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妖刀记 默默猴 10338 字 3个月前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卅八折 既成心魔,蛇穴曝踪

耿照大惊:「我若生出心魔,会是......会是什么样子?」

「心魔也者,便是『障』,不过就是关卡,跨过去便海阔天空,跨之不过,自是弊病丛生。

你若有十年内功的历练,一遇关隘,或也能够自行摸索,更上层楼,古往今来那些出类拔萃

的高手,都遭遇过这等难关,终成一身惊人艺业。

「因碧火神功速成之故,你所知不足以应付内息冲滞、难以寸进的异象,如一名婴儿突

然长大,纵使五体俱足,也未必懂得如何行走坐卧,非因不能,而是不知其所以也。」

她顿了一顿,微笑道:「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

耿照思索片刻,又问:「明姑娘,碧火功进境神速,那岂不是很快又要遭遇第二次、第三

次的心魔障?」

明栈雪美眸中掠过一丝赞许,曼声道:「不错。你学的是正宗心法,又得青璃赤火丹之助,

收效极快,三日之内便会遭遇首关心魔,五日后第二关,十日后第三关,十五日后第四关......

满三十日后,则有机会能突破第五关。

「至此,碧火神功的初步功夫就算完成啦!此后便不倚靠双修,所练内力之精之纯、进

境之快,仍在各派内功之上。若能在三个月之内突破第六关,一年内突破第七关,则根基堪

抵内家正宗十年苦修,跻身江湖一流好手。」

耿照听得矫舌不下,半晌才摇了摇头。

「练一年、抵十年,若知世上有碧火神功一物,将令多少武人心酸哪!」

「你真以为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碧火神功的心魔障,一关比一关凶险,这点却也是各

家内功所不及。」

他忽起一念:「她这么急着找回阿傻合修,又搜罗玄水云华丹、青璃赤火丹之类的辅助药

物......莫非,也与心魔障有关?」虽说如此,终究没问出口,只觉明栈雪语多保留,本想与

她说的那事,一到口边又吞了回去。两人小憩片刻,养足了精神,又开始碧火功的日课,直

练了半个时辰后才收功调息。

耿照练得精神奕奕,浑身无不舒畅,运使内力之际,也不觉有什么异样。忽见明栈雪变

戏法似的拿出一只柳条编的小小箕畚,箕畚之中盛满了干透的松球果。莲觉寺内外皆松,要

搜集满满一畚想来也不困难。「我想吃松子,你剥点给我。」

松子是秋冬盛产,这些松球又小又干,怕是埋在叶下雪里过了冬的,哪有什么松子可吃?

耿照拗不过她,拿起要剥,却被明栈雪取笑:「这要剥到什么时候?」玉笋尖儿似的修长

食指一戳,畚中那枚松球动都没动一下,。「噗!」一声穿出一枚黑豆似的小籽来。「运上内

力,你也办得到。」

耿照依言凝力,猛地一戳,松球同样是动也不动,坚硬的鳞片却「笃」的一声被指尖贯

穿。明栈雪笑得直打跌:「哎哟,大师这一路是佛门金刚指么?小女子失敬失敬!」

耿照胀红了脸,一连试了几次,指劲倒是越来越强,随意一戳便能串上一枚松球果,连

戳几下,却成一串冰糖葫芦。

「你别用戳的。」明栈雪揉着肚子忍住笑,剔透的指尖轻轻点按在球鳞上,悠然道:「想

像内力聚在指尖,像筷子竹签一样越伸越长,抵住了里头的干松子。等内力化成的筷子密密

贴着松子,再无一丝空隙时,你再把筷子一送一」

「噗!」一声,一枚干瘪黑籽迸出球鳞,彷佛真被一根看不见的筷子桶出。

「你慢慢弄,我去打盆水来。」

明栈雪打了清水回房梳洗,照例让他背转身去,不许窥看。

这厢耿照倒是玩出了兴头,专心致志,逐渐抓到「筷子桶出松子」的诀窍一他内力远不

及明栈雪深厚,没法以透劲打出松子,须借由往下一戳的力道,在接触松球的瞬间凝住内力,

想像它又在球鳞内聚集起来,化无形为有形,一举将球鳞内的物事击出。

他试了半个时辰,照这个法子,十次里倒有三四次能成功。

明栈雪用沾湿的梳子梳头,笑吟吟的看他把满篓的球果穿得坑坑洞洞,玩了好一会儿,

才提议搬到下头的阿净院去。

「这儿有黑衣人潜伏,突破心魔时若遭闯入,岂不糟糕?阿净院是女众的客舍,不止杂

役工避得远远的,寺内弟子也不多。」她顿了一顿,试图掩饰什么的样子,更让耿照坚信接

下来所说的才是真正的理由:

「......况且,那里沐浴更衣也方便多啦!院里的浴问隐密安全,不分日夜都有小尼姑烧

热水备着,想什么时候洗便什么时候洗。」

这点倒是相当实际。修习碧火功的时间长,激烈的交欢之后,两人都需要清洁身子,洗

去狼籍的汗水、爱液等。

明栈雪天性好洁,不惜跑到山下的阿净院沐浴,顺便摸一套全新的衣裳更换,穿过的旧

衣便扔在澡间的衣篓中。反正阿净院里多得是专责洗濯的假尼姑,平日服侍那些个豪门贵妇

惯了,两天下来居然无人察觉异状。

但白天要神不知鬼不觉摸出法性院,再循着人来人往的松林山道下到阿净院里洗澡,到

底是麻烦了些。明栈雪只是告知耿照她的决定,可不是征询他的意见,回头便弄来了两担柴

捆、一根扁担,外带一顶宽沿笠帽给他。

「出了法性院,你便扮作执役僧下山,我们在前夜的那间草料仓碰头。」

「我要怎么出法性院?」耿照愁眉苦脸:「这里根本不许执役僧进来,怎能有一名执役僧

大刺刺地走出去?」

「我有办法。」

她狡黠一笑,推开门缝观视片刻,拉他走了出去。

两人越走越远,直到一座佛堂前,远方忽有几名兰衣弟子行来,耿照心头微惴,四周既

无树丛可躲,要掉头回转经堂也来不及了,正待明栈雪施展什么锦囊妙计,岂料她却跃上了

墙头,丝履一沾山脊,如纸鸢般飘上佛堂金顶。

耿照目瞪口呆。

「施展轻功上来呀!」明栈雪双手圈口,压低嗓音叫唤:「快!」

狗急跳墙,耿照拼命回忆昨日一跃上了横梁的景况,沉腰松胯,足底运劲一跳,却连墙

头也构不着,落地时差点跌跤,若非碧火功的先天胎息应运而生,自然而然保持平衡,早已

摔得四脚朝天。

(糟......糟糕!)

原来头顶与两肩,正是一跃而起的重心关键,斗笠柴捆不算重物,但只要压对位置,一

样能破坏上跃时的平衡。耿照这才明白中了明栈雪的计,正要除下累赘,耳中忽钻入一丝细

微清晰的声音:「墙边突然多出扁担斗笠,你猜人家会不会往上瞧?」

耿照莫可奈何,扛着扁担向上跳,半空中余势未尽,伸脚往墙面一蹬,又凭空拔起数尺,

便即跃上墙头。

那院墙虽高,但不须抬头便能一览无遗,当然不是安全的藏身处。耿照扛着柴沿屋脊快

步疾走,踩着立山面飞跃而上,躲在檐间的明栈雪拉他一把,两人一齐趴下。

「瞧!」明栈雪洋洋得意,掩口轻笑:「你这不就学会了吗?」

「做你徒弟,几条命都不够使。」耿照一脸倒楣,悻悻然道。

诀窍一通,做起来更易精熟。他在屋脊上跑跑停停、窜高伏低,体会周身的重心变化,

不多时便来到了法性院最周边。

正欲翻墙而过,墙下却正巧有名执役僧走过,他二人伏在交角等待,冷不防明栈雪裙下

飞起一只莲足,就这样把耿照给踢了下去,不偏不倚摔在那执役僧面前。两人你看看我、我

看看你,居然还是执役僧先回过神,张口欲唤。

耿照本要去捣他的嘴,忽听明栈雪叫道:「打松子!承泣、大包、极泉、曲池、伏兔、梁

丘!」耿照不假思索,右手食指点出,依着她的喊叫一声一指,由上而下,连点了足太阴、

足阳明、手少阴等三条筋脉共六处穴道。

那执役僧哼都不哼,仰头倒地抽搐,片刻便蜷了起来,动也不动。

耿照以为打死了人,赶紧蹲下观视,见他呼吸如常,才放下心来。

明栈雪越下墙头,笑道:「打六中三,也算不错了。承泣、大包两穴落手太重,倒像打了

他两拳似的;梁丘穴却太轻了些,只比搔痒好一点儿。」

「这便是点穴?」耿照呆望着右手食指,喃喃自语。

「人身共有三十六处大穴,十二处死穴。不往这些地方招呼,便是点穴;专拣这些地方

下手的,就是杀人。」语声方落,人已无踪。抬头只见一阵林风刮过,云山寂寂,摇落遍地

松针。

「做中学,最有效。别忘啦,咱们草料仓见!」

阿净院的客舍分有级别,有庑廊上并排的单间客房,开门步入廊间,便能与邻房寒暄;

也有将一厢辟作客居,廊里几间房彼此相通,或以门屏?扇相隔,方便夜里主仆分室,又能

随时照应。

此外还有成排的独楝精舍,舍前均有一片小小前庭,植着几株庭树,十分雅致。最顶级

的也有四进大院,那些达官巨富的妻妾来莲觉寺,都住这等别院,才能安置得了随行的众多

婢仆。

明栈雪当然不会挑这么显眼的地方藏身,选在离草料仓不远的廊舍,捡了个干净房间,

寺中弟子来阿净院时皆假道於此,就算耿照穿着木兰僧衣进出也不奇怪。

「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么?」

耿照环视屋内简单雅致的摆设,午后阳光从窗格洒落一角,光线中连一丝浮尘也无,斜

架着如玉柱般剔莹莹的一束。

她眨眨眼睛,带着一脸狡黠笑意。

「我乃堂堂谷城大营参军曹文秀之妻,以纹银五十两供养比丘,来寺里替亡故的公公婆

婆诵经祈福,也是扎扎实实添了香油的,谁能拿我怎地?」

邻近越城浦的谷城县设有谷城大营,是镇东将军府在东海中部的重要基地。耿照皱眉道:

「曹文秀是谁?」明栈雪一本正经地回答:「已故的曹公之子。他过世三年啦,讳名便只一个

英字。」

「这个曹英又是谁?」耿照益发听得一头雾水。

「我也不认识。」明栈雪耸了耸肩,一派天真斓漫:「谷城大营驻军数万,怕没有几十、

几百位参军罢?说不定便有个叫曹文秀的,死去的爹爹刚好也叫曹英。」

「谷城县的媳妇里,你算是很敢说的了,钦敬钦敬。」

原来她夜里摸进主事房,在香客簿上添了一笔,这房登时有主。反正院里人来人去,每

天都有香客寄宿,管事的僧尼数人,谁知哪一条是何人所记?

明栈雪心思机敏,香油的数目、挑选的房间,连捏造的假名都不显眼,簿中相类俯拾皆

是,毫不起眼。果然到了下午未、申之交,真有小尼姑来敲门添茶水,殷勤询问所需。

明栈雪戴了面纱,故意穿上一件臃肿不堪的袄子遮掩身段,叨絮一阵,不紧不慢地打发

了去。

小尼姑离去时满脸无聊,往后几天多半是虚应故事,能不来就不来。耿照从藏身的壁橱

中出来,由衷佩服道:「明姑娘,你明明是个言谈有趣的人,也难为你能把话说得这么无聊。」

明栈雪笑道:「我的看家本领还没使出来呢!怕你在柜里打起鼾来,小尼姑闹个没完。」

两人相视而笑。

她轻搭他脉门,耿照察觉她渡入的些许内息,体内的碧火功感应气机,也随之波动,与

前两天相比并无异状。「怎么,时候还没到么?」

「也可能是风雨前的宁静。」似觉说重了些,明栈雪安抚似的摇了摇头,温婉一笑:「你

在房里别乱跑,我寻个隐密处,专心为你运功。娑婆阁那儿就别去啦,我料那人明儿一样等

你。」

「这里不行么?」耿照以为她挑选这个房间,就是为了突破心魔之用。

明栈雪摇头。

「心魔障是关卡,是内力已至阶段波峰、亟欲突破,但骨骼筋络却未必能赶上变化,因

而产生的瓶颈障碍。常人有三年五载,甚至十数年的光阴,让身体内息相互适应,但你却是

以日、以月来计;对身体来说,这几乎是筋骨巨变。」

她犹豫了一下,续道:「我并不想让你担心。以我的修为,助你打通首关并非难事,但决

计不能被外人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无黑衣人的威胁,转经堂的中央心柱原是十分理想的所在。但淩晨一场追逐较劲,明

栈雪不得不重新评估这名潜在对手的实力,决定不冒任何风险,以求全功。

而耿照心中,始终存有一丝疑问。

「搬来阿净院,便能不受那人威胁么?」

「他伤你至残,却又不得不与你合作,可见对娑婆阁的执着之深。你我对那人来说,就

像眼皮子下飞舞的蝇虫,一近了身,那是不打不快、必欲除之,却不会舍下一顿饭追出几重

院落,只为打一只恼人的虫子。」明栈雪笑道:

「我们离开,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你的角色,并不是无可取代。」

「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呀,有什么关系?」明栈雪坏坏一笑:「我不想说的,自然不告诉你。你爱怎么问就

怎么问。」

「那我问啦。」话虽如此,耿照仍是小心措辞:

「当年你和岳宸风的首关心魔,是怎生突破的?」

明栈雪柳眉一挑,不怀好意的笑容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该不会在吃醋罢?」一拍他脑袋,咯咯直笑:「鸡肠小肚!你比曹参军家里那口子,

还像谷城县的媳妇儿。」蛇腰一拧,无声无息穿出窗格,终究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

耿照怔怔坐在床沿,心想:「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怎是喝岳宸风的醋?」荒谬之余,心

里却不知怎地有些刺,彷佛她的话打开了一扇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暗门,其中有些东西他并

非真的不在意。

他褪下执役僧的衣裤,换上簇新的木兰僧衣一其实,明栈雪才真个是纵横寺内无人可挡

的女飞贼,耿照打心里如是想一对着铜镜整理一番,除了眼窝嘴角还有些肿,看来便是一名

规规矩矩的小和尚。

门还虚掩着,窗外忽响起一把斯文的女声:「小师父,能麻烦你帮个忙么?」

耿照微凛:「这声音好熟。」装作打扫收拾的模样,叠声道:「来了来了。」一开房门,

心差点从口里蹦出来。

门前立着一名苗条修长的黄衫女郎,年纪与他相彷,生得一张雪白端丽的瓜子脸蛋,细

绉围领、长裙曳地,却是五帝窟黄岛之主何君盼。

(她......怎么会在此?冷北海、曹无断等,是不是也都来了?)

耿照第一个念头就是甩上房门、破瓦而出,见何君盼睁着明眸,神情略显拘谨,似乎还

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像上门拿人的模样,心念一动,恍然大悟:「是了,她并未认出是我。」

事实上,当夜渡头的情况混乱,耿照等三人又是一身血污,何君盼唯一的印象便是老胡

那讨厌至极的轻浮笑脸,没能看清耿照的长相,更遑论他经过剃头变装后,已与渡头那名亡

命少年判若两人。

「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见教?」

何君盼轻道:「我想到王舍院去,可否请小师父带路?」耿照见过她一掌打得老胡鲜血狂

喷,没把握能取胜,又不能推说不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请施主随小僧前往。」当先走上

回廊,领着她朝王舍院行去。

何君盼在背后唤道:「小师父请稍候。」耿照停下脚步,不敢回头,心中隐觉不祥。她似

觉在公众场合放声说话甚为无礼,提着裙摆走下廊阶,向着中庭的大石轻声道:「找到人带路

啦,咱们瞧瞧薛公公去。」

一把清脆甜润的嗓音冷道:「你事事都听漱玉节的忒无主见,方才她让你乖乖待着,怎地

你偏不听?」

声音的主人耿照也很熟悉,正是在五里铺中差点要他性命的红衣少妇符赤锦!

当夜耿照、老胡分路而逃,五帝窟众人的船只被策影所毁,黑夜中难觅渡江的工具,而

薛百胜又引动体内雷丹,不支倒地,渡口顿时乱成一团。

埋伏对岸的漱玉节与鬼先生道中一晤,放走了胡彦之,随后率领所部渡江,这才收拾起

局面。她在听取杜平川的报告之后,派出贴身的黑衣护卫「潜行都」搜寻耿照的踪影,余人

在渡口附近苦等了两天两夜,始终不见岳宸风回转,这才前来莲觉寺落脚。

听符、何二妹对话,似乎只有她二人住在阿净院里,其余人等都在王舍院。

耿照不知有帝窟宗主「剑脊乌梢」漱玉节这号人物,自也不知她手段厉害,一出手便将

老胡与策影双双撂倒。

在他看来,「奎蛇」冷北海已是十分枣手的人物,符赤锦的恐怖手段记忆犹新,薛百胜的

「蛇虺百足」更是无以匹敌。眼看便要深入敌巢,胆寒之余,忽然想起了黑衣人。

「害怕......并不可耻。」他低头凝视着颤抖的手掌,一股强烈的生存欲望油然而生。他

要靠自己的双手来把握生机,而非是倚靠任何人。

「请小师父带路。」何君盼轻声道。

「两位女施主随我来。」他压低嗓子,逐渐恢复镇定。

三人一路周折,到了王舍院中最大最华美的一座别院,四周并无其他精舍建筑,格局独

立,不受打扰,乃专门招待贵客之用。只见杜平川正匆匆步出大门,抬头一见何君盼来,紧

锁的眉头微微一松,迎上前道:

「神君怎么来了?属下正要......」瞥见她身后的符赤锦,面色一凝,恭恭敬敬行礼:「符

姑娘安好。宗主着我前往召唤,还请姑娘先行入内,莫让宗主久候。」

符赤锦冷笑:「少拿漱玉节压我。多提点你家神君,待会儿别说错话啦。」拧过一把束绵

似的腴腰,红艳艳的光滑缎子裹着丰满的臀股,款摆而入摇曳生姿,背影分外诱人。

「小师父辛苦。」杜平川摸出碎银,打发耿照离开。

耿照低头转过墙角,运起碧火元功,听杜平川压低嗓音:「......少时那人若有诘问,神君

万勿多口。若问急了便推说不知,一切由属下应付。」

何君盼低低「嗯」了一声,片刻才道:「我担心薛公公。」

杜平川道:「依属下看,刁难是少不了的,但宗主还想稳坐五岛之主的大位,绝不能坐视

不理,任失一臂。神君若是贸然开口,说不定弄巧成拙,反害了老神君。」

「我明白啦。」何君盼轻道。

「关於那名聋哑残肢的少年,宗主似不想交出去。这事咱们就当作不知道,千万别漏口

风。万一让符姑娘揭了去,也好撇清干系。」

耿照闻言一惊:「莫非是阿傻?」

何君盼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瞧不会。小的时候她经常陪我玩,那时......也还是挺好

的人。」

杜平川道:「江湖事却不是这么看的,须做最坏打算。以她的素行,不说反倒是奇了,只

怕宗主於此另有计较。」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别院,耿照矮身贴墙,掠至一扇镂花窗下,见二

人方走过青砖堂涂,缓步上得中阶。

何君盼提着明黄色的月华细褶裙,腰间绶环垂下,敛目垂颈的模样一派斯文,十足的闺

秀风范,粉红缎底的百花绣鞋却不经意泄漏一丝少女稚气。杜平川随侍在后,仍是不卑不亢,

一贯的冷静从容。

至於大堂里的情形,窗底却无法窥见。

耿照心急如焚。若阿傻被擒,老胡呢?二哥呢?他俩若安然无恙,谁又能动得了阿傻?

他摇了摇头,硬是驱散心中不祥,蜇到前段院墙,蹬着窗花攀跃而上,脚尖往墙檐一借力,

窜上了院中的一株老槐树。

老树枝极茂盛,大腿粗细的分枚遥指大堂房顶,居高临下,恰能望见堂内景况。只见大

堂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多数是站着,奎蛇冷北海、钩蛇曹无断等都在列中;除了居间主座,

坐着的只有何君盼、符赤锦,以及另一名宫装美妇。

说是「宫装」,其实也不甚贴切。

她的穿着固然十分华美,大袖长裙,云肩、披帛、大带、蔽膝等礼衣配饰一应俱全,却

全都只用白绫与黑纱两种材质。一头深浓乌鬓梳成了流苏高髻,髻高而微向后倾,簪着飞鸾

走凤状的金饰;髻上包覆黑纱,垂纱长长曳地,衬与白哲的雪肤,浑身上下仍是只有黑白两

色。

而说是「美妇」,窗外却不能见其面貌,但妇人身段苗条,绫罗里外裹得严实,侧望却仍

是一把蛇腰,丝毫不显臃肿;无视於胸前的数层交襟,腰上更鼓胀胀地溢作一团,堪称凹凸

有致,风韵非同一般。

她并腿斜坐,交叠的两只雪腻柔荑置於膝上。裙下一双压金凤头履,以及黑纱包髻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