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4908 字 2个月前

卷四 英雄街道 第九章 救兵

「不要再打了!」

当燕横跃入那破洞之后,韩天豹鼓足声气,向着几个师侄暴喝。

董三桥等数人正要向虎玲兰反击,听到师叔这叫声才终於停手,但仍然围成半圆形跟虎玲兰对峙着。

「你为什么放那奸细进去?」董三桥的目光不离虎玲兰手上的野太刀,朝身后的韩天豹追问。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奸细!」韩天豹怒气冲冲地说:「他救过我一命!」

那余下四个秘宗门人,之前还没有上屋顶,看不见燕横为韩天豹击去飞剑的一幕。他们疑惑地瞧瞧董三桥。

「呸,怎晓得那是不是做戏?」董三桥冷冷说:「我只看见他放生了那武当派的混蛋。」

「我说不要打,就不要打!」韩天豹这次的语气,完全是以门派长辈的身份下令。他平日在秘宗门里没半点师叔的架子,作主意的时候也不多,因此这次秘宗门来西安府,反倒是隐隐以低一辈的董三桥为头领。此刻那四个门人,也不知该听谁的话。

董三桥指一指躺在屋顶一边,背上中了虎玲兰一箭的同门;还有给燕横刺伤了手臂的另一个秘宗门刀手。

「难道他们的帐就此不算吗?」董三桥说,眼睛狠狠盯在虎玲兰脸上。

虎玲兰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攻击燕横,也听不明白汉语的「奸细」是什么意思。她以自己有限的所知在推想:

他们要攻打的那个武当派掌门,显然就是在那个破洞下面!

虎玲兰曾经亲身体验武当派的人有多厉害;而在下面的是武当里最强的高手……虎玲兰这才想到,燕横和童静在下面正面临多大的危险。

一想及此,她毫不顾虑就往那破洞走过去。

董三桥等却以为虎玲兰又再发难,他们刚才已领教过她那柄又长又凶猛的倭国大刀,心想不如先下手为强,抢先就振刀齐往虎玲兰砍过去!

虎玲兰柳眉一竖,祭起野太刀迎过去。五柄快刀从不同角度袭来,但虎玲兰斜垂着刀,绕头大半周一挥,那五尺长刀就如化为一面巨大光伞,把她整个上方都保护覆盖,五柄刀无一不被架开或逼退!

董三桥早知这一刀砍不进去,刀招本来就留有余力,反而集中在紧接的一记腿击上。在刀剑里夹杂拳腿招式,正是秘宗门武功的一大妙技,董三桥这招「明堂快刀」的「云底藏龙」,上路刀劈只为开路和吸引敌人,下面无声无息的「钉腿」,以足尖斜斜蹴往虎玲兰下腹,才是真正的杀着。

这等巧招,本来一般高手都不容易闪过。但刀法里夹腿招,本就是荆裂在暹罗学过的看家本领;这几个月虎玲兰跟荆裂日夕对练,已经应付过许多次,这时一瞥见董三桥肩头的抖动,就知下面正踢过来,双手握着野太刀的长刀柄一沉,以柄尾狠狠迎撞往董三桥蹴来的脚背上!

董三桥毕竟也是成名高手,秘宗门武道讲究眼快招快,他及时缩腿避开了这一撞。

另一秘宗门刀手正要乘机向虎玲兰抢击,韩天豹却斜里一伸手按住了他手腕。

「我说别再打!不听我的话吗?」韩天豹暴怒说。

这时他却感觉背后有异,拉着这弟子的手就一起低头俯下去。

一块旋飞而来的瓦片,急劲地掠他们头顶而过,继续前飞,虎玲兰、董三桥和其余人也立时停手,侧身闪躲这瓦片。瓦片直飞到对街另一片屋顶上才砸得破裂。

韩天豹和董三桥马上回头,却只看得见樊宗已半落在屋顶边缘外的身影!

——他趁着秘宗门等人分神和虎玲兰缠斗,就离开了屋顶,从窗户回去房间救助姚莲舟。

「你看!」董三桥踢踢屋瓦,向师叔怒骂:「那混蛋杀了我们多少同门?你却让他溜了!」

韩天豹一时为之语塞。

虎玲兰急於闯过秘宗门人往那破洞去,举刀又欲再战。

此时屋顶上的人却听见,在下面那已几乎空寂无人的街上,传来非常急密又强劲的脚步声。

来者不只一个。但其中一人的足音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如战鼓擂动。

未见其人,只听这声音,已令人心跳加速。

五条身影在西面的街角蓦然出现,朝着「盈花馆」而来的奔势并没有半点停顿。

「我早就说这样太慢啦!」当中一把年轻的声音说。

说话者正是那个脚步声最响的人——武当派「镇龟道」锡晓岩。

他一看见「盈花馆」的情况,还有屋顶上的众人,就把在最前头带路的「首蛇道」同门一把推开,当先冲了上去。

「上面的人全交给我!你们都从下面杀进去!」锡晓岩那野性的脸杀气腾腾,壮硕的身躯朝前踏步奔跃,有如饥饿已久的猛兽。

陈岱秀看着他那斜背长刀、缚着单臂的背影,微笑叹息。

——这小子,根本就不应该选入「镇龟道」……回去后我要向师副掌门说,让他改穿「兵鸦道」的黑衣!

陈岱秀已拔出武当长剑,带着两名「兵鸦道」同门唐谅和符元霸,一执双剑,一带斩马朴刀,直跑向「盈花馆」大门。

锡晓岩到得西面墙前,顺着奔势跃起踏到墙上,他施展的游墙法根本不能用「轻」功去形容,而完全是靠强劲的腿力登上去,彷佛就在墙上跑步一样。但那走上屋顶的速度,全不输於秘宗门的轻功好手。

快到墙头,他双腿运力一跳,整个人就越过屋顶的高度出现。人在半空时,他左手已伸到腰旁,扯开了那缚在腰腹的黑布活结,那原本像抱着肚子般缚在腹前的右臂顿时松绑。

突见武当人闪电袭来,韩天豹率先就迎上去。

——今天被杀伤的秘宗门弟子实在太多了,不能再给一个弟子牺牲!

锡晓岩还未着落屋瓦上,眼睛盯着冲来的韩天豹。

——第一个是你!

锡晓岩腰肩拉弓,准备乘身体落下之势,就以右臂朝韩天豹发拳!

韩天豹是拳法的大行家,哪会看不出来?他左手反提单刀,穿戴护腕的手臂也摆成得意的「里外战」拳架,心中对於锡晓岩这招飞身直拳,已经想定破解反击之法。

锡晓岩吐气猛呼,右肩一抖,那条仍裹着黑布的右臂冲出。

韩天豹已经看准了两人距离——

轰然的响声。

韩天豹连第一个反应都未发动,锡晓岩的右拳已经重击在他心胸!

——怎么会……这么远就……

旁观的人这瞬间都有这疑惑。两人分明还未到伸手可及的距离,韩天豹却已中拳!

韩天豹有如被军队攻城的破门锤击中,身体整个倒飞,在瓦片上滑行了一段,几乎跌出屋顶外,口中喷出鲜血!

韩天豹被击飞之后,锡晓岩双足落到屋顶。众人这才看清他那仍伸出的右臂。

虎玲兰、董三桥跟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世上怎么有人的手臂这样长的?

锡晓岩收回拳头,手臂垂了下来,长度竟然远远过膝,垂到了小腿旁。他整个人身躯比例匀称,唯独是这条右臂,彷佛是从另一个比他高得多的人身上砍下来,再接到他肩上似的。

一招交手,就将秘宗门堂堂的名宿高手重创——锡晓岩初下武当山的第一拳,已足名震天下武林。

他那双满布着红丝的眼睛,看也没看已倒在屋瓦远处的韩天豹,只是扫视着董三桥和虎玲兰等仍然站着的六个人,以不知道是盛怒还是狂喜的亢奋声音说:

「下一个。」

◇◇◇◇

同时在楼下的「盈花馆」门前街上,戴魁仍在看顾着书荞,另外还躺着一些死伤的秘宗门和心意门人。戴魁赫然见陈岱秀等三个武当弟子正朝这边奔来,马上把腰刀架起,仓皇准备迎敌。

但陈岱秀三人看也没看戴魁就走过,根本未把一条手臂已骨折的他看在眼里,一心只是往那大门跑去。

戴魁被如此轻视,心中苦涩,但也无可奈何。他担心在「盈花馆」里的同门,就向大门那边大叫:「有敌人来了!」

守在「盈花馆」楼下的群豪听见,立时有数人冲出大门来看个究竟。

原本文质彬彬的陈岱秀,一剑在手整张脸就变了,似结上一层寒冰,带着两个师弟朝那数个敌人直奔。

其中一个地堂门的好手,举起藤牌来掩护上半身,右手单刀藏在盾牌后,准备斩击陈岱秀的腿足。

符元霸却从陈岱秀左边掩前,从齿间吐气嘶叫,那露出的双臂肌肉一收紧,双手提朴刀迎头劈下,「武当斩马刀法」一气就将那地堂门藤牌从中央破开两半,鲜血自盾牌中的裂缝激喷!

只是一刀的气势,把门前几个不同门派的好手吓得胆颤心惊,竟就逃窜回门内。

三个武当弟子站在那大门前。只见内里「盈花馆」的大厅人头耸动,数十柄刀枪剑戟满布。

颜清桐等心意门人原本守在姚莲舟房间门前,听见下面的骚动,也都退到楼梯处往下观看。乍见三个气势逼人的身影站在大门外,颜清桐倒抽一口凉气。

「武当弟子!」他不禁低呼。

陈岱秀看一看大厅内的阵容,却连眉毛也没有扬起半点。他左右瞧瞧师弟唐谅和符元霸。唐谅只是向他还以微笑。符元霸更是毫无表情,振一振朴刀挥去血渍。

三人心意相通,横排同时跨过门槛。

无畏地踏入那众敌环伺的大厅。

◇◇◇◇

西安府的人当然不会没见过和尚。自唐代玄奘法师译经於长安大雁塔,这古都已为佛教东传中土的重镇,城内佛寺林立,在西安住的人要几天都看不见和尚还真不大容易。

——可是走路走得这么快、身材这么高大的和尚,他们倒是头一次看见。

那六个僧人自东城墙的长乐门进城,都只是用腿走路,但最初人们远远看见他们扬起的尘雾,还以为是一支骑马的队伍。

六僧年纪不等,但都在精壮之年,最大那个看来都只是四十余岁,一副副硕厚的身躯,把黄色的僧袍都撑得满满。他们戴着遮阳的头巾,手上提着似是用作行杖的木棒,但都没有用杖棒支地,十二条腿有力地迈步,那步姿明明只是像一般走路,但速度却比普通人跑步还要快,僧鞋下冒起烟尘阵阵。

其中一个最壮硕的年轻僧人,看似背着一个巨大包袱,路人再仔细看才知道,原来那是第七个僧人,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和尚,伏在那壮硕弟子的背上由他驮着走。这瘦僧头上顶了个圆竹笠,看不清有多年老,但扶在弟子肩上的手干瘦得像鸟爪。

七僧在东大街上急行而过,途人为之侧目。

其中几个行走时,露出袍袖的手腕反射着金红的光芒。有人看见了皱眉摇头:怎么出家人也穿金戴银啊?……

——因为僧人走得太快,他们实在看不清楚:那不是什么金银饰物,而是镶着铜片的拳腕护甲。

◇◇◇◇

武当「首蛇道」弟子赵昆被派来关中已有三年,主要是为武当派攻打华山派作准备的工作,对西安府的街道尤其熟悉。

「快到了!」他脚下没有慢半点儿,向身后的桂丹雷等三人说。赵昆领路下,他们正以最便捷的路径走向城东大差市。

焦红叶和李侗沿途都是默默走路,没有说半句话。一想到同门尚四郎此刻很可能已经牺牲,他们都心情悲愤。

四人抄到较狭窄的少慈巷里,走了一段时,就听到后面远处也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不用看就知道,那必然是尹英川所率的群豪西军。负责为他们带路的既是本地镇西镖行的镖师,对西安的街道分布自然一样熟知,走上同一条路并不奇怪。

——但那镖师却没有顾虑,这么大群人要走怎样的地形。

这少慈巷两边的房屋,都是科举生员就学的书院,建得密密麻麻的,巷子两旁都是书院的后门,挤得只容两、三人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