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红螺之内,牵肠之丝
他膂力甚强,一扯之下,五人齐齐跌落。
黄缨吓得魂飞魄散,张嘴欲叫,背门忽撞着一团又厚又软、湿棉被也似的奇怪物事,身
子一瞬间穿过去,浸入水中,咕噜噜的连喝了几大口水,才被一把抓起。
那水味酸中带碱,入口清洌,冰得异乎寻常,她差点冻晕过去,紧紧攀住箍在乳下的强
壮臂膀,牙关不由一阵磕碰,颤声道:「好......好冷......」声音回荡开来,旋又被头顶上呼啸
的大风所淹没。
耿照在她耳边轻嘘:「噤声!」奋力将黄、蓝二姝拖上岸,采蓝呛出几口水来,双目紧闭,
蜷着身子簌簌发抖,似乎还未清醒。染红霞一入水中便即苏醒,她毕竟武功高强,应变犹在
双姝之上,拉着耿照的衣袂游到岸边,双腿一软,却被魏无音拉起。
四周漆黑,只水面上一条粼粼波亮,原来是自天上映射的星月微光。
崖下似是一条溪谷,溪中颇深,众人由高处一跌而入,冲力之强仍未触底,故得以不伤;
一近岸边又忽然变浅,水底铺满大大小小的鹅卵圆石,一路涉上滩来,居然没有莲藻一类的
水生植物,水面也不见鱼虾回游所造成的涟漪浮沫,整条溪水里竟什么也没有,就只有光洁
圆润的小石子。
此地的形势甚为奇异:两侧的高崖夹着溪水合拢,距离却比下方的谷地还要窄,侧剖便
犹如一个「凸」字,颇似那「一线天」的奇景。
水面生风,在谷中四处流窜,因地形之故造成巨大回响,夜里看不清崖下深浅,便觉极
高。
事实上,黄缨还没来得及尖叫便已入水,至多不过四、五丈高,普通人用绳索即能攀下,
如魏无音这等高手,上崖不过就是足尖数点而已,只是黑暗中听底下大风呼啸,任谁都会以
为是万丈深渊。
五人躲在滩边一块大石下避风,忽听顶上有人大叫:「清--儿--!清--儿--!」
声音夹着浑厚内力远远送出,在崖下听得一清二楚。
魏无音听得一凛:「是鹿老杂毛!」以指压唇,作势噤声。
鹿别驾的声音在崖上忽东忽西,飞快移位,显是一边施展上乘轻功,一边搜寻,听得出
他无比心焦,不复灵官殿里的虚矫做作。魏无音闭目倾听,暗想:「你儿子不会再回来啦!此
际复见,不过是你死我活而已......觉悟非深,争如不见!」不禁恻然。
鹿别驾呼喊一阵,倏忽去远。
耿照虽不识鹿别驾,却丝毫不敢大意,竖耳片刻后才挪动身子,背贴崖壁,领着众人蹑
足而行,绕过了一小段河弯,前方豁然开朗--头顶夜空仍只一线,崖壁底下却分布着大大
小小的岩洞,犹如一片空心珊瑚,小的只如神龛,大的却像一间数迭斗室。
众人选了个地势较平、闻起来并无兽臭秽迹的岩洞,耿照从碎石滩上拖来一大截干透的
漂流浮木,以昆吾剑劈成小块,与干草混堆一处,从怀里的油布包中取出火绒管引燃,升起
篝火。
火光骤亮,众人均伸手掩目;熟悉亮光之后,黄缨「呀」的一声,脱口道:「好漂亮!」
原来整间岩室的砂色壁上,布满赭红的流彩条纹,彷佛搅动染料一般,煞是好看。
「白日里看来,这整座山都是红的。」耿照道:「据说在上古时,东胜州全境冰封,后来
冰河融解,在砂岩上切出偌大的河道。这红螺峪便是冰河所遗,不只是山形像螺壳,连河道
也同螺孔一样,弯弯曲曲,布满孔隙。」
黄缨瞟了他一眼,抢白道:「我们也没来过,谁知是不是你瞎掰的?」
耿照老老实实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前我爹带我上山时经过附近,是乡里的老人家说的。」
黄缨冷笑:「你这么厉害,样样都知道。现下我们困在这儿啦,你说该怎办才好?」
耿照摇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天亮之后,本城哨队定然来巡。只消在崖下升起柴火,
他们见到了烟,就知道底下有人。」
黄缨没想到他连这点都考虑周详,一时无语,咬唇瞪他一眼:「这么能干,都让你去办好
啦。」说着忍不住一声噗哧,赶紧板起脸,水汪汪的眼波中却无不善。
耿照浑无所觉,转头又道:「老前辈,我见你气色不佳,莫不是受了内伤?」魏无音调息
已毕,元气稍复,振袖道:「别管我。倒是她们三个,须得要你施救。」
耿照诧然:「我?」忽听一声嘤咛,角落里的染红霞动了一动,双手环胸,玉靥酡红,便
如醉酒一般。她额上沁出薄汗,一睁开眼睛,却见眸中波光盈盈,直要滴出水来,低声道:
「魏......魏老前辈,莫......莫非是刀......刀上的毒发作了?」
原来她赶到烽火台时,魏无音真气一滞、翻身栽倒,连话都来不及说,眼见鹿晏清将下
毒手,情急之间,便拾起掉落在地的赤眼相抗。片刻后魏无音苏醒,忙叫道:「染姑娘!那刀
上有毒,你快放开!」
其时染红霞正斗到酣处,心知对手武功之高、平生罕见,断不能空手以对,只得咬牙苦
撑;激战片刻,顿觉身子软绵绵的,腿间竟生出一股异样烘热,神思不属。刀上红雾氤氲,
身后黄缨、采蓝嗅到,都是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搀老人远远退开。
魏无音对她甚感愧疚,垂眉道:「这把妖刀赤眼,上头喂有极厉害的毒药,名唤『牵肠丝』。
这种毒药只对女子有效,毒性极强,不唯持刀,就连嗅到一丝一缕,都有中毒之虞,十分刁
钻。」
黄缨脸色大变。她贪图红雾的浓甜果香,当时便吸入不少,此际听魏无音一说,顿时吓
得手脚发软,急忙问道:「会......会死么?有没有解药?」语声已微微发颤。
魏无音沉声道:「这『牵肠丝』药性并不致死,却会令女子生出欲念,难以自己;中毒之
后,便似饮鸩一般,对此毒越发依恋,最终如女子之侍奉丈夫,再也离不开赤眼,成为妖刀
寄附的刀屍,浑浑噩噩,如失魂魄。」
「翻遍普天下的药谱毒经,决计找不出『牵肠丝』此一条目,乃因中毒女子之依恋赤眼,
犹如菟丝花攀缘树木,牵肠挂肚,难以分别,故而得名。到了那个地步,就算强将人刀分离,
女子永远是赤眼的刀屍,至死方休。」
篝火烧得哔剥作响,谁都不敢说话。
魏无音续道:「三十年前妖刀出世,赤眼被七玄界中人、大魔头『万里飞皇』范飞强所得。
范飞强与钟山大侠顾雄飞有仇,以赤眼打败了顾雄飞,掳走妻子解玉娘,公开淫辱,以为报
复。
「解玉娘的妹妹『朝云仙子』解灵芒,芳龄虽才十九,却迭有奇遇,武功高强,继任成
为飞瑶岛的岛主。她的六位结义姊妹都是出身渔阳一带的武林世家,来头很大,七美一齐出
手,布下连环巧计,终於攻破其根据地,打败大魔头范飞强,将解玉娘救了回来。
「谁知解玉娘回来后,却变成一名需索无度、人尽可夫的荡妇,日日向丈夫求欢还不够,
连庄丁门客也不放过。顾大侠一怒之下,将她禁在府里。
「不久,便传出解灵芒在大喜之日当夜,手刃自己的未婚夫、人称『渔阳第一家』的行
云堡少堡主高唐梦,随即消失无踪。其余渔阳六堡的当家或要人也纷纷遇刺,一夕之间,东
海北境的正道势力几乎崩溃,而解灵芒的六位义姊妹也和她一样,犯案后即失去行踪。」
耿照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是因为『牵肠丝』的缘故?」
魏无音缓缓点头,神情沉重。「妖刀赤眼再出现之时,竟然是七美共拥一刀--」
「以『朝云仙子』解灵芒为首的渔阳七仙女,通通成了被赤眼控制的刀屍!」
耿照与黄缨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染红霞紧闭双目,饱满的酥胸急遽起伏,半
湿的前襟贴熨出两座挺拔的乳峰形状,峰顶两枚小小突起,犹如樱核,看来分外惹怜。
「渔阳七仙女四处劫杀,渔阳七堡派出的高手如非其父,即为其兄,多半下不了手,付
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好不容易七人之中去其四,余下三人被带回家中,却无法摆脱赤眼控制,一人被亲父
所杀,一人死於逃亡途中,而解灵芒伪作痊癒,最后与其师『帝女剑』慕怀春同归於尽,被
誉『五岛奇英』之首的飞瑶岛元气大伤,从此淡出东境武林诸事,再也没有问鼎雄图的能耐。」
魏无音沉声道:「五毒妖刀的特性与寄体之法各自不同。赤眼占据人心的速度缓慢,没有
幽凝瞬移的威能,却是唯一一把拥有复数刀屍,控制范围无远弗届,一旦受制、永远无解的
可怕妖刀!」
黄缨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那么说来,我、我们都会变成那捞什子赤眼刀的刀屍么?
变成刀屍......会不会死?」
魏无音面色阴沉,缓缓道:「你若变成刀屍,为免遗害武林,老夫不得不杀你。中此毒虽
未必便死,中毒女子却非死不可。」
黄缨又惊又怒,哇哇大叫:「你......我们是为了救你,才中了毒,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再说,你本事这么大,我们又打不过你,你把我们都关起来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杀人?」
「赤眼的刀屍,外表看来与常人无异。我说你是刀屍,旁人未必能信;届时悄悄接近你
师傅或掌门师姐,捅上一刀,渔阳七堡的惨事重现,谁人堪救?」魏无音道:
「你本事低微,倒还罢了。你二师姊武功高强,若成刀屍,为祸怕更在当年的『朝云仙
子』解灵芒之上,绝不可留。」
黄缨还待争辩,忽然转念:「我本事低微,自不须头一个便死。且看他怎说。」不欲触怒
琴魔,悄悄闭上小嘴。
染红霞吐息轻促,闭目道:「我......我不怕死。琴......琴魔前辈只管动手。」她浑身难受
已极,倚着岩壁软软斜坐,似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勉强说完,便不再开口,状似晕厥。
耿照忽然问:「前辈,那位解玉娘解女侠,后来怎么了?」
魏无音微诧:「小子好敏锐的心思!这故事甚长,他却一下便听到了关窍。」一拈长鬓,
淡然道:
「也没怎样。她后来,便好了。」
「好了?」耿照、黄缨齐声脱口。
黄缨瞪他一眼,嗔怪之余,又觉好笑。
魏无音说道:「众人思前想后,比较顾夫人解女侠与诸女的异同,终於得出一个结论,那
就是:要摆脱赤眼的控制,须在中毒未深时予以破解,而唯一能中和『牵肠丝』毒性,便是
男子的阳精。」
黄缨一怔,「唰」地俏脸飞红。耿照倒是临危不乱,追问:「老前辈,此事却何以见得?
我听长辈说过,什么阴阳调和多半都是骗人的,淫药也是剂方合成,须以药解,男女交......
交合之说不过是术士虚构,用来骗女子贞操的。」
魏无音笑道:「你倒有见识。怎么,流影城除了打铁,也教弟子做淫药么?」
耿照黑脸一红,嚅嗫道:「这......也没有。」
魏无音恍然道:「那是你的私学了,有心、有心!」
耿照窘得耳根发烫,两只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忙往膝间一夹,低头道:「弟子......弟子不
敢。」
黄缨见他缩得小猴儿也似,大感痛快,「咭」的一声笑了出来,想起这事关乎羞耻,似不
是女孩子该笑的时候,雪嫩的苹果小脸胀得通红;一想到「阳精」两字,害羞之外,又觉得
有些心痒难搔,一时间颇感好奇。
魏无音干咳几声,正色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淫药若非催情,便是使女子失去抵抗之
力,须以药解,别无其他;普天之下也没有以交合治病的事,道家所传房中秘术,须得身心
健康时,方能修练。除此之外,通通是江湖郎中拐骗无知女子的劣术。
「『牵肠丝』的配方无从得知,但男子阳精里,似有成分能中和毒性。顾夫人痊癒后,另
有其他女子受赤眼所害,经本宫研究后,发现阳精中精白的部分,能解其毒。顾夫人中毒不
久,便为范飞强所玷污,鬼使神差地逃过一劫。
「然而实验得知,精液一旦离体转为稀薄,便无功效。男子纵欲过多、出精如水者,亦
不可解。」
指剑奇宫的门人除了武功之外,还须兼通医卜星象、机关土木等杂学。琴魔轻描淡写的
一句,却可想见当年为了破解这种无名淫毒、奇宫菁英倾巢而出的情景;至於如何实验、如
何破解,花了多久的时间,牺牲多少可怜女子......其中惨烈不足为外人道。
「因此,解方既无法提炼,不能制成丸汤散剂,非男子新出不可。」
「那、那要怎么用阳......阳精来解毒呀?」黄缨红着脸问。
「如只闻到少许毒雾,则饮精一小勺匙,如茶末之量即可化解。」魏无音道:
「你跟采蓝姑娘的征兆都还算轻微,当用此法。饮多自是不妨。」
黄缨放下心来,又问:「那红姊呢?她要喝很多么?」有些担心耿照无法支应三人所需,
偷偷拿眼角来瞟,瞥见他胸膛宽阔、肌肉结实,想起水中束着自己的那只有力臂膀,忽然双
颊发烧,莫名其妙害羞起来。
魏无音一时无语,犹豫片刻,才缓缓道:「染姑娘的情况与当年顾夫人很相似,其症已形
於外,若要靠饮精来解,恐怕要以瓢碗盛装,才能生效。若射於体内,则约二至三度可解。」
(那就是保不住贞操了。)
耿照先前见他的神情,已猜到了七八成,亲耳听到时仍不禁有些黯然,掠过心中的首念
非是窃喜能盗她红丸,而是三分心疼、七分惋惜,盼望像二掌院这样好的女子不必应此两难。
「前辈......」他沉吟:「倘若你我相加起来,能否足够二掌院服用?」
「你是在寻老夫开心么?」魏无音冷冷说道:
「我两条腿都进了棺材,还能出什么给你?胆汁唾沫么?」
耿照不敢再问,黄缨忙撵他出去:「你快去弄......弄了出来,拿片荷叶什么的盛了,给
我......给我们解毒。」
耿照听得一愣,心想:「这红螺溪是酸泉汇成,连水草都不长一根,上哪儿弄『荷叶什么
的』来盛?」
魏无音被逗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黄毛丫头,你真是一点都不懂男人哪!阳精离体,
精白片刻间就化为浆水,你就算喝它一整桶,跟喝马尿有什么分别?」一指耿照裆间:「含着
它!套弄些个,便能出精;趁新出之际饮下,才能中和毒性。」
黄缨愣了一愣,霎时大羞,冲口道:「我不要!」一想又舍不下性命,态度顿时软化,但
此事委实太过羞耻,心中挣扎片刻,嚅嗫道:「一......一定要这样么?」
魏无音怒道:「这不是行淫取乐,是救命!你先自饮些许,再留部分在口中,哺喂采蓝姑
娘。这小子虽然健壮如牛,但男子一日出精之量有限,切记莫要无端浪费,以免误了你师姊
师妹的性命。」说完扶着墙壁,颤巍巍地起身,慢慢走向洞外。
「我到溪边坐一下,醒醒脑袋。」回头瞥了耿照一眼:
「楞小子,你已不是童男了罢?」耿照摇摇头。
黄缨心中忽有些失落,却连自己也不明白所为何来。
「那老夫就不担心啦,你好自为之。『牵肠丝』的毒性一经中和,患者会感到困倦欲眠,
这是正常的反应,毋须忧心。小子施救完毕,速速来找老夫。」
他扶壁缓行,将出洞时突然停步,缓缓开口,却未回头。
「染姑娘,你是将门虎女、王爵之后,出身高贵,或许觉得女子失节,不如一死;但在
这世上,也有热爱生命的青年人,盼望于年华正好时行侠仗义、侍奉尊长,做一番轰轰烈烈
的事业而不可得。我与汝师有三十年交情,不忍见她於垂暮之时,为思忆爱徒而悔恨流泪,
望你三思。」嘶薄的嗓音似有无限感慨、无限伤心,说完也不回头,慢慢走出洞去。
染红霞闭目倚坐,似已熟睡,闻言却不禁一震,浓睫瞬颤,眼角隐有水渍。
※ ※ ※
偌大的岩洞里,只剩下耿照与黄缨两人默默相对。溪谷间的大风隐约呼啸,却被隔在洞
外,狭长的空间之内除了柴火烧旺的哔剥声响,就只剩下采蓝若有似无的轻细微鼾。
黄缨低头弄着衣角,小脸绯红,好半晌不见动静,杏眼偷偷一瞟,见耿照盘膝抓头、对
着篝火讷讷发呆,不禁暗自摇头:「黄缨啊黄缨,你真是傻透了,居然盼这个呆子自来。待他
生出那个胆,我们三人都死过几回啦。」长叹一声,支着上身爬近,红扑扑的脸蛋凑到他眼
皮子底下:
「喂,到你啦!要......要怎生做才好?」
耿照吓了一跳,嗅到她温香的少女吐息,慌忙仰头挪退。
距离微微拉开,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只见黄缨两条细细的胳臂之间,夹着一对硕瓜似的
傲人巨乳,浑圆的乳形沉甸甸的,乳廓居然超过了肘弯。她乳质极是绵软,两臂一夹,锁骨
以下颇为平坦,双乳的重量全都沈到了泪滴状的乳房下缘,半湿的衣底浮出两枚小丘似的乳
晕形状,丘顶两粒樱桃似的小小圆凸,因欲念升起,十分勃挺坚硬,分外诱人。
耿照一见她便觉得淫欲勃兴,简直到了莫名其妙的程度,湖中如是,眼下亦复如此,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