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声道:「店铺里外不相干的人,还请先行离开!店家,茶资都看我们的帐,也请先离开罢。」
他担心两人一走,难免连累茶肆里的无辜百姓,欲连店主一并遣走。
胡彦之笑道:「他妈的,净是慷老子的慨!那银锭够你们全村人喝茶啦,拿了钱还不快滚
蛋?」伙计唯唯称是,连滚带爬地摸出了柜台。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却一动也不动。
虯髯汉子仍是紧抱着怀里的美少妇,低头不发一语,茶肆里的其他个人也像被点了穴道
似的,垂首低头,安静坐在位子上。整间店铺里里外外,静得悄然无声,只余道旁竹笼里的
鸡鸭骚动,兀自呱呱不休。
耿照持刀上前,几乎到了能拘着少妇的距离,缓缓伸手。
「姊姊别怕,来!把手给我。」
少妇怯生生地抬眸,浓翘的乌黑弯睫犹如排扇簌簌轻颤,当真是楚楚可怜。
她似曾鼓起勇气,想要挣脱虯髯汉子的挟制,终究还是不敢,细嫩的玉手抬起些个,旋
又放落,身子不住颤抖。
那四名刺客各持兵器,散了开来,连秃头汉子也持刀起身,只是慑于胡彦之的武功,谁
也不敢造次。虯髯大汉仍是低头静坐,犹如泥塑木雕。
胡彦之冷眼看着,心想:「难不成是被人下了药?」走进一张板桌,伸手搭上一名端坐不
动的庄稼人肩膀,暗中以擒拿手法扣住肩井穴,一只尾指悄悄搭上庄稼人的头脉。
「脉搏、体温都正常。奇怪......」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壶茶,掀盖凑近鼻端。
霎时间,一股奇异甜香扑鼻而来。「不好!」他急忙闭气,猛将茶壶掷出。
「当!」碎瓦四溅,四名刺客如闻信号,一起杀向胡彦之!
几乎在同时,虯髯大汉抬起头来,猛把少妇挟在身后,抽刀直劈耿照!
耿照早有防备,谁知虯髯大汉的力气大得出奇,两刀交击,耿照竟退了一小步,大汗身
下的板凳微晃,却未起身。蓦地身后一阵破空声,秃头汉子也扑了过来,大喝道:「看倒--」
耿照随手格住,「唰!」一声轻响,一股极细极锐利的劲风已至眼前。
杀招临门,耿照先折腰、才闭眼,髻顶一触地面,身子便即弹起,挥刀往虚空处一击,
堪堪挡下一道狞恶的夺命黑影。
秃头汉子本拟将他一招断首,没想到这少年竟两度避过袭击,应对之巧简直到了未卜先
知的境地。
他出道以来,不知以指间的奇兵格杀了多少成名英雄,从未失手;此番所遇,可说是前
所未曾有,不禁坚起大姆指,脱口赞道:「好样!据闻阁下是刀皇武登庸的当世传人,看来传
闻不假。」
不再假扮路匪之后,他连口气都变得冷严肃起来,说话间左掌不住的空舞,轻锐劲急的
唰唰异音此起彼落,伴随着一团伸张驰的乌影,每一下都能截下片块桌板,一截木凳,连瓦
制的茶壶杯盅都应声两分,锋锐近乎鬼神。
耿照不敢托大,打点精神听声辨位,幸亏他眼力、耳力远远胜过常人,不费什么力气便
能捕捉到乌影的动态,避过杀机。
「这「甩手刃」难在制程,当然操控也是不易。」耿照一边格开乌影,一边说:「只是如
你这般使,便以乌金玄铁打造,早晚也给弄断。」
另一头胡彦之听得哈哈大笑,那秃头汉益发恼火,恨道:「今日若教你生出此地,我钩蛇
曹无断从此江湖上除名!」左手一收,乌影〔啪〕!在掌中化成一枚沉黝的圆饼钢铊。
此物名为〔甩手刃〕,本体是一根极细的精钢丝锯,须掺以乌金或玄铁一类的异质材料,
以特殊的锻造之法才能铸成,非是常见之物。
锻好的丝锯连着玄铁打造的圆铊,另一头则接以玄铁指环,可说通体皆是名贵稀有的材
料。圆铊的剖面呈〔工〕字形,丝据缠绕於轴心处,使用时以圆铊的重量离心甩出,断物后
还能借由旋转之力收回,十分刁钻难防。
耿照曾为七叔绘制的兵刃图样中,就有这一门甩手刃,七叔还详细解说了制程用法,不
意今日却救了耿照的性命。否则以钩蛇曹无断在江湖买命榜中能占一度之地,全靠左掌衫藏
的这枚甩手刃,许多成名好手一回头便死於回旋丝锯之下,耿照初出茅庐,江湖阅历有限,
一旦遭遇断难幸免。
胡彦之以一敌四游刃有余,连腰后的对剑都没拔,一双肉掌打得四人东倒西歪,心思都
在耿照这边,心中暗忖:钩蛇曹无断?江胡杀手中,似有这一号人物。
难道岳宸风以为这种货色,能取本大爷的性命?隐约觉得不对,百忙中拾起地上的钢刀,
唰唰几刀杀退四人,将刀掷给耿照:「小耿,别玩了,太阳快下山啦!」
曹无断又怒又喜,心中冷笑:蠢!待你接刀,瞧老子卸下你的一条臂膀!
甩手刃依恃圆铊重量去返,在可预计的轨迹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他虽不知耿照
为何能看破铊刃的去返,但钢刀从天而降,接刀的方位却是无可改变的,只消算准时机出手,
耿照形同自已把手臂送到丝锯上头。
曹无断本欲以刀缠住耿照,伺机打出甩手刃,谁知耿照自已粘了上来,碧水名刀无得泼
水难进,单打曹无断似不过瘾,更回头与虯须大汉过招!
眼看他越打越快,曹无断一念收起钢铊,却再无出手的机会,只能拼命地舞刀接招,稍
一冲疑便即遇险,竟连一口气也缓不过来。
眼前的少年看似一分为二,彷佛他与虯须大汉都各与一名完整的耿照对打,而非前后夹
攻,又过片刻,曹无断只觉得刀速更快,势头更沉,自已似乎受两人合攻,真气已应接不暇,
刀落声却如秋鳞飞散,雨打横塘,叮叮咚咚不绝於耳;〔嚓〕的一声轻响,使刀的右手已然中
刀。
他速度一慢,耿照就变得更快,曹无断心中,已非惊惕两字所能形容,眼中所看、耳中
所听,肌肤所感、鲜血所流,---全都是刀,或者说是白茫茫一片的刀风刃雪,身如暴雨
扁舟,四周呼号咆哮,彷佛无休无止。
他挣扎着舞刀格挡,眼睁睁看着挥刀的手被看不见的刀风劈得血珠飞溅,紧接着刀锋粉
碎,刀盘迸开--到最后,他的刀已毫无章法,只是双手胡乱挥动而已,有左掌中的圆铊及
右手残剩余的刀柄对抗漩涡碎搅般的雪亮刀流,然后又被吸进恐怖的漩涡里曹无断
大叫一声,奋力后跃,居然就这样跳出刀光迸裂的圈子。
他累得跪地哮喘,却难掩雀跃:我---挣脱了!我挣脱了!他杀不死我--他杀不死
我!掷下右手的断柄,见耿照不知何时已双刀在握,转头急攻虯须汉子,雪浪般倾盖崩下的
刀风简直就象四个打一个,虯须大汉单臂舞刀、须发猎猎,浑身都是刀痕,若非此人不知疼
痛,早已倒地不起。
曹无断见耿照背向自已,恶胆横生:〔老子--这便收拾你!〕举起左掌,忽觉空空如也,
低头才见自已一路拖开了一条凄历血痕,赖以杀人的圆铊甩手刃落在耿照脚边,边有四散零
落的五根指头。
他怔怔瞧着血淋淋的、光秃如鸭蹼的左掌,痛感这才追上了耿照的刀速。
曹无断握住手腕倒地衰嚎,犹如浇了滚油的耗子,身子不住翻腾扭动。
而虯须大汉的承受力也到了尽头。耿照大喝一声,右手之刀与虯须大汉的单刀相击、轰
然迸碎,如当夜与老胡练习时那样,数不尽的碎片飞溅开来,刺得两人遍体鳞伤。
耿照及时停住左手刀,没将大汉连同少妇劈成两面三刀半,岂料那虯须汉子全无痛感,
一只手直直穿过耿照两面三刀臂之间,由下而上,牢牢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掌大如蒲扇,指若铁钳,要是换了旁人,这一下只怕已给扼得暴目吐舌。碎骨而
死。总算耿照天生怪力,死死扳住他的指掌,右手松脱刀柄 ,抓着少妇往身后一抛,嘶吼
道:「老--老胡!」
胡彦之一腿将四人扫倒,飞身上前,堪堪接住少妇。
少妇软绵绵的缠在他怀里,敞开的襟口透出一阵阵温腻馥郁的幽甜乳香,依稀见得襟里
雪峰傲人已极,连乳沟都硬生生挤成清浅一线,酢脂堆溢到了锁骨下,满怀都是绵软玉乳。
老胡将她一轻放在一旁凳上,低喝道:「快逃!」她小手揪紧他的衣角,呜咽道:「我--
腿软啦,站--不起来。」两排浓睫轻颤着,杏眼一闭,怕得滑下泪来。
眼看耿照单膝跪地、面色胀紫,胡彦之当机立断,让少妇斜倚着凳上另一名僵坐的茶客,
双足连蹴,封了地下四人的穴道。正要飞身去救人,忽听少妇一声惊叫,原本坐在她身边、
似被迷药制住的那名茶客,陡然间动了起来,回臂将她攫入怀里;胡彦之应变极快,回身一
掌拍去。
这掌轻飘飘的不带风声,茶客脖子一歪,右手扼着少妇粉嫩的脖颈,左手挥掌相迎。双
掌相接的瞬间,喀啦,一声,茶客的右臂骨应声折断,呆滞的面上一阵扭曲抽搐,忽如游园
梦惊、入世还阳,表情突地丰富了起来,一怔之后,倒地大声喊痛。
胡彦之将少妇拉过业,脚尖一踢茶客背心,踢得他晕死过去。
他心中一凛:奇怪!这人出手不像全无武功,掌法确是一流好手的架式,怎地内力如此
不济?将少妇安置于另一张桌畔,阴手将周围人等的穴道都点了。脑后〔啪〕!一声劲响,
胡彦之拔剑一格,飕飕飕的一阵,鞭索绕着剑身缠卷几匝,鞭梢忽朝胡彦之面上一昂,喷出
一股腥臭毒液。老胡须松脱长剑,侧头避过,长剑被鞭索拖了回去,那奇异的鞭梢兀发出〔
屐屐屐屐〕的单调的声响,一边扭曲颤动,宛在活物。
鞭索的末端是一只缠了鞣革的长柄,彷佛遍生鳞片。握着鞭柄的,正是原本缩在柜台下
直打哆嗦的茶肆伙计。
伙计一揭鞭子,从响尾鞭梢下取下长剑,青白的面孔原来不是出於害怕,而是天生如此。
长长鞭索如水一般流下、像蛇一样盘起,环着身周籁籁抖成了偌的圈子。胡彦之只看了鞭子
一眼,便知这茶肆里所有东西,都在那条鳞皮响尾蔡的攻击范围之内,无论躲到那一处都难
以幸免。
而鞭索不比刀剑,在技艺精纯的人手里,鞭梢轻轻一扫,便能带下一块新鲜的皮肉,瞄
准人身如咽喉、软骨、腰肾等柔软处,轻则筋摧肢残,重则杀人取命。
他见识过天门鞭索一脉的能为,对长鞭的威力知之甚深。安排这样一个人埋伏在此,终
於让胡彦之能稍稍正视这场逼杀。
在少妇与小耿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然而只消一动,毒蛇般的响尾鞭稍所点,
可能是他的双眼、可能是少妇的咽喉,抑或小耿的后腰命门。这赌注稍微大了些,至少超过
眼下所能负荷。
他将手脚放软,四肢百骸松到了极处,强摄起焦急之心,面露微笑。〔所谓真人不露相,
搞了半天,总算等到正主儿啦。〕他把全身的灵活者集中到面上,除了夸张的表情,四肢五
体就像半截枯木,静得毫无生机。这为使对方的杀气失去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出手,对方形
同把先机交到他的手上。
〔伙计〕淡淡一笑,青白的脸上波纹不惊,既非惊异,也无欣喜,同样是一片死寂。
〔胡大爷客气。我定是犯了什么错,否则方才那一鞭,原该取了胡大爷的性命。〕口气
自尊自大,神态却无懈可击。他想让我觉得他是个忘形之人-胡彦之暗叹一口气,在对手的
秤盘上添了一枚砝码。
〔银锭。〕他笑得一派轻松:〔我以落羽分霄天元掌〕的掌劲,将银锭打入台中,岂是一
名乡下茶肆的伙计能徒手撬出?可惜阁下稍一不察,居然在这种小地方露了陷,要不方才那
一鞭,又或是那鞭稍之毒,我可能真的躲不过。〕那人想了一想,还是摇头。
〔这就没法儿了,要杀胡大爷,我真需要那枚银锭。〕胡彦之脸色一微变,强笑道:〔
是么?就算你练有守风散息的奇功,可以从外物受的形貌、变化、以及残留的真气,准确测
出施力者的根基修为、内息特性、甚至是外人所不知的运劲法门,难道--我就不能诓骗你
吗?〕那人淡淡一笑,面如霜映。
〔除非胡大爷只出一成功力,如此守风散息难免误着。〕胡彦之额沁豆大汗珠。身后不
远处,耿照气息将尽,仍扳不开虯须大汉的手掌,喉间迸出痛苦呜咽。胡彦之并未回头,额
汗却更加明显;趁他偶一失神,伙计单臂一抖,环绕周身盘成数匝的鞭索飕然飙出,如风似
电!
本能地一跃而起,锐利的鞭风掠过身侧,爆出一蓬碎布白花!
他惨叫跌落,抱着左腿连滚几圈,从靴筒外扯落一条被打烂的厚革绑腿,衣裢之下渗出
鲜血。鞭稍只不过轻殷过腿侧,却把皮绑腿 、靴 筒、裤管等一并打烂,更打得他皮开肉
绽,重伤了左小腿。
长鞭宛若神龙,凄历的破风声临空矫矫,盘绕着扫向后进,鞭梢扫过虯须大汉手肘,骨
肉应声二分!肘臂被削断的一瞬间,指掌肌肉一缩,耿照被断手扼得仰头拱腰,如钢片般结
实的身体用力蹦紧、剧烈抽搐,齿缝间迸出长长的闷嚎,似将断气。
〔小耿!〕胡彦之忍痛爬起,赫见鞭索旋绕而回,硬生生拉掉了一名端坐之人的首级,
又朝自已卷了过来!他奋力一跳,脑门却撞上了茶棚的茅顶横柱梁,刀似的鞭风再度从右小
腿侧掠过。
他摔下地面挣扎着滚了开来,又从衣褂下拉出一条破烂扯裂的皮绑腿,瞠胀的双眼溢满
血丝,脖颈粗红,口里不住发出〔荷荷〕声响,涎汗同流,点滴如注。
鞭风着体之痛,竟连老胡也抵受不住。
--原来那人鞭梢喷毒的伎俩,只是一条计。
只有武功练不到家的人,才会用毒当作辅助。然而响尾鞭梢的却是使对手错估其本领的
陷阱,以他的鞭法造诣,根本不须用毒。
(可--可恶!)〔镇东将军府账下,只有一名使鞭之人--〕胡彦之几将嘴唇咬破,万
般艰难地说:〔敢问阁下,是不是靖波府内人知名人称神鞭无敌的古魂古长老爷子?
〕那人终於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方才拉掉的那颗脑袋,才是靖波府神武校场之主神鞭无敌古双魂。古老爷子使的是
一柄 四尺十三节的宝塔雷神鞭,与在下的响尾鞭大相径庭,胡大爷只怕错得离谱。〕言下
之意,是指雷神鞭大不如响尾鞭了。
胡彦之依言望去,果见地上那颗头颅皓发银眉、下颌方正,深刻的嘴角抿着一抹果毅刚
强,更像是传言之中年近六旬的神鞭老英雄。然断首处乌紫一片,并无惨血,面色也已微微
发青,显是死去多时。
〔在下冷北海,人称〔奎蛇〕。区区贱名,敢辱胡大爷清听。〕胡彦之当然知道〔神鞭无
敌〕的成名兵刃是一口三十六斤重的硬鳞钢鞭,先前不过是随口套话罢了,岂料竟套出了古
双魂古老爷子的首级。
须知镇东将军慕容柔的幕府之中,多是东海首治靖波府的武林名宿,那帮世家子弟专声
闻过宝,真要较量手底下的功夫,胡彦之所忌岳宸风一人。倘若这名自称〔奎蛇〕冷北海的
神秘杀手是岳宸风所派,杀了同幕为僚的神鞭无敌古双魂,岳宸风那斯如何向镇东将军交代?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胡彦之咬牙道:
「岳宸风派你前来,你却杀了古双魂古老爷子,难道不怕岳宸风处置你?」
那「奎蛇」冷北海面露微笑,淡然道:「谁说古双魂是我杀的?待胡大爷死后,世人只知
「神鞭无敌」古双魂是天门掌教的关门弟子、「策马狂歌」胡彦之胡大爷所杀。此中因由,自
是耐人寻味。」
胡彦之见他并未否认,心中一凛:「这批杀手,果然是岳宸风的人!怪了,他从那里弄来
这些个旁门左道?」首疑已释,余话慢来,眼下当以救人为先。他迳自扶桌站起,一跛一跛
走向耿照。
冷北海见他大刺刺地背对自已,青脸骤寒,薄唇一抿,响尾鞭裂风旋动,唰的划开冰冷
凝肃的空气,这回不现牵制下盘,鞭梢直取胡彦之的后脑!
胡彦之的身形,倏然消失不见。
鞭梢却未落空,胡彦之原本所在处飞来一条板凳,响尾鞭一击之下,登时爆成飞粉;木
屑尚未落尽,又是一条板凳飞至,正撞上鞭劲疾吐--顷俄之间,长鞭接连击碎数张桌椅,
整间茶铺烟尘弥漫,如堕五里雾中。
冷北海反应极快,手腕一抖,响尾鞭旋绕而回,将前后门守得水泄不通,心中疑惑:「奇
怪!他双腿已伤,怎能如此神速?」忽听胡彦之大笑:「想不通么?瞧瞧这个!」
冷北海一闻声息便即挥鞭,感觉便是打到了什么东西,却无法辩清。犹疑间,一物破雾
掷来,他以鞭卷至足畔,只觉入手颇沉,却是胡彦之被打烂的皮绑腿之一,裂开的绑腿夹层
里露出一条条泛着钝光的长锭子。
(这是--铅条!)他一身艺业全系於「守风散息」这门奇妙武功,出神入化的鞭法不
过手而已,真正使他百战不殆、得以在买命榜中位列前沿的,其实是这种无孔不入、精准神
秘的感知术。
从目标战斗过的现场、用过的兵器,甚至摸过的一只茶杯、睡过的一床枕席,便能洞悉
其根基深浅、内息特性,犹如裸身示人,一出手便能攻其最弱,是足以令世间所有学武之人
提心吊胆的魔眼。
--「刺探」与「估算」。正是「奎蛇」冷北海最可怕的克敌法。
现在他赫然发现:自已严重低估了胡彦之的轻功造诣。以他留在银锭上的内息推测,这
人绝对不可能拥有这般神出鬼没的轻身功夫,简直--简真就像白日移影、梁间滑行的幽魅
一般!
(且慢!留在--银锭上的内息。银锭--)--「守风散息」的估算,几乎不可能出
错。
--除非只出一成的功力,如此则难免误差。
他不敢相信胡彦之那掌只用了一成之力,但逼命一瞬,已不容犹豫。
冷北海是一名相当出色的杀手,相信条理而毫不固执,随时保持调整的弹性--他无法
看穿胡彦之鬼魅般的行踪,却知耿照身处何地,长鞭「唰」地一挥,欲使围魏救赵之计;蓦
地银光一闪,鞭柄上突然失去重量,长长的鞭索应声飞去。
能由柄索相连之处,一剑斩断舞动中的长鞭,除了高超的剑术、精纯的内功,更一等一
的手眼身法。
他忽然想起:观海天门之内,传有一部名唤「律仪幻化」的轻功,据说练成之人不仅能
平地飞行、易形换位,更能增益根基,使内力修为一日千里。倘若胡彦之练成「律仪幻化」,
则继天门祖师云来子之后,数百年精通此功的观海第一人!
冷北海终於失去一惯的冷静算计。
他汗流夹背,却仍不肯放弃,从鞭柄中抽出箱霜匕,转身接战。
胡彦之为剑柄磕飞他的匕首,左掌划了小半个弧,轻飘飘地印上冷北海胸膛,浑似流萤
不沾羽,点对发劲若雷霆,轰得刺客血雾醺天,仰头倒飞出去!
「瞧好了!这才是十成功力的「落羽分霄,天元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