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9482 字 2个月前

卷十三 武当之战 第五章 逆变

「湘渡客栈」位於湘潭正街之北,跟河岸颇有一段距离,这一夜天气也平和,睡在房间里的童静,按道理不可能听得见湘江的午夜潮声。

可是当她闭上眼时,彷佛确听到徐徐拍击的潮音,似从甚遥远之处传来。

她一睁开眼睛。房内黑暗一片,只有窗外照进的稀微月光。那浪声马上停止了。

再次闭起眼试图入睡。不一会儿,遥远的潮音又似有若无地出现了。

童静吓得从床上弹起来,急忙下了床,借着月光摸到桌椅,坐在房间中央。秘宗门为免她纵火生乱以借机逃走,不许她在房中点灯,因此她每天很早就寝。可是今天格外难以入眠。

那当然是因为明天:荆裂与雷九诵相约决战的日子。

睡不着还能解释,可是那潮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她已断定,声音不是真的,而是发自她自己心里——否则怎会一睁开眼就听不见?

童静思考了好一阵子,终於想到为什么自己会听见浪声。那是回忆。

在岷江上乘船的回忆。

也就是最初她跟荆裂、燕横和虎玲兰离开成都,沿江游历修行的那段快乐日子。

为什么会突然给这回忆袭上心头,童静找不到其他理由,必然因为她太担心荆裂。被囚禁在这客栈里:童静跟外头的同伴完全断绝,无法得知到底荆裂是否及时治好伤,明日能全力迎战「云隐神行」雷九谛。

——可是就算我多挂念荆大哥,心里也不可能就听见那简直像真实的浪声呀……

童静越想越是害怕:到底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变化了?她翻来覆去推敲,自己成了阶下囚以来十几天如何生活,到底有什么能令自己失常,结果想来想去,就只得一样:

——我每天看着雷九谛练功啊。

童静若有所悟,从椅上站起摸到床上,却没有躺下来,而是盘膝静坐练功,那坐姿竟与雷九谛修习「神功」时有八分相似。

童静大着胆子,开始集中心神去假想,自己的左臂底下是江水,手臂浮在水面上。不一会童静左臂就自然地升起少许,彷佛真的有水将之浮起,她感觉比以往举臂时轻松了许多,而且臂底竟真的像有冰凉的感觉!

……太神奇了……这是……「借相」!

第一次体会「借相」成功的感受,虽然远远还没有练到能在战斗中配合招式瞬发的程度,却已足以令她兴奋得心跳加速,同时却又很怕会失控。

童静先前也曾向燕横、练飞虹及荆裂请教过「借相」的方法,但怎样也练不入门;为什么现在突然又通了?童静想想就明白:是因为这些天来她旁观雷九谛练那散发邪气的「神功」,自己在凝神抗衡之时,不知不觉就提升了意念的功夫。

——雷九谛没有说错……我跟着他的话,必定能学到许多。

可是同时她又疑惑:我进步如此快,是否也受了他邪功的影响?长久下去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损害心性,变得疯疯癫尔?……

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刻意幻想任何意象,但仍静静地闭目打坐,用吐纳平复心情,好使那异像在心里消散。

自从雷九谛提出要收她为徒,作为取消与荆裂决斗的条件之后,童静一直都在考虑。她心里最担心的是,万一荆裂的伤并没被严有佛治好,明天断难单挑战胜秘宗掌门;但以荆裂的性格,必然为了救她而放手一搏……

这时童静想起虎玲兰,尤其在花树林里跟她分别那一幕。

——有时为了爱一个人,也必要跟他分别。

童静对荆裂虽无男女情爱,却有深厚如兄妹之谊。若是荆大哥面对生死危难而要她牺牲,那是丝毫不必冲疑之事。

——可是,燕横又如何呢?……

一想到燕横,童静心里就有股像被锥子刺进般的痛。虽然不过分别半个月,她却感觉已像没见他半辈子。

她下定了决心:下次与燕横再见,就要坦率地把心里的感受都向他说。

——可是有这机会吗?…….

她心绪变得紊乱。现在多想也不是办法,不如就等明天,看见荆大哥的状况之后再决定吧……

童静暂且放下事情,重新收拾心神,张开眼睛同时,却发现房间窗户开了一线。

直觉告诉她,自己在房间里已经不再孤单。

童静马上弹跳起来,在床上半蹲作出戒备姿势。

「你的武功比我想像中要好啊。」

一把声音从房间黑暗角落响起,沉厚而动听,但童静却不寒而栗。

那身影以秘宗门着名的轻身步法踏出来。月光映出韩山虎带着髭胡的俊朗脸孔。

童静被囚禁在「湘渡客栈」这十多天来,难免跟秘宗门弟子多所接触。双方虽然敌我分明,但彼此还是互相尊重。对秘宗弟子而言,一来掌门已下令不得恶待这人质,二来而前只是个娇滴滴的十六岁姑娘,他们也很难认真视作师门仇敌;至於童静眼中所见,秘宗门人相处融洽一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因此对他们亦是言语客气。

唯独这个韩山虎,童静多日来一直避之则吉。

童静在江湖上短短岁月,见过真正出色的男人已经很多,甚至连绝顶的武当掌门姚莲舟也曾接近。相比性格豪迈的荆裂,韩山虎虽然仪表堂堂,但那种潇洒,童静一眼就看出是刻意假装;而其气度则连年纪小他一大截、心正意诚的燕横也远远不如,童静对他只有厌恶。

——她更难以忘记的,是当天从雷九谛的练功房出来后,撞见韩山虎与女同门亲热时露出的淫邪微笑……

想到那一幕,而此刻韩山虎又深夜潜入她房间来,童静既感脸红耳热,又有一股寒意在背脊冒起。

「天天看我师父那老头练功,好玩吗?」韩山虎不怀好意上前一步,这时可见他背后和腰间都带了刀:「不如让我来陪你练练,如何?」

借着月光童静清晰看见了,韩山虎带着鱼尾纹的双眼里,散发着强烈的恨意与慾望,似如一头将要发作的暴兽。

那天偷听到师父雷九谛跟童静的话之后,韩山虎已下决心;明天就是决战日,童静可能答应雷九谛拜进师门。不能再等了。

——必得排除这个竞争者。

回想跟从师尊在山东苦修五年的日子,韩山虎更对於违逆雷九谛全无愧疚。当年雷九谛初习白莲教道人所授的「神功」,却遭逢极大的困难,因他本人自尊自傲,从来不信鬼神,又如何能自我催眠请召神灵附体?於是他要借助白莲教的丹丸,令自己理智下降,思想模糊,方能进入神鬼附身的想像。

这些丹丸成分来历不明,可能对身心有严重损害,雷九谛最初颇是冲疑。韩山虎为了博得师父的喜爱与信任,於是自告奋勇为他试服,那时确实吃了好些苦头,甚至比练武战斗还要凶险。

雷九谛服药练功非常小心,但仍有一次不慎过量,陷入昏迷。秘宗掌门是何等人物,任谁杀得他都将名动天下,当年就有些山东武林门派的人欲乘危来对付他,韩山虎独力护师,将敌人全数击退。

因为这一役,雷九谛对韩山虎信任有加,这才开始将自己结合「神功」与「借相」研究而得的秘法,还有秘宗武艺的个人独特心得传授予他。在两师徒共同研习下,「神降」之法渐渐不必依赖丹药辅助,终得大成。

在临离开山东之前,雷九谛更已允诺:韩山虎将是下一任秘宗掌门。

——可是一看见这女娃,你就把一切都忘记了!

韩山虎尤其无法忍受,原来在雷九谛眼中,自己并非接掌秘宗门户的最理想人选。死心塌地跟从了师父这么久,原来比不上一点点天分。

——秘宗门只1於我的。要把一切挡路的人消灭在萌芽之际。

韩山虎右手已距离腰上的刀柄不足两寸,直盯着童静的眼睛说:「你别想要叫。我会先一步割断你的咽喉。」

他潜进房间来,原本是想无声无息先制伏童静,以免惊动守在附近的同门,不料竟被她察觉。童静的能力比他估计中高,这又令韩山虎更不快。

对娇嫩如初开花朵的童静,韩山虎色心大动,本想绑起她来先逞兽慾再杀之,但现在看来没这机会了,为免被人发现,还是决定以快刀先下手为强,出言镇住她,是要阻止她喊叫求助。

——不能让师父知道她是我杀的。

童静看着韩山虎凶暴的眼神,也知他的心意。这目光跟雷九谛有点相似,看来韩山虎必也修习了「神功」,恐亦因此影响了心性。

在这情形之下,童静欲要自救的最佳方法,的确是放声高呼,惊动客栈里外的秘宗门人。可是她在这危急时刻,半点没有这样做的打算:秘宗门武者乃是敌方,向他们求救,於她而言是可耻的事。

更重要的是,在面对强敌之时,童静首要的反应,是如何击退对手。

——成为「破门六剑」之后,童静已然培养出浓烈的战士习性,再非从前那个前呼后拥的岷江帮童大小姐。

韩山虎察知她的敌对意识,杀意也被激得更浓。

五指摸到刀柄。

同时童静左手自腿旁往前摔出。

韩山虎的高速拔刀冲杀,曾几乎成功偷袭八卦掌门尹英峰,却在此际察觉有一点锐风,朝他反手斩击的右腕袭来,而且时机角度恰到好处,这刀若仍然斩出,自己的手就要撞上那飞袭而至的神秘武器——

韩山虎武艺毕竟不凡,最后关头前冲中的双腿坐沉,右手硬生生收劲凝在半途不动,那飞来之物仅仅割过他握刀的尾指,带着一片皮肉旋飞开去,坠落地上。

原来那只是一块瓷片,童静将一个偷来的小碟打碎捡来,暗中用石头将之磨得边缘尖利,以作必要时的防身暗器。

童静刚才的一击无暇构思,完全是无念无想之下随心而发,发出瓷片的手法正是练飞虹传授她的崆峒派「送魂飞刃」;而截击对方出刀手腕,其运用的时机与角度,则源自「武当形剑」的「追形截脉」。

——她在不知不觉间,竟就能结合两大派的精华武技,自创新招.,在如此劣势,几乎一击重创韩山虎这等高手!

那瓷片割得韩山虎尾指皮破肉裂,剧痛下几乎抓不牢刀。他心想,若非及时收招,自己强猛的刀势迎上这暗器,被命中腕脉或手指的话,受伤必然甚重。

热血沾在手掌与刀柄之间,令韩山虎怒不可抑,更确定杀童静是正确之举——以她天分,如得师父全心全意亲传,难保数年之间武功就超越我,怎可接受这种事情?

——你有再好的武学天分,还是个女的。女人就该臣服在我们男人之下!这不是你应该踏进来的世界!

童静早知道一击无法截止韩山虎,第二刀很快就会到来。手中无剑,她的武功等於没了大半,如何能对抗这疯虎似的敌人?

——身为武者,每一刻只能竭尽所能求存求胜;不该去想自己多么吃亏,而是去想自己此刻已有什么。

荆裂平日的教诲,在她脑海中响起。

——对剑士来说,最重要的是身体,不是剑。

童静的战斗本能全开,不止没有退避,反而朝韩山虎扑去!

韩山虎正要忍着手指痛楚,再次将刀反手斩出,却见童静自床上跃出,朝着自己冲来。他马上判断出:童静是要杀进近战距离,以手法夺刀!

韩山虎对应童静这扑势,缩起前腿后仰,右刀改为自中间而上反撩,欲保持距离截止童静扑近来——

但童静这一招像真的扑击,只是虚招。

——崆峒「花法」。

童静就是要用佯攻迫得韩山虎稍退,好拉开二人距离。她同时右手遥遥挥摔,另一片「瓷镖」又朝韩山虎面门飞去!

但这一镖并不真的为了杀敌,只是要阻截他短短一瞬;童静发镖同时身体改往横跳,欲向右侧的纸窗逃出去!

韩山虎实战经验丰富,竟也受她佯攻所骗,全因童静「花法」由练飞虹传授,其逼真诱敌的能力非一般虚招可比。但毕竟童静此际徒手,根本威胁不大,韩山虎一察觉是佯扑,也就冒进而上,略一侧头闪避那瓷片,单刀再度朝她挥出!

瓷片划过韩山虎右颧骨,割出一道血痕的同时,韩山虎的「明堂快刀」横向袭至童静肩背!

童静正想扑出窗户,感到刀风扫向自己背后,刹那间判断已来不及,最后一刻挺出胸腹收缩背项,刀锋险险自她背后贴身掠过!

但她这一动也难以保持扑势,身体落在地上。同时衣衫半边滑下,露出雪白柔滑的左肩背——原来韩山虎锐利的一刀,仅仅将她衣服割破,可知刚才如何凶险!

一一也证实了童静战斗的资质。

韩山虎看见童静裎露的肌肤,同时脸上传来火辣的痛楚,他目中混杂了兽慾与暴怒,提着明晃晃的银刀,大步上前。

脸容扭曲,瞬间进入「神降」之姿。

——将这么美丽的女孩一刀斩死,此刻成了他最狂暴的慾望。

韩山虎在「神降」之下动作极高速,童静无从逃避,连回过头来的时间也没有。短暂的时刻里,她只痛悔自己为什么不能练得更强……

刀刃落下半途,却被一股强猛力量所阻,高高反弹开去!

黑色的身影从破毁的纸窗出现。

这是非常诡异的事:来人明明必须穿破纸窗入来,才能出招挡住韩山虎的刀,但韩山虎却在刀被档去后,才察觉那人已穿窗而入。

能造成这种错觉的,天下只有「云隐神行」一人。

乍见师父那头乱飘的白发与额上愤怒的虎纹,韩山虎瞬间自「神降」状态回覆,惶然倒退两步,将刀反手收在臂后。

「你没有听见我的命令吗?」雷九谛的眼神,足以令韩山虎动弹不得。

童静跪在地上,急忙将半截破衣抓起来盖着肩背,月光中虽看不见她涨红的脸色,但神情又羞又怒,侧视韩山虎的目光,像比「迅蜂剑」的尖锋还要锐利。她强忍着不让眼眶的泪溢出,绝不想在这可恶的敌人面前示弱。

韩山虎虽被雷九谛的气势震慑,但并无羞愧害怕。天生好色的他,在山东那几年也曾犯下奸淫妇女的丑行,但雷九谛从来不闻不问。

「师父,没什么……我在跟童姑娘玩玩而已……」韩山虎笑着说。

雷九谛听了却微微趋前。那杀气令韩山虎的笑容消失。

「你当师父是傻瓜?分不清刚才你那一刀是不是要下杀手?」雷九谛平生最无法接受的事就是被人看轻,更何况是自己弟子?

韩山虎大感不妙,似乎师父真有想出手的意思。他脑袋里心念飞快运转,苦思脱身之途,这时瞧瞧娇羞的童静,突然想到一事。

「师父,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很想收这娃儿作关门弟子,但她又不甘愿归入门下,对吗?」

「是又如何?」雷九谛白眉微耸,杀意未完全放松。

韩山虎生死关头大着胆子说:「不如师父将她许给我!她成了我的人,那就等於进了秘宗门户,就是你的弟子了!」

童静一听惶然,再看雷九谛,只见他此际杀气竟收敛了,半疯的脸果然露出正在考虑的表情。

童静焦急苦思,这时突然想起,十多天前雷九谛曾经亲手杀毙徒儿的事,於是马上向他高呼:「这家伙羞辱我,要是你替我杀了他,我心甘情愿拜你为师,尽学你一身绝技!」

雷九谛本来正在深夜习练「神功」中途,感官极为敏锐,这才会第一个杀到房间来,精神状态本就不稳;一听见可爱的童静说愿意拜入他门下,心头狂喜,只想快点成事,随手一挥银刀就削向韩山虎咽喉!

韩山虎没想过师父真的对他这入室弟子说杀就杀,不过他毕竟早处戒备状态,及时跳退闪躲。

却忽然感觉雷九谛就在前方消失。

因为太快。

雷九谛瞬间进入「神降」境界,运起「燕青迷步」冲来,同时闪电拔出左手刀,朝韩山虎连续三击,那速度与密度之可怕,乃韩山虎平生未遇!

韩山虎的「神降」修为远不及其师,不能及时进入,只好勉力后退闪躲,同时挥刀挡格,但只挡得一刀,避开第二记,第三击却斩中他左肩,血雨从衣服破口飞洒!

在雷九谛眼中,这个跟随自己多年、曾经亲授许多绝技的出色弟子,已变成随手可弃之物,心里只念着快快能收童静为徒,下手绝不丝毫容情,趋前双刀迎头向韩山虎脑门砍下!

韩山虎知道一般招式难於抵抗,忍痛左手也握住刀刃,双手全力向上挡架,接住这二字斩下的双刀,但雷九谛力量太猛,碰击之下韩山虎的刀背反撞在自己额顶上,打得血流披面!

韩山虎在这痛楚刺激之下,终於也催起兽性,同样进入「神降」之境,速度反应立时提升,也拔出背后的刀来,与雷九谛的双刀互拼!

二人身前迅速炸起好几团星火,照映在童静的眼中。

可是韩山虎的「神降」只能维持甚短时间,与雷九谛对碰了七刀之后已然返回原状,一稍慢下来,雷九谛的刀尖又削中他右前臂,一柄刀掉落地上。

韩山虎以血淋淋的左手举起仅有一柄刀护在面前,眼里充满恐惧:

——师父真的要杀死我!

却在此时房门从外往里撞开,另一头的窗户乜有人影跃入。在附近房间的秘宗弟子这时才赶到来——他们一直只防范客栈外围有敌人潜进,但韩山虎与雷九谛自里头生事,秘宗弟子的反应反而冲缓了些。

破门而入的弟子中有的带着灯笼,一看见房里的情状也都吓了一跳:一个是杀气盈胸的掌门;一个是全身浴血的韩师兄;还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童静。

「掌门,这是怎么回事?」从窗户跃入的曾青峰急问,这时房间里外已经来了超过三十名秘宗弟子。

雷九谛这时面对众多门人,早从「神降」状态恢复,心智稍清醒过来,却一时无法回答——总不成说,自己为了童静这个外人,将自己的入室弟子砍成这样……

曾青峰江湖经验老到,一看房里情形,自然联想到不纯洁之事:难道说,掌门与韩师兄这两师徒,竟为此少女争风吃醋?……

其他秘宗弟子,也是一般疑惑。

「师父……我早说了,你不能这样……」韩山虎这时蹒跚站直,瞧着雷九谛的脸,露出一副诚恳劝告的样子:「为了个女的……唉……」

众秘宗弟子大奇,纷纷追问:「韩师兄,这是……」

「我偶然经过,想到明天师父就要跟那姓荆的决战,为免节外生枝,想看看这女的是否安分……不料却给我撞破师父跟她……行苟且之事,他老羞成怒之下,竟向我出刀……」

雷九谛一听怒然,又要再次向韩山虎攻去,但此刻二人间已多了几名秘宗门弟子。雷九谛从来孤高自矜,不是喜欢向别人解释的人,此际韩山虎如此扭曲事实,他一时无法辩解。

「不对—」童静焦急高呼:「是他!是他要来侮辱我!不是你们的掌门……」但她本就是敌人,在场完全没有人听她的。

这时韩山虎又再加一句谎话:「师父在山东时,练功走了邪路,已不时抓童女修习什么『双修秘法』……我没告诉大家,也是为了顾全他老人家的颜面……」

秘宗门人都早察知,雷九缔自从由山东苦修回来之后,性情倍为怪异,韩山虎这么一说,他们也都顺理成章地信了,沉默凝视着雷九谛。有些女弟子更露出鄙夷之色。

这时包圃在房间外的秘宗弟子已多至七、八十人,透过口耳相传,都知悉韩山虎所说。这次秘宗门三百人南来远征、长途跋涉,期间损兵折将之余,又要做「巡棺」这等厌恶之事,早就累积许多不满;如今发生这事,他们的怨恨更一口气爆发,在四周议论纷纷。

韩山虎这时见众同门都已相信自己,也就再在烈火中添一根柴:「师父你竟然这般对待我,令我不禁怀疑,先前跟你一起偷袭敌阵的许方南等几位同门,为何一个都没能跟着你回来?他们是否真的全部死在敌人手中……」

雷九缔听了,脸色阴沉,却没能反驳一句。韩山虎不过是胡乱猜测堆砌其词,也没想到当日游天豪及许方南,确确实实是死在师父之手,因而雷九谛无从辩白。

客栈里气氛甚是诡异。众秘宗弟子仍对武艺超绝的雷掌门又敬又畏,而且经过与武当派及「破门六剑」交手两役可知,雷九谛仍然是秘宗门实力的支柱,没有他恐怕连「九大门派」的地位也随时不保;然而如此不堪的行径,又怎能担当掌门?他们都心情矛盾。有的甚至觉得不如放弃这样的师门算了……

这时老练的曾青峰知道气氛不妙,门派随时就此一夜间分崩离析,於是出言相劝:「雷掌门,我们弟子之间早就知道,你老人家为了练功损耗心性,有时做事可能失却分寸……你这也是为了壮大秘宗门而牺牲,我等门下弟子绝不敢深责。掌门的修为,恐怕已是秘宗门历来第一,我等能跟从你是极大的荣幸!可是……有些事情总不能踰矩……」曾青峰说着时,眼目冷冷盯着童静。

「掌门如果诚心悔悟,那么就地将这淫娃杀了,我们乜就既往不咎,在这儿的辜情从此绝口不提!要是不愿杀……那么恐怕众多同门,也难以再奉你为一门之长了……」

童静听了,四周看看那灯笼映照下的一双双眼睛,已经不再把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却有一人发出冷笑。

雷九谛好像听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

他能够走到今天的境地,只因他从不相信,自己要屈服听命於世上任何人。

——何况这些不成器的废物?

雷九谛越笑越疯狂,四周弟子都感到毛骨愧然。

——他……真的疯了吗?……....

良久他才止住笑声,回头瞧着童静,眼中竟有温柔之色。

「你们以为自己才是秘宗门的将来?不。她才是。只要她点点头答应当我弟子,秘宗门的希望就在她身上!你们跟她比,连虫蚁都不如!就算要我用你们三百条命换她一人,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