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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0179 字 10天前

第2505章 诸缘因果,有福之僧

陨仙林中,大楚国师梵师觉忽而身形一晃,化作泡影消失。

没有丝毫思考的余地,化虹而走的姜望,陡然折空又追去——

天穹有一道茫茫的虚白,非洞真不可察,非衍道不能见。细看其间有微尘,复而察之,一粒尘是一世界!起伏恍惚,光怪陆离。

这是斜贯神陆的时空涟漪!彰显出此世所不能容纳的、超出现世极限的力量。

超脱者的力量在现世穿行,这无垠的世界也有了边界,力量层次即是边界。仅以一滴水珠掠空,尾迹都是现世的伤痕!

这绝不是现世极限之下所能窥伺的伟力。

但这线青虹横贯虚白中!

以贴近现世极限的姿态,在那动摇力量边界的涟漪里穿行。爲它所伤,随它而走,如离弦之箭将射日,一头紮向不可知的未来!

整座陨仙林,一再地震动。

熊咨度身上还穿着甲,头上还顶着其父爲他所戴的平天冠,提着那柄赤凰帝剑,便要随之而起——

“不可!”

一缕垂发霜白,落在左嚣额前,这位国公也就这样拦在新君身前。

按理说新君登基,一开始要做的事,无论什么事,朝野都应该支持,因爲这是初步确立权威的时刻,反对往往等同于挑战。

但左嚣还是将皇帝挡住了:“君王天下贵重之体,不可轻出——老臣愿替天子征,要么带回国师,要么与国师同陷。”

国师肯定不能不管,哪怕只是因爲姜望,他也非去不可。但作爲大楚淮国公,他又必须先拦住皇帝——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他已历三朝而柱国,他的儿媳妇是新君的亲姑姑,他的两个亲孙儿都和新君自小要好,表哥来表哥去。他来拦新帝,亲可见亲,理可见理。

“我父才授国柄,祂便掳走国师,国师天下名,此系国家之顔面!”熊咨度已是怒不可遏,但眼睛出奇的平静,那是一种决心已下的愤怒,而不是愤怒推动的决心:“祂要打朕的脸,朕岂能避祂?此战当征,不惜国势!”

淮国公的意思很明显,新君登基,尚未能真正统御国势,离境难以展现超脱战力——说真的,新君在酆都鬼狱关了十年,对国势调度是否还熟悉都两说。再怎么天纵之才,也需要时间磨合,需要时间适应!

国家的尊严当然需要维护。但在这种情况下,新君是否御驾亲征,其实并不影响结果。他这个大楚国公自去,意义差不多,作用也对等。

安国公伍照昌这时候落在章华台上,沟通了十二枢官,猛然睁开眼睛!

章华台一时辉耀,光照其身。在陨仙林的高空,遽然升起一只足有万丈高大的鬼神面具,如活物般咧嘴狂呼——其声自是不闻于耳。

便这一眼之后,伍照昌道:“地藏锁国师往东海,中央天子、东天子正在围攻祂——不知爲何,这场厮杀没有遮掩战场,齐国也没有对我们封锁此战情报。”

话说着,他顿止当场。

这是邀请!

大楚国柄交替,景天子和齐天子围攻地藏之余,要顺便看一看新君的成色。

“陛下执国柄于当日,履至尊在今朝。当务之急,是返回郢城,坐镇皇极殿,正四时之序,告祖宗之庙,安天下之心。”左嚣急着要走,匆匆一礼:“老朽代国而争,当尽老寿,必不使大楚失仪!”

说罢便拔身而起,追入那虚白之中。

但闻甲叶一响,却见新君随身而至!

他张了张嘴,熊咨度竖掌拦之:“淮国公爲天下计,朕岂不知?朕更相信国公之勇略、智慧,足彰大楚国格。然而国师东陷,两帝春猎,朕不去,便是失仪!”

“地藏中央逃禅,景天子征之。地藏窜至东海,齐天子伐之。地藏掳走楚国师,楚天子忍之——景书齐书当有一笔!天下皆知朕之怯也,大楚史官虽世禄而难爲朕圆!”

“勿复言,今日不敢面对他们,他日何以同他们争六合!”

“朕少些年月,逊色修爲,不可输勇气!”

左嚣想说这样不妥,这样不对,想说勇气也分匹夫之勇和天子之勇——但熊咨度初临帝位,便爲国家尊严而战,这如何不是担当社稷,天子之勇呢?

他想说的有很多,这选择未必最好。

但姜望毫不犹豫随着大梁星神参与无名者之战,难道想过“好与不好”吗?

他自己此刻也要追姜望而去,难道有思考“好与不好”的余地吗?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他只道:“陛下出征,怎能无天子仪仗,怎可无大军随行?”

“朕未能鼓超脱之力,带兵无用,徒伤将士。”熊咨度随手将平天冠一扯,拎在手上,免得不伦不类,倒是陡见了几分威严:“至于仪礼,此冠在手,便是给足他们。”

他又道:“朕已令安国公监国,若有不测,就把父皇请回来吧——这些老家伙,颇不知羞,不肯让着朕这个年轻人。”

说着他哈哈一笑:“惹得朕烦了,撂了这挑子。叫他们老狐狸斗老狐狸,自己玩儿去!那时才知朕这般天真后生的好!”

其实此行最大的担心,不仅仅是楚天子面对地藏的危险。危险同时也在东天子和中央天子身上——焉知他们不会顺手抹掉一个将来的强敌?都不用出手,只要坐视地藏的某一次进攻,就足够。

但熊咨度也已经做好了安排。

他并不是头脑一热轻掷此身,而是天子当国不得不战。

地藏把握时机,笃定他不会去,或者说去了也没有用。而他志在六合,要爲六合立势,反倒非去不可。

这爽朗的笑容之下,是抱着天子殉国的决心的。

幸好楚国还有刚刚退位的那一位雄主,可以做回头的选择。

左嚣别无他言,只道:“老臣当执旗,爲天子仪仗!”

……

酒旗飘扬在空中,字形如剑,曰爲“白玉京”。

凰唯真就是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以及……祝唯我。

这俩人这两年去了不少地方,但时常都会来白玉京酒楼住几天。枫林城没了,庄国物是人非,这里是祝唯我的家。

“父亲。”凰今默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极罕见地显出一丝好奇:“你在看什么?”

那是一卷玄黄色的古老长轴,凰唯真坐在大椅上,施施然将之拉开,正漫不经心地看:“欣赏陈旧的笔触,过时的文法。”

祝唯我如今倒是洁面了,梳发净衣,端的一表人才。坐得非常端正,眼观鼻,鼻观心,不问到他的时候,几乎不说话。

他虽锋利绝伦,本心骄傲不减,但面对传说中的老丈人,也很难不拘谨。

当然心中也是悄悄地嘀咕。

超脱共约是谁主笔来着?

好像是玉京道主……

“这有什么好看的。”凰今默随口道。

“是没什么好看的。”凰唯真说着便准备签字,顺便瞥了一眼祝唯我。

祝唯我在山海境里独自呆了几年,凰唯真其实对他很熟悉,倒没什么不满意的。更何况祂这样的人,不会觉得自己的满意有什么屁用。祝唯我又不跟祂过!

不过看到这么倔这么傲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拘谨得像个蒙童,倒有几分可爱在。

名字写了一半,祂握着的笔忽然顿住,好看的眉毛略略挑起。

祂眼中所见的一道空茫虚白、一线愤怒青虹,以及青虹所贯的东海……地藏巨佛,中央天子姬凤洲,东天子姜述。便如一张画卷,在凰今默和祝唯我面前展开。

祝唯我坐时如石塑,炸起一张弓!没有留下任何话,提枪便已窜出窗外,化流光一闪,消失在天边。

凰今默倒不吭声,只是美眸转来,看了她爹一眼。

“哎呀呀。”凰唯真懒散地道:“我也忙碌了这么久,该休息一下了。这可是超脱共约,大家都要签的……欸——”

却见凰今默已掠空而走,自往东海。

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样性格。

凰唯真笑着摇了摇头,把笔一扔——

“算了,等会儿再签。”

祂走进祂看到的画面里。

……

……

自天河之中飞溅而出的两滴水珠,各有缘分。其中一滴飞往西北,珠圆玉润如美人眨眼,忽闪一次之后,遽然回转过来!

以冥冥之中的因果爲线,这水珠好似一只钓鈎,甩飞在万里之外,回收在顷刻之间——

轰隆隆!

但见天河水珠在前,浊黄水流在后,在泰山王的头顶呼啸而过,惊得他顿止当场,他天生善水,尤其能感受这道浊流的磅礴,尤其惊惧于那恢弘的意义。

当然他什么都不能影响,只能看着这道浊流贯空而过,直赴冥府。

滴水苦涩生悲,汇成滔滔浊浪。

仿佛从虚空拔出一条黄龙!

【黄泉】在此!

地藏推天意如刀,迫杀白骨降世身而未得,深入幽冥大世界黄泉旧址寻迹,又被姬凤洲和姜述打扰,但黄泉的痕迹,并未真正逃脱祂的眼睛。

一切都是缘分。

哪怕是在日月斩衰的现在,也好像仍能感受天意的眷顾。

虽然白骨可悲的以放逐黄泉的方式,来对抗祂的捕捉。可失主的黄泉却又恰恰被他人寻得,恰好那人又带着黄泉,来到了东海!

冥冥之中岂非天定?

有了这座黄泉,冥府几乎完备,关乎轮回的创造,也足以大跨步地向前推进!

肤浅地说,祂的力量将再一次得到填补!

黄泉已经有主,但天地之宝,德者居之。永恒之宝,当以永恒把握。不然千百年后,还不知是谁。千百年前,也非其所有。

此刻地藏一念便钓来,黄龙跨海,浊泉入冥府。

这一时冥府有四水,一曰天海,二曰东海,三曰黄泉,四曰天河。

上善若水!

以地藏佛躯爲中枢,这四座意义重大的洪流,分别在祂上下左右。

上下左右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

世间万物,莫不在宇宙之中。

空间和时间,便容纳了世界。

轰轰轰轰!

冥府之中,万物生长。黑色的曼陀罗花已开遍,吞光咽海的幽罗宝树竟成林。

一方岛礁近乎无限地扩大,从光秃秃一无所有的境况,到净土辉耀、幽光如海,什么都拥有。

那阎罗十殿深掩在灿烂佛光中,竟也显出莫测的神威。

地藏以意义非凡甚至堪称伟大的四道洪流,立住了这个宇宙的“宇”字,以人们难以想象的伟力,将这处冥府,开拓成一个真正的世界!

机缘巧合,繁因系果,一切仿佛命中注定。

如祂那时对无名者所说——是我意如此!

祂这样想,然后就这样实现。

景天子倾国而来又怎样?齐天子苦心积虑又如何?

没有人能够阻止祂对轮回的创造,祂将深刻改变这个世界。

世尊未竟的理想,只有祂能够实现!

祂如此悲悯地看着这一切,看到齐天子的杀意,也注视着净礼小和尚明亮的眼睛。

当净礼被一滴水珠装载,跨越时空而来,眼前所见便是这样壮阔的奇观——

所有的一切都无比巨大。

他感到自己置身一片辽阔但透明的海,得益于过往刻苦的修行,以及借官道而真君的修爲,他能够看透这片海,看到海之外。

言语无法形容那种壮观,他看到的一粒沙子都仿佛撼世神山。

而山外更有山。

沙外有石,石外有岩,岩外有崖,还有比这些都要高大许多许多倍的巨佛!

那巨佛正温暖地注视着他。

但因爲那双眼睛太过巨大,佛光太过耀眼,他有一种被炙烤的痛灼感!

佛眸更胜于日轮。

他看到两尊天子被佛眸容纳,但光彩又透出佛眸来,无法被真正包容。

海角剑,方天鬼神戟,华光天纵,刺得他的眼睛疼。

当然他也看到无限扩展的冥府,看到不同于现世的另一种生机勃勃,死意中的波纹万千,静水下的波澜壮阔。

他似乎看到冥府和现世的界限,恍惚一线之隔——

黄龙跨海白龙伏。

冥府外是黄泉,冥府内是天河!

哗!

他砸进了平直如镜的天河里,炸开了瞬即被冻住的涟漪。

就这样沉陷下去。

在无限下沉的感受里,他感到自己仍然被注视。

他当然一直睁着他的眼睛,但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清。

他还记得心中的得意呢,小师弟都看不穿他的僞装。

但滔滔天河之水在他眼中呼啸,无数的因果都断了线。

师父有时骂他笨,有时候夸他乖巧。有时抱抱他,有时敲他的光脑壳。

“师父,师父……”

他泪流满面。

那双巨大如日轮的佛眸仍然看着他,怀着悲悯和欢喜。

他好像听到了慈悲的声音,通过这双佛眸来传递——

“真乃有福之僧!”

“送你一场造化,今便成佛!”

第2506章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

此刻的冥府嵌在现世之中,宛如子母,是世中之世。

时间有荒诞的错位,而空间的连接如此紧密。

在黄龙贯海入冥府,净礼滴水入天河的那一刻,净礼与冥府的时间才得到统一。

正在升华中的冥府,正在被大齐天子毫不保留的杀意所倾泻。

那杆方天鬼神戟所轰落的天子之怒,似比天海更澎湃,比天河更浩荡。

不止是呼啸在冥府之中,也影响到整个东海。

不止天河伏身如白龙,更万万里海域静如镜!

一切波折都被压平。

所有棱角各异的都服帖,天经地纬,戟锋即规!

地藏难以理解,祂与人爲善,态度谦和,舍得利益,悲悯众生,爲何会招致如此强烈的杀意……爲何姜述如此坚决!

祂非常需要姜述的支持,因爲今日之东海已归齐,诞生在此的冥府,若能得到齐国天子的认可,将大大推动冥府的成长,好比婴胎在母怀,又得到父亲的庇护,自然就能茁壮生长。

现世即爲母体,社稷的责任即是父亲的承担。

祂借现世孕冥府爲胎,不止是要诞生一个世界!宇宙每时每刻都有难以计数的世界生而又灭,不会有哪个世界如祂的冥府。祂对姜述一再地礼敬退让,是希望冥府得到最好的成长。

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祂亦不得不……佛陀忿怒!

“众生若饥,当食我肉。众生若渴,当饮我血。”地藏立在曳落天河的中流,佛眸圆睁,作狮子吼:“枉我悲心,毁我梵悯,不饥不渴而欲食僧侣者,当永在无间!”

冥天幽幽,冥土无穷。

姜述一戟压平了天河,其身却像是在无限地坠落。

佛陀的两面在时间和空间上同时存在,祂既慈悲地注视着净礼,又忿怒地注视着姜述。

祂忿怒注视姜述的这双佛瞳,幽幽似无底的深渊,仿佛在看到姜述的此刻,也将这尊皇帝吞咽。

一卷佛经悬空而照,仿如冥府之星辰。

“《佛说十八泥犁经》,欲使人间有知闻!行止有业,则人心自矩。万恶有报,则歹意难久。至善者使人心向善,此爲永恒大功德!”

声如击缶,字字旷远,佛光普照,一世辉煌。

“今日小惩,以爲大诫。”

佛曰:“请君暂入‘先就乎’!”

冥府已成,地狱当立。

只有地狱建成了,能够真正惩罪罚恶,阎罗宝殿才具备真正的威权。

那些在传言中如何恐怖的地狱,从来只是虚妄的恫吓。它们不曾在真正意义上建立,便如神话时代茫茫多的假神,只不过是神原上一望无际的稻草人。跟那些三头犬、痛苦河,带着狗、呜咽鸟、猫头鹰的北方死神,抑或带兜帽拿镰刀收割亡魂的死神……诸此种种,都没有区别。

地藏以佛陀之尊,今日才要展现真正的恐怖——

地狱十八种,以劫数来计层。

入第一狱者,寿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岁爲一日,三十日爲一月,十二月爲一岁。罪鬼当于此狱寿万岁,此万岁爲人间百三十五亿岁。

每一地狱比前一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

轮回的序章,正是对今生的审判,审判的核心之一,正是以地狱来囚恶罚罪。

地藏迄今爲止的每一步,都在坚定地推动轮回。冥冥之中的一切,都遵循祂的意志发展。当然也有意外发生,但一切意外最终都会被祂推回命定的缘分里——“万事发生皆利我”!

以无上神通,推动这必然的结果。

神话早有勾勒,“我意”必将实现!

地藏所创造的地狱,第一狱即名“先就乎”,人居此狱中,相见即欲斗,相伤相杀无岁数。是一万岁相伤相杀而不死之地狱。

祂将“先就乎地狱”演化爲“拔舌地狱”,以此第一狱,罪姜述之口业!

这在本质上是用新生的冥府的规则,匡缚大齐天子。

用这种方式来迎接姜述的杀意,在战斗的同时,也是对冥府的建设。

若能成功罚罪姜述,才真个叫众生平等。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皆不可妄动唇舌,以言语伤人。

所谓口业,妄言﹑恶口﹑两舌、绮语。

口业之最重者爲诽谤,当受拔舌!永世煎苦!

姜述说要饮地藏的血,算是恶口。

但见无边黑气,洇地而出,结成“恶口”二字。它们乃天生的道文,更是冥府的章律,仿佛刑房的铁栅,悬空凝铸。又将齐天子的口业,填进冥府之中。

漫天鬼影如蝙蝠群集,欲来掰嘴,将以铁钳夹舌。要将齐天子的舌头生生拔出,以偿还他要生食佛陀的因果!

姜述单手提着巨大的方天鬼神戟,只是轻轻一拨,竟将那代表冥府章律的“恶口”二字拨到一边:“试尔十八犁,又有何妨?!”

他能避而不避,帝靴轻轻一擡,竟然直接走进佛陀的眼眸中,走进了地狱中!

地藏的眼睛是忿怒的海,海中框着所有不敬佛的人。姜述沉入海底,选择直面十八泥犁地狱,亲自阻截冥府演化的进程。姬凤洲则是行于海面,以嘲风天碑爲剑,斩断地藏对因果的窥见。

冥府之外的人以肉眼所见,便是立身天河的巨佛,横于中流,那庞似日轮的佛眸上,停着微不可察的黑点——那是帝袍披身的姬凤洲,以剑尖抵着佛陀的眼瞳。

而无尽的因果之线,便在他身周截断。

在能够看到因果之线的人眼中,像是看到一朵绽开的线花!

当然垂线如凋零。

在这彼此无分的交锋过程里,地藏看着姬凤洲身后无数飘飞而又垂落的因果线,用一种遗憾的眼神。

姬凤洲禁不住回头看去——

在所有断裂的因果线里,其中有一长一短的两条,在空中张舞了一个瞬间,便颓然地搭在一起,像一根枯萎的枝丫。

“陛下意在六合,天下尽爲棋子……”地藏叹息:“岂知人算不如天算。”

姬凤洲向来是天子如渊,威福不测,此一时也不免立眉。

“咳!咳!咳!”

无尽冥府之外,东海海面之上,粗粝的海风迎面吹来。

同秦广王并肩而走的楚江王,忽然开始咳血。

此刻冥府正在无限生长。

立宇宙,全地狱,是胎儿已生,如婴孩将壮。

所有入主神宫的阎罗,都沐浴在神光之中,享受着冥府的福报。真神已然一蹴而就,阳神也非遥不可及。

那些离开冥府的阎罗,当然无缘此功。

更有如秦广王、楚江王这般对抗冥府者,在对抗的过程里也几乎耗穷了自我。

这时楚江王咳起血来,尹观一把将她扶住:“镇定!交给我!”

咒力如毫毛细雨,飞进楚江王体内。

瞬间逼出那突然发作的异种力量——但见楚江王眼眸中,一条符文锁链如蛇游窜。

无数根碧游针瞬间浮起,将它围住穿杀。

原来转轮王佘涤生埋下的手段!

大约是在冥府对峙的时候留下,本就是要延冲爆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真正战斗,故而一直拖延到了此刻。

尹观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几乎是以自残的方式刺激咒力新生。

他一边把着楚江王的双臂迅速飞退,一边还待继续追索,却见那条被穿杀的符文锁链,瞬间裂成无数个微小的符文,向四面八方肆虐。

佘涤生毕竟也是墨家出来的天骄,转轮王毕竟彼时就有无限接近阳神的力量!他的手段并不那么容易抹消。

“咳咳咳!”楚江王连声咳嗽。

噗!

又喷出一大口血。

血液不仅染红阎罗面具内部,还从面具的眼窝处飞出,数滴飞溅在尹观清俊的脸上。

开出浓重的、小小的血花。

她咧开嘴笑,尽管有面具遮掩,不能叫人看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把尹观脸上的血液抹去。

但双眸一霎变作血红,无穷的杀意像是炸破了的水球,粘稠的鲜红的在她的眼睛里流淌。

她爲尹观拭血的手,瞬间凝霜结雪恍如冰刀,倏而探向尹观的脖颈,直欲杀之。只欲杀之!

她又在这时犯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