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在扬州的九年,舅舅虽常常忙得见不着人影,但只要他回来沈园,都会抽时间陪她。冬时陪她堆雪,夏日陪她垂钓。

容舒关於父亲的所有幻想全来自沈治。

让顾长晋去查沈治,在旁人眼里,她大抵就是只白眼狼。

方才她说出那句话,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只她很清楚,她对舅舅起了疑心,唯有彻底查清前世的真相,这份疑心才能散去。

她那一瞬的难过,顾长晋察觉到了。不过片刻,便猜到了她在难过什么。

“容姑娘信我不会让无辜者背负罪名吗?”他道。

容舒一怔,道:“自是信的。”她在这点上从不曾怀疑过顾长晋。

顾长晋唇边含着一枚淡淡的笑,道:“沈治是清是浊,看的不是你亦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他若是犯了罪,冲早会伏法,若是清白,他便是入狱,我也会给他昭雪。”

一番话叫容舒心底那点愧疚登时烟消云散。

细长的眉梢微微扬起,她想起前世那场惨烈的守卫战,复又郑重道:“往年海寇一入秋便会侵扰大胤沿海诸县,扬州是大胤的鱼米之乡,更是他们眼里的金饽饽,今岁的海防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该说的皆已说尽,容舒望了望天色,起身告辞。

顾长晋将她送出了屏南街,待得落烟驱车将她接走,方提步回去。

椎云、常吉以及被常吉吵醒显然十分不爽的横平都在院子里等着了。

顾长晋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这一路行来,可有人助你们?”

“有一批人追杀我们追杀了一路,是潜藏在暗处的勇士营出手助了我们一把。”

勇士营是御马监管的兵。

“那是柳元的人。”顾长晋微微眯眼,声音里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猜到了会有人想杀我。”

“那他为何不提前示警,或者索性让我们一道同行?”常吉疑惑道:“勇士营里的人个个都身手不凡,早知如此,我们当初索性便跟他们一道走。”

是啊,为何不提前示警,非要他遭这么个罪。

顾长晋低头抿着茶,待得杯中茶尽,方抬眼看向椎云:“柳元与潘学谅那头如何了?”

椎云道:“柳元一到扬州便去了守备都司,之后被廖绕请去了总督府,在总督府住了几日,前日才回去监军府。”

“他可有去拜祭过何人?”

“无。”椎云讽笑一声:“离开扬州十六年,想来连他养父长甚样都不知晓了。”

顾长晋又道:“潘学谅可是藏在监军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