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次日一早,邵寂言便把棉门帘子摘了下来,又把头天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几件冬衣收了回去,只在心中安慰自己,暗道是他这两年只顾着读书,身子没以前壮实罢了。晚上待如玉出来的时候,他只照旧同她说笑,缠她给他掌灯磨墨。
一连几日下来,如玉见邵寂言真似无事的模样,才稍稍松了口气。然邵寂言心里却反而越来越不踏实了,因他瞒得过如玉,却是瞒不过自己。这几日他虽未觉有什么难受的,但身上却是越来越觉得寒凉,甚至午时天气暖和的时候他在屋子里双手都是凉的。只他始终不愿相信什么采阳补阴的说法,倘真如此,那可不是说明他与如玉没法子在一起了吗。
邵寂言强作镇定地忍了几日,去医官请大夫给诊脉,大夫只说他身子虚寒,大概是受了风寒,给他开了几服药。邵寂言听了这些反而放了心,心道那晚他与如玉在河边儿坐了半宿,还脱了衣裳,深秋时节可不是要着凉的吗,与那些采阳补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怕如玉多心,也不敢让她看到他生病吃药,只把东西都藏好,晚上照常扮作无事的模样。
然事情到底还是被如玉发现了,因邵寂言喝了几幅汤药下去并未见好,身上仍是一日寒似一日,待距殿试仅剩半月的时候,只连如玉摸他的手都能觉出凉意了。只邵寂言仍然固执地说没事,说是着凉生病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如玉无措地掉泪,他便装作无事的模样笑着哄她开心。
如玉心里没了主意,她隐隐觉得采阳补阴的事大概是真的,她大概真的把寂言给害了,但是她不敢相信,害怕相信,白日里她就蹲在瓶子里偷偷的哭,晚上眼睛肿肿地不错眼珠儿地凝着邵寂言听他宽慰的话。
她一直在心里怯怯地祈求他说的是对的,他不过是着凉生病而已,很快就会好的,会好的。直到一晚上她从花瓶里出来的时候未见他如往日那样对她微笑,而是虚弱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她才一下子被击现实垮,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如玉蹭到床边,才见了邵寂言的脸色,眼泪便刷地落了下来。
邵寂言正昏睡着,听见耳边的哭声方醒了过来,看见如玉连忙强撑着坐了起来,佯做无事地道:「很晚了吗?我下午看书看得困了,想睡一会儿,没想竟睡到这个时候了。」
如玉泣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身上定是难受,全是我害的你。」
邵寂言忙露了笑容,宽慰道:「怎么又说这话,我没不舒服,就是才喝了药,想着捂在被子里睡一会儿发发汗,没想竟睡到这会儿,我真的没事儿。」说着便欲掀了被子起身下床。
如玉一把把他按住,哭道:「你还骗我,你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了!」
邵寂言知瞒不住,只抚着她的脸柔,轻声道:「没事的,不过是着凉了,再喝几服药就好了,你别多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玉伤心地摇头,邵寂言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要探身轻吻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
「如玉……」
如玉垂着头默默地留泪,滞了片刻,低声泣道:「寂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邵寂言心口一酸,柔声应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如玉仍不抬头,她拿开邵寂言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双手握住轻轻地婆娑着,喃喃道:「我想给你做媳妇儿,给你做饭洗衣裳,天热了给你扇扇子,天冷了帮你盖被子,还想像你喜欢的那样,在你看书的时候穿着红色的裙子给你掌灯磨墨……我还想……还想……给你生宝宝……生好几个,男孩儿女孩儿一屋子,围着你叫爹,围着我叫娘……你教他们识字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给他们做新衣裳……」如玉抽噎着说不下去了,泪珠连了线地滚了下来,吧嗒吧嗒落在邵寂言的手上。
邵寂言觉得手上热,心里也热,热得他难受,他想把她抱进怀里,可她再次躲开了。