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
霁儿年轻体健,但毕竟比不上碧火神功的根基,好半天才从猛烈的快感中稍
稍清醒,拖着酥疲的身子浸水拧巾,服侍相公清洁更衣。
耿照着好靴袍,正对镜整理襟袖,忽听一阵微鼾,回见霁儿伏在榻上沉沉睡
去,淡细的柳眉兀自轻拧,犹带一丝干活时的认真俐落,衬与衣衫不整的娇美模
样,格外惹怜。
他抄起少女膝弯,将那双细直白晰的腿儿轻搁榻上,锦被拉至她颔下。藓儿
浓睫颤动,闭目低唤:「相公……」拥被欲起,谁知肩头一抬又跌了回去,柔体
压风,娇躯下散出烘暖的少女体香,一句「哎哟」惊呼还含在香暖的小嘴儿里,
旋又坠入梦田,这回是真的睡酣了,呼吸匀细,滑润如水的腰背温温起伏。耿照
忍不住摇头微笑,陪她坐了一会儿,这才从容离去。凤銮便在左近,越浦城中岗
卫异常森严,不比平日。耿照虽有镇东将军的金字腰牌,为免无端生事,仍是施
展轻功飞檐走壁,远远避开巡逻军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枣花小院。
陈院里的下半夜一片寂然。
宝宝锦儿不在房里,榻上的锦被垫褥甚至没有压坐过的痕迹,仿佛一切都停
在整整一天前的这一刻!当时他们整装待发,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如影子般在幽
蓝的房间无声滑动,耳蜗里鼓溢着怦怦的心跳声,掌中汗热湿滑。明明是不久前
的事,
耿照来到后院,凝聚碧火真气,刹那间五感延伸,小师父房外的回廊之前,
一股淡淡的紫丁香气息里挟着馥郁温甜的乳脂香,那是他所熟悉的、宝宝锦儿怀
襟里的气味。
看来为照看紫灵眼,符赤锦今夜便睡在她房里。敷药裹伤,难免袒露身体,
耿照既得宝宝锦儿的行踪,又听房中二人呼吸平顺,顿时放下心来,不敢稍有逾
越,信步行至中庭,避开了紫灵眼的寝居。
白额煞房中传出的呼吸声息若有似无,却未曾断绝,显然身子虽弱,却无性
命之忧。耿照暗自凛起:「游屍门的续命秘法,当真好厉害!二师父将腹间血肉
硬生生剜出,伤势深及脏腑,如此……怎还能活命?」望向大师父的居所,突然
一愕。
房子就只是房子而已,样式陈旧、木料结实,既无遮蔽五感知觉的莫名阴翳,
盯着房门稍久些,也不再令他头痛欲裂,显是大师父受伤之后,无力再维持
「青鸟伏形大法」的心术,一直以来封锁着陋屋的无形屏障已然崩溃,只消推开
房门,便能一窥瓮中奇人的庐山真面目——
荒谬的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耿照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由失笑。他既不
能,也不愿意这么做。
大战过后,三位师父身受重伤,却仍回到这座枣花小院之中休养,足见对他
丝毫不疑。且不论三屍为此战尽心尽力,便有一丝丝辜负了这番推心置腹的坦然
磊落,耿照都无法原谅自己。
悄悄退回新房,取来文房四宝,提笔踌躇半晌,才慢慢写道:「书付锦儿。
记得吃睡,莫累坏自己。城主命我与将军办差,一切均好,毋须挂怀。过两日再
来瞧你。夫字。」字迹工整过了头,倒像是塾生摹帖,处处透着一股认真稚气。
他自己都看得脸红,一边收拾笔墨,心中暗忖:「我读书有限,实在不好。且不
说慕容将军、琴魔前辈这般人物,岳宸风那厮若是目不识丁,如何知晓《火碧丹
绝》秘笈的宝贵?明姑娘如非满腹经纶,怎能解破神功奥秘?可见混迹江湖,文
墨与武功一般的紧要。须找机会向姊姊请教些功课,好好读书,不可再懵懂下去。」
翌日,慕容柔召集城将,正式向众人介绍了耿照。
「……岳老师因故暂离,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其职务便由耿典卫暂代。」看
了耿照一眼,淡然道:「若须调动兵马,凭金字牌即可。三千人以下毋须请示,
你自己看着办罢。」阶下众将—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均难掩诧异。
慕容柔事必躬亲,兵权尤其抓得死紧,调动三千兵马毋须请示,身边的亲信
中向来只有任宣有此权力。岳宸风所持的金字牌虽可自由出入机要重地,但他一
介幕僚无职无衔,於法调不动一兵一卒,众人奉其号令办事,多半是看在将军对
他的宠信,等闲不敢以白丁视之。
耿照虽不明所以,也知慕容柔破格地给了自己极大的权力,想起横疏影的殷
殷叮嘱,非但没有——丝喜悦,反而更加戒慎,抱拳躬身:「多谢将军。」
慕容柔似对他的淡然处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锐利的凤目一睨,示意他向
众人说几句。耿照硬着头皮环视众人,抱拳朗声道:「在下年轻识浅,蒙将军委
以重任,还望诸位僚兄多多指教,大伙儿一齐尽心办差。」
众将听他说得诚恳,不像岳宸风目中无人,好感顿生,似觉这黝黑结实的少
年人也不怎么讨厌,还有当夜在破驿一战中亲眼见他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地的,
更是佩服他的武功胆识,纷纷抱拳还礼,齐声道:「典卫大人客气!」
适君喻杂在人群之中,视线偶与耿照交会,也只淡淡微笑,点头致意,面上
看不出喜怒。
耿照心想:「不知何患子将上官夫人母女救出来了没?」适君喻虽未亲见耿
照策动「拔岳斩风」的过程,却知是五帝窟下的手,以符赤锦与耿照的关系,不
难推测他也有一份。
其师下落不明,耿照却安然出现在将军身边,并得破格重用,只怕岳宸风已
是凶多吉少。适君喻犹能保持镇定,笑对仇敌,单是这份心性便不容小觑。但耿
照并不知道他昨夜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
适君喻率领人马赶赴五绝庄,与守军内外夹攻,加上五帝窟一方又有琼飞冲
出来捣乱,此消彼长,终於漂亮将来犯的五岛众人击退,赶至鬼子镇支援时,那
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早已结束,现场只余稽绍仁的残屍。
程万里与稽绍仁同为适家的累世家臣,适氏没落后联袂漂泊江湖,找寻幼主,
有近三十年的同袍之义、生死交情,见状不禁抚屍大哭,众穿云直卫士亦悲痛不
已。适君喻不见师傅踪影,心知不妙,料想自己临阵退走,误了保护夫人的职责,
任宣素与他师徒不睦,必定要参上—本。他肩负家族复兴之责,辛苦多年,好不
容易打下风雷别业的根基,断不能天涯亡命,把心一横,回到越浦向将军请罪。
「回来了?我正唤人去找你。」
大堂之上,慕容柔仍埋首於成摞的公文堆里,也不见落笔批改什么,一迳敲
着笔管来回翻看,说话时连头也没抬,一如既往。
适君喻很了解他的习惯。慕容柔少批公文,但他花很多时间「看」。这位镇
东将军是刀笔吏出身,循名责实本是强项。有鉴於前朝北帅擅离职守、竟导致国
家灭亡的教训,慕容柔接手东海军务之后,逐步建立起一套分层负责的严密制度,
授与各级军所年、季、月等阶段目标,若无临时调动,则各级单位须於时限内达
成,并按时回报进度,做为年末奖惩依据。
须由慕容柔本人亲批的日常事务可说少之又少,军中各级目标於年初便已分
派妥当,如厩司缴交战马若干、实战部队完成训练若干,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并
施以连坐法,无论是主官懈怠抑或兵卒懒散,均是一体责罚,就连横向三级的相
关单位亦有责任,彼此监督,环环相扣。
即使慕容柔不在东海,他麾下的十万精兵依旧日日操练,拼老命以求目标达
成,成者厚赐、败者严惩,天皇老子来都没得说。一旦发生动乱,从将军府到地
方卫所都有一套既定流程因应,操练精熟已近乎本能,除非作乱的就是慕容柔本
人、致使东军从指挥中枢开始崩溃,否则就算央土朝廷的大军开至,这套防卫机
制也会分毫不差地运作启动,击退来敌。
但只要是人经手的事,难保不会产生误差。
为使这具庞大而精巧的军务机器顺利运作、不生弊端,慕容柔采用的办法是
「盯紧它」,靠的当然就是他自己。
事无大小,所有公文慕容柔都要抽检过目。因此在他手下当差异常痛苦:鸡
毛蒜皮大的事也必须绷着皮干、往死里干,指不定哪天公文会突然送到将军案上,
被审案似的细细检查,万一不幸出什么纰漏,便等着军法来办,几年下来,疑神
疑鬼、最后畏罪自杀的,倒比实际办死的还多。
适君喻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柔若要办他,不会选在这里。杀人的血腥、死到临头的屎尿失禁……这
些清理起来麻烦得很,会严重影响将军核阅公文的心情。
「坐。」慕容柔随手往阶下——比,看似要合起公文与他说话,忽然剑眉一
挑,白晰秀气的眉心微微拧起,随着锐利的目光在卷上来回巡梭,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才冷哼一声,在手边的纸头上写了几个字,放落卷宗。
适君喻依言坐下,审慎地等待将军开口质问。
慕容柔的问题却令他不由一怔。「槐关卫所的张济先,你认识么?」适君喻
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他长年经营北方,与南方的军中人物不熟,所幸槐关是谷城大营附近的重要
卫所之一,那张济先镇守槐关多年,官位不上不下,还算长袖善舞,前年适君喻
陪同将军亲赴谷城大校,张济先在筵席上敬过他一杯酒,亲热地叫过几声「适庄
主」,不像其他军中出身的要员对江湖人物那般冷淡。
他记得那张黄瘦的长脸。笑起来有些黏腻,目光稍嫌猥崽……该怎么说呢?
少喝点酒,兴许将军能忍他久些。「属下记得。」
慕容柔「啪!」一声扔下了卷宗,动作中带着一股火气。「任宣受伤不轻,
你明天走一趟槐关,带上我的手谕,当堂将这厮拿下,撤职查办。」「是。」这
种事在将军麾下稀松平常,适君喻并不意外。「罪名是?」
「贪污。」
慕容柔以指尖按着卷宗,轻轻将它推出桌缘。
「过去三年,他每月都在火耗上动手脚。我足足忍了他三年,他非但不加收
敛,本月更变本加厉,想利用凤驾东来大肆混水摸鱼,其心可诛!你当堂让他画
押,宣读罪名后便即正法,通知家属领屍。我在靖波府内库收集了他三年来的不
法证据,事后再补上结案即可。」
慕容柔虽苛厉,杀人却讲证据,开堂审理、备证结案一丝不苟。曾有御史王
某佞上,妄自揣摩圣意,欲除慕容柔,料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手上没几条
屈死的人命?慕容柔这厮专擅生杀、目空一切,治下冤狱必多,於是大张旗鼓地
参他一本。
谁知钦差御史团浩浩荡荡开入靖波府,才发现每一桩死刑都备齐了卷证画押,
—丝不苟的程度怕比夫子治史还严谨,竟是无懈可击。
王御史摸摸鼻子想开溜,慕容柔却不让走了,扒了衣袍投入狱中,反参了他
一本。有人向承宣帝献策,命慕容柔将王某解回平望都发落,料想以慕容之偏狭,
必不肯轻易放人,届时再安他个「擅杀钦差」的罪名,御史王大人也算死得其所
了。
任逐桑听闻此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八百里加急的诏书已阻之不及。
没想到这回慕容柔好说话得很,竟乖乖放人,只临行前一晚独自走了趟大牢,附
在王御史耳畔说了几句,便即含笑离开,半点也未留难。
谁知大队才走到平望都外的五柳桥朝圣关,王大人趁着夜里无人,在房中悬
梁自尽了 .
有人说是给慕容柔暗杀的,但天子脚下,禁卫森严,岂容镇东将军的刺客无
声来去?谁都知道王御史乃借刀杀人计之「刀」,圣上只欠一个发难的借口,慕
容柔可没这么笨。果然刑部、大理寺翻来覆去查了半天,最后只能以自杀定谳。
民间因此盛传:是慕容柔在王大人的耳边下了死咒,教他活不过五柳挢。那
几年「小心镇东将军在你耳边吹气」成了止儿夜啼的新法宝,风行天下五道,嘉
惠无数父母,也算是一椿逸话。
先杀人再补证结案,虽然证据确凿,似非慕容柔的作风。
适君喻小心问道:「张济先铁证历历,死也不冤。只是,将军为何执意於此
时杀他?皇后娘娘的凤驾便在左近,临阵易将,难免军心浮动……」
「正因皇后娘娘在此,我才饶不了他。」慕容柔打断他的话,淡道:「人皆
说我眼底颗粒难容,我不辩解。但豢养鹰犬,岂有不舍肉的?食肉乃兽禽之天性,
懂得护主逐猎,便是良鹰忠犬,争食惹祸不识好歹,还不如养条猪。张济先分不
清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所以我不再容忍。」适君喻闻言霍然抬头。慕容柔却
只淡淡一笑。
「我容忍岳宸风多年,只因我用得上他,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此番他公
然袭击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还回不回来,这里已容不得他。
「况且,我之所以能够容忍他如许之久,其中一条,乃因他养育你成人,传
授你武艺。若非如此,他可能更早便已逾越了我的容忍限度。」白面无须的书生
将军低垂眼帘,望着阶下错愕的青年,神情宁定,一字一句地说:
「君喻,适家乃碧蟾王朝的将种,可惜到你父祖一辈已无将才,然而他们手
下虽无兵卒,依旧以身殉国,与辉煌的白玉京同朽,情操伟大,不负乃祖之名。
你是你家期盼已久的将星,若然早生六十年,挥军北抗,说不定如今犹是澹台家
之天下。岳宸风於你不过云烟过眼,我对你期盼甚深,莫要令我失望。」心弦触
动,适君喻为之默然,久久不语。
岳师对他虽有养育造就之恩,但《紫度雷绝》只传掌法不传雷劲,藏私的意
图明显,五绝庄沦为淫行秽地,自己纵使未与同污,将来始终都要面对。这几年
他在北方联络豪杰、训练部下,辛苦经营「风雷别业」,岳师不但罕有援手,言
语间还颇为忌惮,若非将军支持,难保师徒不会因此反目……细细数来,才知两
人间竟有这么多嫌隙。
岳宸风与五帝窟的牵扯他一向觉得不妥,只是深知师父脾性,劝也只是白劝,
不过徒招忌恨罢了。鸩鸟嗜食毒蛇,终遭蛇毒反噬,五帝窟的反扑乃意料中事,
问题在於他有没有必要舍弃将军的提拔、舍弃得来不易的基业,来为师父出一口
气?稽绍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黑脸忽浮上心头,胸中不由一痛。——我还的够了,
师父。就……就这样罢。
年轻的风雷别业之主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权衡轻重,终於拱手过顶,长揖到
地:「君喻愿为效死命,以报将军知遇之恩!四位师弟处君喻自有区处,请将军
放心。」仿佛早已料及,没等他说完,慕容柔又低头翻阅卷宗,暗示谈话已经结
束。适君喻不由一怔:换作是他,就算不立即派兵接管五绝庄,至少今夜也不该
放任自己从容离去。慕容柔甚至没要求他住入驿馆,以便就近监视。
这是收买人心,还是毫无所惧?适君喻眯着眼,发现自己跟在将军身旁多年,
贪婪地汲取这位当世名将的一切,不厌涓滴如饥若渴,依然看不透此人,一如初
见。总算他及时回神,未做出什么失仪之举,躬身行礼:「君喻便在左厢候传。
将军万金之躯,切莫太过劳累。少时我让人送碗参茶来。」倒退而出。慕容柔凝
神阅卷,思绪似还停留在上一段对话里,随口「嗯」了一声,片刻才道:「对你,
我从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早点歇息。」
慕容柔召集会议,向来听的多说的少,如非紧要,敢在他面前饶舌的人也不
多,集会不过一刻便告结束,镇东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尽皆散去,堂上只余耿、
适二人。适君喻迈步上前,随手将折扇收至腰后,抱拳笑道:「典卫大人,从今
而后,你我便是同僚啦。过去有什么小小误会,都算君喻的不是,望典卫大人海
量汪涵,今日尽都揭过了罢。」
耿照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不动声色,抱拳还礼:「庄主客气了。」便转向金
阶上的慕容柔,不再与他交谈,适君喻从容一笑,也不觉如何窘迫。慕容柔对适
君喻吩咐了几件事,不外乎加强巡逻、严密戒备之类,适君喻领命而去。耿照呆
站了一会儿,终於按捺不住。「启禀将军,那……那我呢?」慕容柔从堆积如山
的卷宗里抬起头。「你什么?」「小人……属下是想,将军有没有事要吩咐我?」
慕容柔冷笑。「岳宸风还在的时候,连君喻都毋须由我调派,何况是他?我
今日算帮了你一个忙。
「我希望你为我做的事,昨儿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凤驾警跸、代我出席白城
山之会,以及蠃取四府竞锋魁首。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屁股在街上晒
太阳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没这个本事,趁我没想起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做准
备。因为在我手下,没有「办不到」这三个字。」
明明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慕容柔的视线之冷冽逼人,实不下於平生所遇的任
何一位高手,连与岳宸风搏命厮杀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威压之感——
耿照忍不住捏紧拳头,强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跳,才发现掌心早已湿滑一片。
——这样的感觉叫「心虚」。
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并不知道站上这样的高度之后,自己应当要做
些什么。
像横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独孤天威那样使唤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没有了上
头的命令,少年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要一一
掌握「别人该做什么」,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站的位置越高,手边能攀扶
的越少,举目四顾益加茫然。
慕容柔也不理他,继续翻阅公文,片刻才漫不经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
你查得怎样了?」
耿照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属……属下已有眉目。」
慕容柔「哼」的一声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知道在
哪儿只是拿不回来,还是不知道在哪儿,却知是谁人所拿?独孤天威手底下人,
也跟他一样打马虎眼么?废话连篇!」
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计较,非是虚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额汗定了定神,
低头道:「启禀将军,属下心中有个猜想,约有七八成的把握,能於时限之内查
出刀在何处、又是何人所持有。至於能否取回,属下还不敢说。」
慕容柔终於不再冷笑,抬头望着他。「这还像句人话,但要为我做事,却远
远不够。岳宸风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杀人放火,也会为我取来,若非如此,
所得必甚於妖刀。」
威震东海的书生将军淡淡一笑,目光依旧锋利如刀,令人难以迎视。「这问
题与你切身相关,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个问题呢?倘若我问你越浦城中涌入
多少江湖人物,他们各自是为何而来,又分成什么阵营、有什么立场……这些,
你能不能答得出来?」
耿照瞠目结舌。
蔑笑不过一瞬,慕容柔目如锋镝面如霜,带着冷冷肃杀,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耿典卫,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之时,才发现自己不配。
我给了你调用三千铁骑的权柄,现下越浦内外都等着看,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
物。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如此一来,你就不配再坐这个位置。你明白么?」
「属下……属下明白。」
耿照听得冷汗涔涔,胸中却生出一股莫名血沸,仿佛被激起了斗志,不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