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晋还起着低热,身上的肌肤称不上滚烫,但也比寻常人的要热些。容舒微冷的指撑在上头,像是握住了一个玉手炉。

二人的呼吸都放得极轻。

容舒始终低着眼,视线落在他膝上的小毯,那上头绣着竹叶,她便慢慢地数着,一片、两片、三片……

顾长晋也垂着眼,目光落在她裙摆绣着的绿萼梅,上头的花瓣层层叠叠,如香雪抱衣,蓊然香气扑面而来。

很快顾长晋便反应过来,那清清冷冷的香气是她身上的软香。

这香气并不浓烈,却似曾相识。

仿佛曾经也有过这么一幕,也有这么个人,将他圈在冷香澹澹的方寸之地,让他挣扎不得,犹如困兽。

“噗通”“噗通”“噗通”——

几乎在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盘旋在心间时,他的心便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愈跳愈快。

这样的心悸感,在梦里也曾出现过。

顾长晋一双沉如深潭的眸子渐渐冷下,心跳得愈快,他周身的气息便愈冷。

好似要用强大而冰冷的理智压下那丝滚烫炙热的不安分。

时间过得极慢,等到顾长晋身上的金针一根一根抽出来时,孙道平出了一身汗,顾长晋也出了一身汗。

容舒倒是没出汗,就是手臂酸。

她瞥了眼更漏,三刻锺,足足三刻锺,她的手臂一动不动地撑了三刻锺。

手垂下时她手臂都要发抖了,腿脚也跪麻了。

她撑着腿,正要起身下榻,忽听孙道平道:“劳烦夫人给顾大人抆抆汗,下官还要给顾大人重新敷药。”

容舒心里叹一声,从腰间抽出帕子,然而手才刚伸出去呢,便被轻轻挡住,紧接着是一声冷淡的:“我自己来。”

容舒怔了下。

顾长晋说话惯来没甚情绪,旁的人可能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可她到底与他成亲了三年,多少能从他的语气觉察出他的不耐烦。

容舒也不知晓他这点不耐是因着施针难受呢,还是因为她。

大抵还是因为她吧,顾长晋受伤就如同吃茶喝水般寻常,就没见他因为伤口疼而有过不耐烦。

容舒也不觉难过,低眉顺眼地递过手里的帕子,笑笑道:“郎君先用妾身的手帕,一会妾身让盈月再送几条布帨进来。”

她说完便下了榻,步履轻松地出了屋。

容舒出去没一会,盈月便抱着一摞布帨进来。

顾长晋抆完汗,将容舒的手帕还与盈月,道:“夫人呢?”

盈月回他:“夫人在用早膳。二爷可是有话要与夫人说?可要婢子代为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