦子,我当你是好朋友,不哄你也不诓骗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决计不会死在这里。再吵下去谁也走不了,别浪费时间,你快开门去,回头来帮我。」
弦子抬望他一眼,当机立断。「好!」转身奔离。
耿照朗声道:「各位!八太保院中有条密道,直通下边码头,请诸位随那位弦子姑娘前去。万一铁锁打不开,须合众人之力破坏铁门。,通道一开。请让女子先行。牛大哥,诸事拜托你啦!」牛金川躬身答应,率领众人离去。
破门声越来越近,偌大院里只剩下两个人。染红霞擎出金剑,将碍事的剑鞘置于一旁,与耿照肩靠肩,摆出接敌的架势。「那位弦子姑娘……是你很亲近的人?」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意外:生死交关,还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做甚?
但即使会死在这里,染红霜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在意。
(就算要死,也想知道那姑娘是不是他的……)
「是好朋友。」耿照全然不懂她的女儿心事,靠着伊人温暖的娇躯。顿觉心安,彷佛又回到湖边抗敌、黑夜奔车的当儿,像那样依赖着彼此,开口时心中毫无杂质,连语声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她是很有趣的人。等过了这一关,我再介绍给你认识。说不定能做好朋友?」
染红霞微微一怔,忍不住笑起来。「一言为定!」
江水流去,沙船缓缓靠岸。结实的船体只靠一名佝偻瘦小的老舵工便能操作,他熟练地降帆操舵,收缆下锚,让船泊在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小水荡里“由风火连环坞顺流而下,到这里用不着一刻,近到连雷老四都没想到要派个眼线四处走走,以防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生事。
如果是他就会。
说是水荡,其实是水道支流里的一道浅湾,要将沙船驶过需要相当技巧,在水道上讨生活很辛苦,等闲不会有人干这种事。要是他们不小心驶进了这片泊湾,会发现杂草丛中有个小小码头,码头边甚至有一幞结賨的小渔屋,收拾得十分洁净,绝非是寻常舟子所为。
老舵工坐在船弦边抖脚,一面抽着旱烟袋,嘶嘠的嗓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这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在越浦四面的码头都能见到这般面孔,却不会刻意上前攀谈。雷亭晚非常喜欢这个角色。
唉乃一声!,一叶扁舟撑出草丛,舟上之人放落长篙,轻轻跃上玛头。小舟顺着一撑的余力破水徐行,「笃」的一声撞上沙船,像针鱼般跳动几下,水面水中才都复归平静。
中年人五缕长须、青袍缓带,略显瘦削的俊脸带有风霜倦色,却自有股逼人的风采。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坐在闹市里测字算命、兜售字画,都无法令人忽视其存在,柳眉峻色、傲岸雄奇,透着总领一方的威仪气度。
「老舵工」不敢怠馒,一跃而下挺直背脊,整个人几乎高了一半儿,先前那种猥琐里俗的市井气息忽然消失不见,纵使容貌未变,却彷佛成了一名翩翩佳公子,只差没取出一柄墨荷折扇来。
「弟子参见恩师。恩师抵达越浦地头多日,弟子有失远迎,请恩师恕罪。」
「亭晚,与为师客套什么?」中年文士手绺须须,微笑道:「你的易容术更加髙明啦。这张脸我似在城中见过,是真有其人么?」
「秉恩师,弟子通记恩师教诲,时时将「工夫在诗外」放在心里,观察市井人物之形容,以圆精进技艺。」
这名「老舵工」正是雷亭晚所扮。十五年来,他经常与中年文士约在此处相见,少则叁两月、多则半年一回,间隔从未拉得太久。但听二人对话,还以为这对师徒经年不见,要来上这么一大套的客气斯文。
但今夜中年文士似没有闲聊的兴致,唰地摇开折扇,直接切入正题。
「雷万凛的下落,你可査出了什么眉目?」「据说他躲在万梅庵,但我查遍了阿兰山附近,却找不到处今名或旧名「万梅庵」的寺院。老四近日常到莲觉寺走动,兴许与此有关。」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不够。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没有时间了。雷万凛是老狐狸,沉潜十年毫无动静,所图必定惊人。」雷亭晚皱眉:「师尊,近日江湖中又现妖刀,闹出若干事端,会不会是雷万凛……」
文士挥扇打断他。「臆测无用,不过是盲人瞎马,虚掷光阴耳!雷老四呢?回风火连环坞了?」
雷亭晚摇头。「还没。雷奋开回来了,老四约莫躲着他,这几天都难见人。」将白日耿照等大闹血河荡一事说了。「……那耿姓少年揭破「火元之精」的秘密,此后要寻回宝珠只怕更加不易。不过恩师尙请宽心,徒儿自当尽力。」
文士笑意浅薄,眸光却异常精亮,宛若饥狼。「此事为师也有不是。钟允之事,是我太过大意,一时失手,才教他逃出生天,不想祸延如斯,徒生后患。此事与雷万凛那老东西的下落同列首要,应速办理。你潜伏赤栋堂多年,多所用心,须知「为山九切,功亏一篑」,
若不能妥善收网。渔人无获,仍是一场徒劳“若需为师援手处,我便在越浦左近。」
「弟子遵命。」
「是了,七宝香车有问题否?」「恩师心血,弟子爱逾性命,不敢稍有所损。可恨那耿姓少年仗着一口宝刀,将几片水镜钢砍花了去,车轴处亦略有毁损……唤,总之是弟子不好。」
「行了,我登船瞧瞧。」 m
两人跃上甲板,中年文士负手持扇,正要钻进舱底,忽然鼻翼颤动:「不对!风里……风里似有焦炭的气味。奇也怪哉!」攀上跪杆远眺,一指远处:「是风火连环坞!赤练堂起火了!」
师徒俩脑海里同时掠过「火元之精」四字,雷亭晚却装作不知,只听文士匆匆指示:「你速回赤炼堂总坛大乱之中最难伪装,所有可能关于雷万凛下落的线索,通通不能放过丨七宝香车的修整作坊烧毁便罢,若有暴露机密之虞,须得一一「清理」干净!」
「那恩师您……」
文士淡淡一笑。
「趁此良机,为师去会一个人。此事若成,说不定能逼出那头老狐里。」语声未落,青色袍影已消失在杂草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